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师弟?”
“是我。”
温润如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望筠枝一愣,完全没想到最先出现的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但仿佛被吃了定心丸,望筠枝悬空着的心有了归处。
望筠枝被稳稳放在了地上,转头,沈道见抽出佩剑轻松迎击。
“怀之!”沈道见手中的佩剑闪烁着耀眼的白光,将昏暗的天地照亮。
长剑裹挟着浩瀚的剑气朝黑龙斩去,不过一式,他便若一颗划过的流星,直取黑龙首级。
“哈哈哈,这又是哪里的毛头小子,也敢挑衅本尊……”不等巨龙说完,他的头颅便像一块坠落悬崖的碎石般掉落了下来。
赤红色的液体在无首的脖颈间四溅,沈道见随意回首便罩了个清洁罩。
他一袭白衣,只在眼尾落了一抹艳色,略带猩红的双眸被长睫所掩盖,连带着眼中的狠戾被隐下去,这般偏执的神情是望筠枝从来不曾见到过的。
姗姗来迟的秋息违看着漫天下落地红雨,撑起望筠枝摇摇欲坠的身体,“大师兄,我来晚了!”
望筠枝只呆呆地望着沈道见下落的身影,眼里满是惊艳,“他好帅!”
“那黑龙再不济也算是活了千年的魔物,就这般被一击轻松击杀,这剑修实力不容小觑啊。”秋息违看着沈道见感慨道。
察觉到了望筠枝控制不住颤抖着的手腕,秋息违担忧地询问道,“师兄你的状态不太对,是不是到了发热期?”
望筠枝嘴唇煞白,嘴角的血若口脂般点缀其中,他艰难地点了点头,落在地上的脚还没有实体的感觉,“是的,我需要保持清醒。”
“我随身携带的布袋中有月姝给我炼制的日月散,帮我拿出来点。”
日月散本就是急速催动体内气血,达到不眠不休地效果的,而随着日月散被服下,望筠枝早已透支成空壳的身躯瞬间涌上一股强烈的气血,顿时气血逆行,一口腥甜下,衣襟染上了红。
天元宗的修者姗姗来迟,他们中大部分是乐修,随着悦耳的小曲儿响起,散落在街道上的巨大尸体被移搬至了他处,干洁的街道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望筠枝望着沈道见,那身影如惊鸿般朝他走来,他口中的腥甜翻涌,言语难出,只能轻轻扯着他的衣角,虚弱无比。
“只是路过而已。”沈道见似乎明了望筠枝眼中的深意,剑身上的血渍被他轻松甩去,语气平缓。
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但目光始终停留在望筠枝嘴角的那一抹红艳。
不远处,香车骏马开路,两排穿着华丽的宫女皆手持可以散发香味的香炉,手里散着花瓣,一路缓缓而来。
庞大的马车紧随其后,占据了整个街道,车厢是繁杂又精美的雕刻,就连窗帘都是泛着光泽的丝绸。
“望师兄,久违了。”
宽大的手掌撩起车帘,魏舟凉高大的身形不徐不疾地踩下杌凳,来到望筠枝面前。
望筠枝被沈道见从秋息违的手里接过去,他循声望去,待看清楚来人后连忙扭头往沈道见怀里钻,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魏舟凉并不在意望筠枝的疏离,自顾自地说,“现在的身体是不是不太舒服?我准备了客栈,你先休息一晚上,明天再走也好。”
沈道见从望筠枝的乌黑的发旋中移开视线,与魏舟凉对视,似在询问你是何人?
“我是望筠枝心悦之人。”接收到了沈道见的敌意,魏舟凉微微一笑,脸上挂着不冷不热的假笑,似乎是在宣示自己的地位。
望筠枝闻言连忙扯着沈道见的衣襟,挣扎着要坐起来,他嗓子烧得厉害,生怕晚一步引起沈道见的不悦,“曾经!曾经!”
