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孩-----真是搞事情啊,我的鞋子得罪她了?蔡智尧满脸阴沉、眼神变得不怎么友善起来,但当他把目光从鞋子上移到女孩脸上时,发现她面色苍白,浑身颤抖。那双灵动的,如璀璨星光的眼睛,像是被抽去了灵魂。如此的呆滞无神。蔡智尧心口一钝,那股子火气瞬间被浇灭了。
“哥,你说姜大海是不是把小不点给害死了。”
“不可能!他要是敢,我弄死他!”蔡智尧脸色骤变,说出的话阴森森的,周边气温都降低了十几度。几个乘客屁股赶紧往里面挪了挪。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让姜胖子把牛皮糖带走-----”那个顶着一头金黄色头发的男孩愤慨极了。
蔡智尧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呆住了:愕然地看着女孩,大大的眼睛里竟然蓄满了泪水,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的一只小手不知啥时候攀爬上他的腿,揪住了他的裤腿,小小的嘴巴颤的厉害,只是一下下扯着,扯着-----白皙的小手因为用力,都发青发紫了。
“别害怕------我不打人。”蔡智尧有些发慌,急忙安抚,谁知道女孩哇地哭出声来。
蔡智尧头都大了,自己这是把人家女孩欺负哭了?他-----他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啊,只是认出来是她后,气不过,问问而已!
满车厢的人看戏般地瞧向他们:这年代追女孩还跟大爷似的,想让人家这么漂亮的女孩上杆子找你啊。脑子锈掉了简直是,活该你单身-----
蔡智尧求助地望向弟弟们。他们几个都大眼瞪小眼地你望望我、我瞅瞅你,整齐划一地双手一摊:谁惹哭的谁哄,指望我们-----没准哭的更厉害。
蔡智尧往日的冷静荡然无存,鼻尖上都出汗了。
“我----我没怪你的意思-----要不-----下了车,我请你吃东西?”对吧,这句话应该没说错吧。
“菜----呃------菜籽油-----”苏莱哭的都打嗝了,抽抽噎噎地说了句。蔡智尧倒退了一步,差点把苏莱带倒。这时,公交车已经到了那个经常积水的路段,开始颠簸起来。
“你-----叫我什么?”蔡智尧抓住车上的吊环,稳住了身形。
“菜籽油,菜籽油----”苏莱咧嘴想笑来着,可是看着蔡智尧陌生又熟悉的脸,更委屈了,原本扯着他裤腿的手,改为捶打了,一如当年在他的庇护下,那个想哭就哭想闹就闹的任性小丫头:“我才不叫你哥哥呢,你不是我哥!”
“小不点!”
“牛皮糖!”
几个半大小伙子激动的腔调都变了,这世上除了小不点,还有哪个女孩知道大哥的这个外号呢。
后排的几个男孩再也坐不住了,在颠簸的车上,一个箭步就冲到苏莱跟前。要不是蔡智尧抓着吊环,估计能把他撞翻了。
“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谁能想到小不点长大后这么漂亮!”
“牛皮糖-----呃-----糖糖,猜猜我是谁?”
“对!猜猜我们是谁,看看你能认出几个?”
几颗五颜六色的脑袋争先恐后地往苏莱身边凑,苏莱早已经站起身来,眼睛虽红红的,人却开心地笑了,嘴角边那可爱的小梨涡又出现了。
苏莱瞄了眼蔡智尧,确切地说,在平视的情况下,苏莱只扫到他的下巴,还没等到她说话,手里的糖葫芦被喊她牛皮糖的男孩夺走了,并且顺手扔到垃圾篓里:“都掉地上了还不舍得扔呐,到站下车吧,糖糖,如今咱哥有钱了。想吃什么随便点----”
“吃饭的事靠后,小不点还没猜猜我们都是谁呢,这么多年过去,这丫头是不是把咱们的名字都忘了-----”
染着灰色头发的男孩兴奋地把双手在衣摆处擦了几下,怎么办,他好想捏捏小不点的包子脸啊。心里想着,一只手不自觉地伸了出去。
“咳咳------”身后,自家哥哥一声刻意的、威严的咳嗽声,把他拉回现实,手还没够到小不点的脸,便被自家哥哥毫不留情地扒拉到一边。
苏莱指着灰色头发的男孩,没好气地说:“臭老虎嘛,不记得任何人也记得你,就是你一天到晚喊我小不点!明明粘豆包才是最小的那个!”
“还有我,还有我!”三个没被点到小名的往前挤了挤。
“你是刚子---你是猴子,你是小帅-----你是-----”苏莱依次指着他们道,等手指点到蔡智尧时,垂下眼睑,咬紧了下唇。小手倏地缩回来。
说不上来的心情,让苏莱一时不知道怎样才能坦然面对蔡智尧。
梦中的男朋友,现实中的拳王,竟然还是自己走失的那两年,相依为命的大哥哥。这------是幸福还是打击?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狗血啊,这狗血的人生,电视剧这样演过吗?
