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渝的动作竟然很没出息地僵了僵。jiuzuowen
背后莫名有种寒意, 她努力压制着因贺憬西的强大气场带来的畏惧,转头微笑说:“贺总是问桑偌吗?抱歉,我也不清楚, 只知道这个时间她的飞机已经起飞了。”
“叮——”
电梯门开。
段渝看似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抬头挺胸地推着行李箱快步走进了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合上。
贺憬西所站的地方段渝其实不会再和他有视线的交汇, 但即便如此, 她觉得男人带来的冷厉压迫感仍然极强, 压得她不敢轻易动。
终于, 电梯门彻底合上。
段渝只觉浑身不知什么时候绷紧的神经一下松懈,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下意识伸手拍了拍胸口好让心脏跳得不那么快。
太压抑慑人了。
贺憬西那样的人果真招惹不得。
她有些后怕, 怕即使自己那么说了, 贺憬西还是会找她的麻烦, 毕竟他要是想让她在圈子里混不下去, 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但她转念又想了想,她也没指名道姓地骂他渣男,顶多是指桑骂槐,他没证据,真要和她一般见识才会被人笑呢。
这么想着, 段渝松了口气。
只是又想到桑偌……
她早就跟她说过, 贺憬西那种男人没有真心可言,爱上他只会被玩得渣都不剩。
真是傻姑娘。
唉。
*
指间的烟悄无声息地燃到了尽头烫到皮肤, 贺憬西浑然不觉,面无表情将烟蒂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眼风冷冷扫过那扇门,两秒后,他迈开长腿走了进去。
偌大的地方只有他一人。
很空。
光线过于明亮, 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明明是暖色调的灯光却莫名地悄无声息漾出了一种不甚明显的孤冷。
贺憬西立在原地,周身似携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半晌,他抬脚走向衣帽间。
移门拉开——
一排排衣服静静地被挂着,春夏秋冬各有皆是新款,所有的衣架都是满的,一件都没有缺,也不像是被收拾动过的模样。
珠宝配饰亦是。
忽的,他余光瞥见了一条手链。
“谢谢你呀,贺憬西,很漂亮,手链很喜欢。”那日她搂着他的脖子,笑得眉眼弯弯,他指腹沿着她腰线流转,她吻上他下颚,大胆热烈地表白,“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你。”
呵。
喜欢?
现在还不是被她冷清地扔在这里。
贺憬西紧抿成线的薄唇蓦地扯了扯,弧度毫无温度可言。
出息了,他送她的什么都不要。
眸底悄然染上森然寒意,暗色翻滚,贺憬西面无表情的脸更显阴郁。
他冷笑。
视线冷漠收回,他毫不留恋转身离开衣帽间,到了客厅,他身体陷落进沙发,长腿随意撑着地面,摸出烟盒想点烟却摸出了手机。
他瞧了眼,末了,手机被他扔在茶几上。
屏幕是暗的,不曾亮过。
贺憬西居高临下地看着,眸色无声无息又暗了几度。
薄唇紧抿,他摸出一支烟点燃。
吞云吐雾间,他完美五官渐渐模糊,始终盯着手机的深眸愈发黑暗幽冷。
忽的,屏幕亮。
过于安静的空间里,振动声格外明显。
贺憬西冷眼旁观,快自动挂断时才不疾不徐地捞过,但只瞥了眼,他眉头微不可查地拧了拧。
他直接掐断重新扔回茶几。
烟一口口地抽着,他的五官轮廓越来越冷硬。
抽到一半时,他倾身,另一只手捞过手机,指腹在屏幕上几度滑动后他拨通了别墅李姨的电话,语调波澜不惊:“桑偌有没有叫人来收拾她的东西?”
那头李姨摇头:“没有。”
贺憬西喉结滚了滚,没什么表情地挂了电话,摁灭烟头,随即起身大步离开再没有回头看一眼这里。
*
司机一直等在楼下还没离开,冷不丁见贺憬西的身影出现,连忙下车替他打开车门。
“贺总?”
贺憬西半张脸隐在阴影中,晦暗难辨。
“回去。”极冷的两字从他薄唇中溢出。
司机惊了惊。
莫名的,他有种贺总的脸色比来时更加难看的感觉,包括贺总身上的冷意,虽然看起来好像什么也看不出来。
难道贺总和桑小姐又吵架了?
他下意识就要抬头看眼楼上方向,好在忍住了。
“是。”应下后,司机迅速回到驾驶座启动车子。
这一下,他感觉清楚了,此时此刻车内的气压很低很低,像是低到了谷底,让他有种没办法正常呼吸的错觉,很压抑。
偏偏,贺总上车后一句话也没有,只是沉默地抽烟。
一路战战兢兢回到运河别墅,司机刚要下车替他开车门,就见贺总已经自己推开车门下车,大步往里走。
别墅里的灯是亮着的。
贺憬西瞥见,眸光微动,扯了扯唇,推开门。
“贺先生。”李姨一见他进来,连忙走过来。
贺憬西眉头微皱。
“什么事?”眼底微不可查的情绪一闪而逝,他冷淡地问。
李姨不住主楼别墅而是住在旁边,晚上除非有事叫她,否则她不会来主楼。
“贺先生,”李姨想着他那个电话,问,“您问有没有人来拿行李,是桑小姐要出远门拍戏吗,需不需要我收拾?”