“我们俩早就没关系了,我是清白的。”
“沈道见,你信我!”
“嗯。”
沈道见垂下眼睛,嘴角平平,看起来不怒不喜,没什么表情。
初见便自来熟地称他“小师弟”,即使知道了他的名字也熟络地叫作“道见”,现如今这人一来,他便变成了“沈道见”,他觉得这肯定和这“曾经”脱不了干系。
没来由地,沈道见看面前修者都带了一层不爽的滤镜。
秋息违不识魏周凉是何人,但对于他的提议很认可,转头圆承道,“师兄,要不休息一下吧。你这样的状态,也不宜长时间赶路。”
“再说,我已经通知二师兄了,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可是!”望筠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淡淡的疲惫。
当初与魏舟凉分开时闹得并不好看,自己提了好聚好散之后,他依然不依不饶地纠缠。
此次来到兖州,望筠枝自知这是天元宗的地盘,便一直悄悄隐藏,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魏舟凉完全是一个伪装颇深的疯子,想到当初魏舟凉为了自己而做出的疯狂事,望筠枝便一阵头痛。
“休息一会儿吧,你身体不好。”沈道见知道望筠枝此时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也提议道。
“好吧。”
天元宗的修者多擅长占卜,器乐,吟诗作对,颇受皇家的喜爱。也因为背靠皇家这一座大山,他们宗门的修者出行都格外豪横,视钱财如粪土,只注重自身的牌面。
魏舟凉身为天元宗与皇族的纽带,他找的客栈也是兖州城数一数二的大客栈,定不会亏待了自己。
望筠枝蜷缩在车厢的角落,昏昏欲睡的模样,似乎连起身的力气都耗尽了,伤势让他显得更加虚弱。
软榻上铺满了柔软的抱枕,他侧卧其中,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沈道见示意他下车,望筠枝却顺势往车厢深处一躺,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
“我实在太累了,太痛了,能不能背着我去休息?”望筠枝的声音带着一丝撒娇,让沈道见无法拒绝。
沈道见知道他身上受的伤不算轻,下意识地包容了许多,甚至连自己的底线都被这个娇气的伤者拉低了。
“好。”
望筠枝属于给点颜色就可以开染坊的性格,察觉到沈道见的纵容,他的胆子瞬间大了起来,小动作不断。
这些可是他平时摸不到的!
那次恰好撞见沈道见沐浴完时,只匆匆一眼,望筠枝便知道他身材很好。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望筠枝脑袋枕在宽阔的背上,手指却控制不住地顺着脊柱往下滑,勾勒他的身侧。
即使隔着布料,沈道见也感觉到了望筠枝的挑逗,手下捞着望筠枝双腿的力气警告似的重了些。
望筠枝其实现在并不困,刚吃了日月散,正是精神亢奋的时候,他手指缱绻地卷过沈道见脑后的秀发提议道,“等我明天好了,带你在兖州城去玩一玩。”
上楼的路上,沈道见看着脚下的木阶,声音如秋水般冷澈,“和我讲讲魏舟凉。”
“他父亲是当今国都的帝王,他是天元宗嫡传弟子,是个器修,嗯……法器是支笛子。没了。”
“前任?”
“啊,对。但是我早就不喜欢他了。”望筠枝不情不愿地承认道,“我带你去隔壁街逛逛吧。我记得那里有多好玩多好玩,我之前去过!”
“和魏舟凉去过的吗?”
很少能听见沈道见如此吃味地回答,望筠枝有些意外,他挑起秀眉,调皮地说道,“吃醋啦?”
望筠枝的语调虽然是反问的,但是语气确实笃定。
“到了。”
回答望筠枝的是沈道见冷漠地将他放到床榻上,又捞起被子给他盖了上去。
在昏黄的烛光下,望筠枝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刚躺上床榻,便忍不住轻声呻吟。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哀求,望向身旁的人,声音虚弱地喃语,“我觉得有些不舒服,你能留下来陪陪我吗?”
