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老板不会喜欢你吧?”
轻食餐厅地处A国首都A城商业中心,午餐时间坐满了附近工作的白领精英。
说话的女人棕色卷发及腰,红唇妩媚,恨天高高跟鞋鞋尖一下一下轻点着地面,涂满红色指甲油的美甲掐着吸管,眼中满是调侃。
而她对面坐着的女人显得朴素很多,白衬衫、黑色西装裤,一身干练实习生装扮,头发规整地扎在脑后。
听到学姐的打趣,陈欣然毫不犹豫地摇头否认。
自家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很难形容。
比如,在一群实习生中,点名留下她做实习助理,明明她是实习生中学历最低,最不起眼的那个。
再比如,在听见自己称呼他“谢老板”时,让她改一个称呼,幽默诙谐地解释道这样的称呼会他会觉得自己是某个深海资本家。
以及,身为KR集团第一顺位继承人,却在二十三岁的年纪成立灰礁公司,用五年时间将灰礁公司发展到全球顶尖游戏公司的位置。
“万一呢,谢总那样的富N代,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情人,真的很奇怪啊。”李佳只在某次大型活动上见过灰礁总裁一次,惊为天人的长相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有没有可能其实你拿的是女主剧本,不然你说,他为什么对你另眼相看。”
说来,陈欣然也觉得自己幸运的不像话。
在教育资源匮乏的2490年,她一个自由长在孤儿院的孤儿能收到陌生人承包她所有的教育经费;在普通大学毕业后,抱着会石沉大海的想法给全球顶尖的游戏公司灰礁投了简历,却在第二天收到了公司面试通知,出乎意料地成为实习助理;实习结束后成为了谢迢唯一一个女助理。
她深知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在寸土寸金的A城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哪一个女主角的剧本里二十四岁时,还租住着25平米的小单间,在学姐请客庆祝自己入职时才第一次来到公司楼下的餐厅吃午饭呢。
陈欣欣往嘴里送了勺土豆色拉,若有所思:“可能,因为我称呼他谢老板?”
另眼相看这个词有点严重,但也勾起了陈欣然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总觉得,谢迢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陈欣然回想起在公司最终面试前,她形单影只地坐在长椅上打开人事经理递给自己润喉的苏打水,缓解紧张情绪,被剧烈摇晃过苏打水夹杂着细密的气泡从瓶口喷涌而出。
慌乱间,她下意识的用嘴堵住瓶口,被辛辣的苏打水呛的咳个不停。
一条手帕出现在她面前,与此同时,耳边含沙射影的声音开始消失了,准确来说,是面试者们集体噤声了。
谢迢离开后,坐在她旁边的男人立刻凑过来热络地和她分享去年灰礁最终面试真题,暗暗询问她与男人的关系。
她攥着被苏打水浸湿的手帕,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谢总好像认识她。
“想什么呢?”李佳把手放在愣神的学妹面前晃晃。
陈欣然回过神,扫了眼手表,胡乱往嘴里塞了几大口菜:“学姐,我还有工作,要走了,谢谢你的饭。”
李佳一脸疑惑,这才十二点二十七分,正常午餐时间,应该没有那家企业压榨员工到不给吃午饭的时间吧。
她摆摆手:“害,没事儿,恭喜你入职灰礁啊!”