听到行李两字,贺憬西俊脸骤然沉了沉。
有深不可测的阴霾和寒意染上他脸廓,刹那间,他的脸沉得好似能滴出水,眼里也像是覆了层化不开的冰,偏还有火焰重新在心头燃烧。
无处发泄。
贺憬西忽地怒极生笑:“去,现在就把这屋子里她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扔了。”
李姨震惊,睁大了眼:“贺先生?!”
“现在就收拾,扔了。”贺憬西冷声吩咐,声音几乎是从他喉间蹦出来的。
李姨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应下:“好。”
她转身就要朝楼梯方向走。
“等等。”
脚踩上第一节楼梯时,声音再响起。
“贺先生?”
可李姨等了又等,都没等到男人再说话,只看到他面无表情着张脸走上了楼梯。
李姨眉头紧皱。
好一会儿,她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应该是先不收拾扔了的意思。
李姨悄悄松了口气。
只是回想着他刚才的脸色,她忍不住担心,贺先生和桑小姐难道是吵架了吗?怎么就要扔东西呢?
她怎么觉得……觉得今晚的贺先生很不一样,就好像回到了桑小姐没出现在贺先生身边前一样,整个人叫人无法靠近,很冷漠。
但好像又和从前有点儿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李姨着急地直叹气。
究竟是怎么了?
唉。
*
贺憬西上楼径直去了书房处理工作,再和海外分公司那边视频会议,直到凌晨后很久才结束。
指腹按了按眉心,他起身,直接在外边的洗手间冲了澡,之后回到卧室,他下意识放轻脚步上床,左手臂习惯性地就要搂过身旁人。
然而,是空的。
贺憬西原本闭上的眼忽而睁开,清醒。
他侧首,目光淡漠地盯着身侧,身旁没有桑偌,没有那个以往要他抱着睡的女人。
她和他闹分手走了。
须臾,他冷嗤一声,重新起身捞过烟盒去了阳台。
一支抽完接着一支,青白烟雾始终缭绕将他面容模糊,先前被指间被烫到的地方竟莫名有些隐隐作痛。
夜已深。
除了他漫不经心把玩打火机的声音,再无其他。
直至今晚不知道第多少支的烟抽完,烟盒空了再也没有,他才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
走了就走了。
别再回来。
*
千里之外,深城机场。
慕庭周再一次看了眼腕表,随即再次紧盯着就在前方的国内到达口,他身姿笔直,俊美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直至那道身影的出现。
脚踩细高跟,一袭黑色长裙,外边是宽大的外套将她包裹,她的眼神仿佛没有焦距可言,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一戳即破的脆弱。
慕庭周眼皮狠狠一跳。
“桑偌。”眸色暗了下去,他沉沉出声。
冷不丁的一声,桑偌脚步顿住,她缓缓抬眸,循着声源方向看去。
下一秒,她眼睛颤了颤。
像是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了神,被她死死压制了一路的情绪终于得到机会肆意翻涌,猛地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
她用力地,重重地咬住了唇。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唯有肩膀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慕庭周紧抿着唇,抬脚走到她面前。
“桑偌。”
桑偌略显僵硬地仰起脸。
慕庭周定定地盯着她,看她眼睫不停扑闪,看她死死地咬着唇,强忍着胸腔里的那股情绪,再沉声问:“死心了吗?”
一字字,咬字格外清晰。
桑偌和他对视。
只一眼,她眼前浮起水雾迅速变得模糊,而那股情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彻底失控将她淹没。
从运河别墅出来的那刻起她就没有再掉眼泪。
但现在,眼泪却是一滴滴地从眼眶里无声滑落,像是决堤的河水,怎么也止不住。
她明明没有哭出声,明明也才掉眼泪不久,可她却怎么也没办法停下。
心脏犹如被猝不及防地狠狠攥住撕扯,疼得她无法呼吸,她胸膛起伏,一只手无意识地死死地攥着外套,另一只手指甲掐入掌心里,哭得难以自控。
浑身好像疼得不行。
泪眼朦胧间,她看着慕庭周,用尽所有的力气掀动唇瓣,哽咽着,颤音分明:“死心了。”
从十七岁初初遇到贺憬西那一眼起,到二十岁终于去到他身边和他在一起近两年。
三年暗恋,五年青春。
在今晚,她终于死心了。
“死心了……”眼泪滚烫,她说。
下一秒,她被轻轻抱入温暖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