他的手臂伸出,像是寻求慰藉的小动物,无助地试图抓住什么。
沈道见知道望筠枝此刻最重要的是需静心休养,不再理会望筠枝耍的小脾气,他轻轻地将望筠枝的手臂挪开,淡淡道,“你且好好休息吧。”
门外,沈道见站定,手指不自觉地触碰着自己的耳垂,那里还残留着温热的温度。他的心中涌起一阵迷茫,默默地问自己:“他这次是真的喜欢我吗?”
“这次又会喜欢多久?”
望筠枝此时体内魔气翻再加之服用了日月散,亢奋得要死,完全没有休息的心情。
秋息违踏入屋内时,便见望筠枝蹬了被褥,懒散地躺在床榻之上。
他手中把玩着沈道见所留的一卷书籍,那是一部使人心静的修炼法门,然而内容枯燥乏味,令人难以持之以恒。
望筠枝摩挲着书页,随意翻了几页,不多时便将其反扣在身侧搁置了起来,了无兴趣地翻转了身。
“我刚从锁龙井那儿回来。”秋息违的声音轻轻划破了宁静的空气,他接着说道,“现场被破坏得很严重了,不过在井壁的卡槽里找到了一块留影石。”
望筠枝闻言,眉宇间掠过一抹探究之色,“那留影石中,可有封印之前黑龙的景象?”
秋息违颔首,声音中带着几分遗憾,“有的,井内的场景都保留得很清晰。只是那龙身之下原有的一处法阵,在黑龙腾空而起之际被破坏严重,细节难辨。”
“我已经将法阵的细节都传给了二师兄,他说得他亲自去看才能知晓那法阵到底是做何用的。二师兄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望筠枝从袖中取出一物,是块锁龙井的石头,他递给秋息违并言道,“此石出自连归休处,与井中蕴含的魔气无二。”
秋息违也从怀中摸出几块同样附着魔气的石头,轻声道,“这些石头来自不同地域,皆是我在各地执行任务时发现的。如今各地皆有此物,看来那魔气似乎再度现世了。”
望筠枝看着秋息违手里大小不一的石头,面色凝重起来,“此事我会上报给师尊,现在暂且宜静观其变。”
“对了,这纸条只能载有魔气的人才能看见上面的文字,你好好调查一下这背后的原理。”望筠枝将先前从小女孩手里得到的纸条递给连息违,吩咐道。
连息违爽快应下,转身离去。
深夜中,身下的床榻早已被汗水浸透。
望筠枝再度起身,艰难地挪到桌前提起茶壶倒了杯温水,又吞下几滴日月散。
喉咙间涌上一股腥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他皱着眉头,心中暗自咒骂,“这令人作呕的身躯。”
体内的日月散与潜伏的魔气激烈交锋,让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然而,望筠枝却认为这样挺好,至少清醒之际,他还能控制自己,不至于在魔气的驱使下做出违背本心的事。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仿佛时光也悄然停歇。望筠枝独自一人,难以忍受地闭上了眼睛,身体上的不适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只能静静地承受。
就在这时,一阵风轻轻吹开了房门,一道黑影如影随形般悄无声息地接近他的床榻。
那人伸出的手,轻抚过望筠枝额头上密布的冷汗,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喙的喑哑,“你需要我。”
望筠枝心中一惊,他急忙摆脱那冰冷的触感,身体蜷缩着退至床角,眼神中满是戒备与疑惑,紧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滚!”
他的声音虽微弱,却透着坚决与拒绝。
“呵。”
望筠枝无力的反抗似乎引起了对方的兴趣,他轻笑着俯身,如阴恻恻的恶鬼般缠上去,“你现在一定很难过吧,我可以帮你。”
“像从前一样,让你舒服。”耳边的声音像是噙满毒药的美酒,蛊惑着望筠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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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吃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