能在任何时候随叫随到,没有怨言,确实是陈欣然的优点。
陈欣然到达总裁办公室门口时,刚好是十二点半。
她轻敲玻璃门,得到可以进去的回应后,推门进去。
谢迢正在看下午开会要用的资料。
他靠在窗边,挽着衬衫袖口,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袖口一枚精致的蓝宝石在正午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今天所有的工作都会往前提两个小时,所以她只有半个小时午餐时间和半个小时的晚餐时间。
然后在晚上十点半的时候,她会开车带着谢迢前往城南疗养院。
今天的会开得很顺利,在这个日益崩坏、贫富差距越发巨大、虚拟与现实交织的世界,越来越多人沉迷于游戏世界,只需要花低廉的价格购入模拟舱,便可以逃离现实世界。
虚拟游戏愈发火爆,灰礁推出的几个系列产品接连引爆市场,公司价值一路飙升,KR集团总部对这位年轻有为的继承人评价很高。
但陈欣然觉得谢迢不在意这些。
他有自己的追求,也是灰礁成立的初衷-神的旨意。
在这款游戏中,玩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不同副本,自由穿梭在不同的游戏场景。
自从神的旨意预告片放出就吸引了一大批人的眼球,再加上主打不需要模拟舱就能参与游戏的创新模式,测试服上线后,申请成为测试服玩家的人数突破历史记录。
可谓万里挑一。
最期待这个游戏落地的人,就是他。
谢迢在国外读完大学后,回到A城筹备公司,期间在A大读完了硕博。一直到他毕业,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连他的同门师兄都以为他只是一个长相出众、待人接物无可挑剔、家境优渥的研究生。
陈欣然握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偷偷观察后座闭目养神的男人。
谢迢头抵在窗边,车窗被他按下来,风从不小的缝隙中灌进来,“呼哧呼哧”地吹动他的碎发和衬衫衣领。
工作结束后,他将西装外套换成了黑色风衣。
老板今天打扮得有点隆重。
这个念头从陈欣然的脑子里蹦出来。
借着昏暗的路灯,陈欣然发现谢迢撑着太阳穴的右手手腕上绑着一个黑色橡皮筋。
手腕上绑橡皮筋?
老板恋爱了?
她强忍着好奇心收回眼神。
陈欣然,你需要这份工作,好奇心不能买房子,只有工资和奖金可以,她在心中默念。
“前面左转。”仿佛察觉到她的窥视,谢迢倏地睁开眼睛,指挥道。
“好的,谢总。”
陈欣然在大学期间考到了驾照,但是出于自身财力有限,一直没有买车,实际操作经验少的可怜。
第一次开如此昂贵的车,她内心都十分惶恐,战战兢兢地双手紧握方向盘,不敢再有丝毫松神。
城南高级疗养院在A城郊区,地处僻静荒凉的城乡结合部,适合各种临终关怀病人和常年昏迷的植物人,鲜少有人在晚上探望这些病人,所以一路上通行的车辆越来越稀少,连路灯间隔距离都变得越来越长。
在谢迢的指挥下,陈欣然把车停在了地下负三层的停车场角落。
好冷,这是她下车后的第一感觉。
寒气像是能钻进骨头里,陈欣然打了个寒颤。
黑压压一片的停车场只有他们头顶亮着灯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
因为害怕声控灯熄灭,陈欣然故意走得很大声,帆布鞋用力地踩出“啪啪”声。
恍惚间,陈欣然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声细小但清晰的“咔嚓”声,她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颤颤巍巍开口问道:“谢总,您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走在前方的谢迢停下脚步,侧身回答到:“这里只有我们,不是吗?”
