你看我是人还是NPC 第23章 往日列车（四）

[注意安全。]

锁屏界面亮起最后一句话，宛照按下息屏键，将手机放回口袋。

从10号车厢前往5号车厢的过程非常顺利，也许是之前烛火震慑到了那些笑脸，头顶的灯光亮得尤其稳定。

宛照悄无声息地靠近。

司野提到的休息室此刻门半掩着，堪堪露出一条缝隙，宛照凑过去看了眼。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刺目鲜艳的红，一张新鲜剥下来的人皮完整地铺陈在桌面上。

乘务员背对着宛照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梳妆镜清晰地倒映出她焦黑如碳的脸庞。

这模样，和时髦老太太皮肤下的如出一辙。

乘务员拿起桌上的小刀和镊子，像是在享用一顿美食那样优雅地切下一块人皮碎片来，就着未干涸的血液一点点贴在自己的脸上。

反复几次后，镜子里带着精致妆容的女子抚摸着下颌角微不可见的接痕，慢慢勾起嘴角。

——等下。

一个常识突然划过宛照的脑海。

当你通过镜子看一个人的同时，那个人便可以沿着你的视线看到你。

也就是说。

乘务员一直都在注视着她！

宛照顿时稳住呼吸开始慢慢向后退，当视线和镜面交错开来的刹那，一双苍白修长的手臂从宛照身后绕过脖颈环抱住了她。

并非是亡人冰冷的触感，贴上来的这具躯体极为滚烫，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也变得尤为灼热。

宛照恍惚置身于令人窒息的火海场，火焰围困住她，又悄然扼住她的咽喉。

“你们是被烧死的对吗？”

宛照迅速开口。

结合车厢外部的破口裂纹和斑驳痕迹。

“那日，10号车厢发生了爆炸。”

好似浓烟呛入鼻腔所带来的窒息感停止了，缠在宛照身上的手臂也松动了些许。

于是宛照得以继续说道：“有人携带易燃易爆物体进列车了？”

许久过后，热气慢慢退却，乘务员的声音在耳畔幽幽响起。

“有时候，事情的本身并不会浮于表面。”

“难道是列车本身的故障？”

宛照再猜。

“……”

“一切都有迹可循。”乘务员慢慢抽开绕着宛照脖颈的手，“但你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无法还原真相，等这趟走完，就留下来永远的陪着我吧。”

宛照当即扭过身拉开距离。

乘务员双手交叠放于小腹前，标准的站立礼仪似乎回到了较为「安全」的姿态。

她继续说道。

“还要感谢你曾经伸出过的援手，只要能避开死亡规则，那个小姑娘或许会为你提供些许帮助。”

宛照：“……”

真的吗？

那个出手就是对她三杀的女大学生吗？

“另外。”乘务员微笑补充，“希望你没有招惹到07A座的乘客。”

07A座的乘客。

宛照想了想。

那不是白领精英吗？

她不仅惹了，司野还插了把刀呢。

但事已至此。

宛照指腹微捻。

不如先主动出击。

她转身回到10号车厢，坐她后座的女大学生看见迎面走来的宛照，眼皮微微掀起。

在宛照看见的三次未来之中，女大学生出手的两次都是因为她的视而不见。

而剩下的一次宛照帮忙稳住了对方的身形，虽然最后仍被杯中的液体灼伤，但这似乎并非是她女大学生的主动作为。

宛照推测，女大学生的死亡规则应该是「漠视」。

白领精英是「不贞」。

半脸老人是「对子孙的溺爱」。

玩弹珠的小孩暂且不明，但属于熊孩子的自我中心和残忍让他的每一次行动都难以预测。

时髦老太太、中年男子未知。

这么看来，最危险的居然不是小孩，反而是死亡规则清晰的白领精英么。

——事情的本身不会浮于表面。

白领精英的「不贞」下应该还有更深层的危机并未被挖掘出来。

宛照打算先从那对玩家夫妻上寻找切入点。

和陌生人搭讪着实困难，但对方已经主动替她搭好了桥。

于是宛照过去戳戳女人的肩膀：“对了，手机屏保上的小孩是你儿子吗？”

“当然。”女人回过头。

对于特殊友好型NPC她是非常乐意去耗费时间的。

“看上去很可爱啊。”宛照做不出什么夸张的表情，所以就连夸奖的话听起来都淡淡的，“但家里两人都出了远门……小孩要怎么办？”

“有老人照顾着，我也放心。”

“这样啊……”宛照试探，“那可以让我看看其他照片吗？”

并再次词穷式夸赞。

“他眼睛很大，很可爱。”