蔡智尧此时从震惊、眩晕和悸动中刚抽离出来。他不相信,他真的不相信眼前的一切,第一次见到糖糖的时候,她只是个头发稀疏干枯、面黄肌瘦、嘴唇干裂的小孩子,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墙角里,怀里抱着一根比她胳膊还粗的棍子,大大的眼睛警惕地望着来往行人,好像只要你有任何动作,她会随时给你一棍子。
爷爷说,这孩子得遭了多少罪------才养成不相信任何人的性子。可是眼前这个娇俏动人的女孩,她有一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柔软饱满的红唇,娇俏玲珑的鼻梁。秀秀气气地生在她那张机灵生动的脸上。
糖糖小时候的影像跟站在眼前的她重叠再重叠,唯一相像的地方-----眼睛挺大的。蔡智尧在心里感叹:猴子说的没错,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哥,你是不是高兴傻了呀,一句话都不说,别板着脸啊,怪吓人的。”黏豆包的眼睛红红的,他踮起脚尖,才能够把胳膊搭在哥哥肩膀上。
蔡智尧伸手在苏莱头顶大力揉了下,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有些太过亲昵,毕竟糖糖不是小孩子了,不动声色地心里咯噔一声,但看糖糖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才展眉一笑:“我可吓不住她-----”
“就是,我现在老厉害了!”苏莱骄傲地抬高了小下巴,声音里却有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撒娇般亲密语气。在他们面前,她不自觉卸下了坚硬的盔甲。把自己柔软的一面,暴露出来也没什么不好。
她哪里还是那个被对手揍的鼻青脸肿只皱皱眉头,被九节鞭鞭头在大腿上戳了个窟窿,把妈妈快要吓傻,而她自己却咬咬牙、硬是一滴泪都没掉,还能安慰妈妈的苏坚强。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对她一直视如己出。可她依旧觉得不真实,没有安全感的她,总要搞些事情来确定,来试探,来证明,无论她是什么样子,她在爸妈心里都是如珠如宝,不会再次被遗弃-----
这时,公交车已经停下了,几个人不由分说,簇拥着苏莱下了车。苏莱下意识地想靠近蔡智尧,可当他的目光一看过来时,神情一紧张,倏地抱住了粘豆包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叫着:“粘豆包弟弟,这么多年,怎么个头还没窜上去呢。”
粘豆包虽然个头不高,可是哥几个里面嘴巴嘴甜,长相最讨喜的。同样有一张圆圆的脸,双眼皮、大眼睛,嘴巴不大,唇色是很自然的粉红色。跟苏莱竟然有七八分相似度。
“我哪里矮?哪里矮?1米73的个头足够用了,要那么高的个子干嘛?天又没塌下来!”粘豆包故作生气地撅起嘴。
“哥,这小不点小时候不是老跟粘豆包争宠吗?一到晚上,哭天嚎地都要跟你挤到一个床铺上睡觉,打的不可开交------有了好吃的,分不公,还哭着找爷爷,说哥哥不疼她了,只疼粘豆包,非要爷爷脱下鞋子打你-----哎----怪不得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呢。”
老虎很不是滋味地叨叨着。
“爷爷----还好吧?”苏莱拽着粘豆包的胳膊,蹦跶到蔡智尧和老虎之间。在车上,她没敢问,因为她离开的那年,爷爷都七十多岁了。
“当然好着呢,虽然爷爷89岁了,但是他老人家天天坚持锻炼身体,耳不聋眼不花,除了掉了几颗牙齿外,身体棒着呢。”
“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老人家!”苏莱激动之下,松开粘豆包,忘形地抓住蔡智尧的手摇晃着。眼睛湿漉漉的。
“你叫我什么?”蔡智尧停下脚步问她。
蔡智尧竟然是单眼皮!好吧,虽然是单眼皮,但比起黄佳怡喜欢过的那个小眼睛!呸呸!那个小眼睛怎么能跟蔡智尧比。他的眼睛真的有一颗小痣,还挺可爱的。
“嗯?”蔡智尧很有耐心地瞅着苏莱。
“啊?什么?”苏莱后背不知道被谁戳了一下,急忙收回心猿意马的心。
“你叫我什么?”蔡智尧又问道。
“菜-----菜籽油啊。”理所当然地答道。
“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回答,答错的话-----”
“明明就是叫菜籽油嘛。你们说对不对?”苏莱松开手想躲到老虎身后去,已经晚了。眨眼功夫,人被蔡智尧一把扛起来。然后拔足就跑
“答错的话,我不介意让你回味下,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