他的微笑很有亲和力,让陈欣然感到安心。
如果陈欣然知道谢迢只是在安慰她,大概会吓得晕过去吧。
很快,他们来到电梯旁,这家医院是会员制,只有会员才能持卡进来探望病人,适合一些不愿意被打扰的政府要员和名人,持有会员卡的家属可以24小时探望病人。
但谢迢给她的这张卡更加特别,这是一张vvip卡,这张卡能够带他们直达城南疗养院的禁地,利用视觉差藏匿在墙体下的顶层阁楼。从外面看来,这栋大楼只有九层,而刷完卡后,按下九楼按钮,电梯会带领他们去往十楼。
陈欣然从背包中翻出一个布袋子,布袋子裹着一张卡,她掏出银色卡片,在卡片感应处刷了一下,电梯门打开了。
他们走进去,按下最顶楼9楼的按钮。
被电梯明亮的灯笼罩着,陈欣然这才发觉自己刚才有些一惊一乍,她下定决心,要做好这份工作,新时代独立女性,不会被一点点风吹草动吓到。
“叮”
电梯到达十楼,大厅竟然关着灯,只有安全出口指示牌和各种医疗仪器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绿光。
谢迢神色如常,并没有对本应该在工作岗位上的工作人员擅自离开感到生气。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领着陈欣然走到一扇金属门前,人脸识别通过后,金属门打开,门内的冷气扑面而来,骤降的气温让陈欣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没有人气。
她突然想到这个词。
这家干净整洁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医院毫无生气,从天空向下看,仿佛一幢巨型棺材竖立在A市荒郊。
陈欣然攥紧双拳,紧紧跟在谢迢身后,后者轻车熟路地顺着楼梯走上去,又是一扇金属门横在眼前,第二扇金属门打开的刹那,刺眼的灯光顺着门缝倾泄出来,陈欣然下意识眯起眼睛。
一个很宽敞的病房,只放置着一张床,10楼的医疗仪器管全都插在了这张床周围,看起来病床上的人靠这些仪器维持生命。
但此刻,这张病床上空无一人。
他们面前站着三个大汉,为首的男人脸上一条由右眼贯穿至左下巴的疤痕,其余两个男人一边一个钳制着病号服的左手和右手。
他们都穿着防弹衣,腰间缠绕着粗绳。
从他们身后碎了个大洞的落地窗看来,这三个人是降落在顶楼,在外面打碎落地窗后,从破碎的窟窿进来的。
满地玻璃渣在地上闪着粼粼的光,像无声起伏的湖面。
“终于等到你了,谢总。”疤痕男站在本该躺在床上的病人身后,一只手拎着领口,另一只手攥着手枪抵住他的太阳穴。
“只是等我的话,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吧。”谢迢神色自若地回道。
“看来你很清楚我们的目的。”男人抓住人质的下巴,将他低垂着的脑袋提上来点,“直说吧,我们想要的全部资料。”
谢迢勾起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顾西辞天天坐在QA总部大楼里是在做梦吗。”
单纯如陈欣然都觉得这些人提了个很过分的要求。
被一左一右架在半空中病号人质低垂着头,许是很久没有人给他修剪过头发,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眼睛,他比架着他的人高,双腿略微弯曲,身体前倾。
陈欣然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觉得他单薄得像一片纸。
也对,一个病人,能健康到哪里去。
“要就地解决还是带走,你们自己决定。”谢迢快速扫了眼挂在墙上的电子表,“或者,你们可以跟顾西辞打个电话商量一下。”
陈欣然的手掌心出汗了,她没有发现自己从进门的那一瞬间开始,就抖得像个鸡崽子,仿佛被人拿枪抵着的人是她。
三个男人的表情都停滞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谢迢的回答会是这样,顾西辞找他们的时候可是用了“他一定会答应所有要求”这样肯定的语气,连眼中都闪烁着精明的光。
怎么会是这种结果。
为首的男人狠着脸刚要说话。
“嘭”的一声巨响,房间内僵持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他们不约而同向窗外望去。
紧接着接连不断的巨响。
“嘭、嘭、嘭…”
无数烟花漫天炸开,天空亮如白昼,绚丽多彩的烟花在空中组成“神的旨意”四个大字,足以让全A城的人都能看见。
在不停歇的烟花轰炸中,被架着的人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甩手将两人甩飞在地,摆脱了左右二人的禁锢,他转过身,狠狠地肘击捣在疤痕男的腹部,疤痕男像一只虾弓着身子,表情诧异扭曲,他手中的武器被踢飞。
子弹在空中甩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男人轻松撂倒三人后,捡起地上的手枪,朝刚刚走火的枪口吹了口气,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目瞪口呆的三个人:“这个小玩具,我没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