女人动作微顿，但还是手指轻触点开了相册。

在滑动的照片中，有小孩的独照，也有小孩和母亲的合照，却唯独没有父亲的。

太干净了。

如果真是恩爱的夫妻又怎会连张全家福都没有。

“我不爱照相。”男人挤了过来，挽住女人的腰，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后岔开了话题，“你到哪站下？”

“芝江站。”

宛照说完就坐了回去。

懂了。

一方出轨，一方知三当三。

[其实方舟世界有不少临时组建的夫妻，毕竟随时都有可能死去，不如及时行乐。]

[大家都心知肚明。]

司野发消息。

他还配了个猫咪看手机的表情包。

[猫：演的.jpg]

宛照低头一看：“……”

双出轨。

若白领精英的死亡规则就是「不贞」，恐怕这对恩爱‘夫妻’在回答第一句开始便已经死了。

[如果把不贞作为前提条件，那白领精英的死亡规则会是什么？]

[不知道。]司野回得直截了当，[但我们不如换个方向思考。]

[怎么说。]

[迷失者再怎么诡异也不可能完全知晓一个人的家庭背景，抛却掉这些迷惑信息，我们姑且当他们就是无比恩爱的夫妻。]

[将坚贞的爱情作为触发死亡的前提。]

[这么说我想起来，白领精英有通过微聊给别人发消息，看对方的头像似乎是个女性。]

[他说了什么？]

[为什么躲着他，为什么不回消息，为什么和别人在一起。]

[那么大致便可以明确，白领精英的死亡规则是——]

宛照灵光一闪，两个字脱口而出：“背叛。”

这时，白领精英从公文包里掏出一盒小包装的牛奶来，放到了女人面前的小桌板上。

女人不敢严词拒绝，又不愿意收下，于是就那么任由牛奶置放在那里。

白领精英视线瞥向她，嘴角微弯。

随后他又拿出巧克力送给宛照：“这个味道挺不错的。”

“谢谢，不必，我巧克力过敏。”

白领精英笑笑：“牛奶喜欢吗？”

“乳糖不耐。”

“那水总要喝吧？”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一想到等会自己要说什么，宛照就觉得挺造孽的，“我水源性荨麻疹。”

白领精英不再开口，只是盯着宛照的目光阴沉了些许。

之后他重新坐到座位上，脑袋慢慢扭回到正前方。

“你不应该和他有过多的接触。”这时，女大学生的声音在宛照背后幽幽响起，“他这个人，敏感又小心眼，脑子还有点问题。”

“我知道。”宛照回应，“但摸着石头过河本来就是一个试错的过程。”

大不了再给他一刀子。

列车停靠。

这一站，中年男子再度下车。

不知道是单纯的复刻生前的行动还是有什么别的含义在里面。

宛照偏了下脑袋：“我可以下去吗？”

女大学生弯眼笑：“请便。”

宛照起身下车。

很快司野就跟了上来，花衬衫男带着跟班紧随其后，丈夫不甘落后，妻子一人不留守，白领精英认准妻子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浩浩荡荡一长串。

听到脚步声的宛照一回头：“……”

很熟悉的狗皮膏药队形。

丈夫瞥到白领精英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朝旁一步和女人拉开距离：“他怎么跟着你下来了？”

女人脸色一白，也是有些惊慌：“我怎么知道，但我们都和他说过话，要是有事情你也跑不了。”

“该死。”男人暗骂一声，但有女人当垫背还不至于火烧眉毛，“接下来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

“我知道！”

中年男子走下站台后就来到了金属长椅旁，没有坐下，只是抬起手臂，直直地指向身旁的置物架。

这是在为他们提供线索？

宛照顺着食指延长的方向，从置物架上抽出一份年代久远的报纸来。

占据面积最大的版面就是她想要找的内容——

【2025年芝江4·11发生高铁爆炸事故，事故造成6人死亡，直接经济损失0.62亿元。】

G1339号列车开到芝江站的时候，下一站便是末站丹原东，乘客本就不多，所以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报纸上的配图是彩色的，可以清晰地看见10号车厢在灾难过后只剩下一块漆黑的骨架。

爆炸来的突然，火势迅速波及蔓延，列车上的工作人员都甚至来不及采取什么救援措施。

【经事故调查，车厢内疑似存在新型爆.炸.物，但专家组暂未检测到任何可疑物体残留。】

【排除电路、保险管等列车本身故障，确定系人为因素，嫌疑人警方正在进一步排查当中。】

下面附了一张细节图。

宛照凑近了看，根据车厢的损伤程度和裂纹的延长线，爆炸的中心点似乎……

就在她所在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