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慎远是责任与爱好能分得很清楚的人。
为了不辜负莫洋河一句“做个医生”,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丢掉玩具,捧起晦涩的解剖学书籍。
他几乎将精力都奉献给了医院,上论坛学习编程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爱好。
可离职后,爱好自此与责任融为一体。
他可以不知疲倦地阅读学习,熬到深夜再离开大厦。
至于恋情,不在他的规划中。
午休完,莫慎远坐在办公桌前,沉浸于旁人难懂的书,以至于没听到一声声的呼唤。
等回过神他恍然惊醒,“怎么这么多人?”
一圈同事围在办公桌边,组长扬扬下巴说:“晚上联谊,去吗?”
“联……谊?”
多陌生的词汇。
“姜教授也去。”符元劝说:“大家早都承认你能力了,不用怕赶不上成天看书。”
这企业算半个研究所,有N大的横向项目。暴露身份后,姜祁山也很坦诚地承认,这些项目都在他管理范围内。
莫慎远尴尬地说:“可是我……”
“晚上要去接孩子。”
“孩子?”
原本倾慕神色的姑娘也愣怔住,结巴地问:“你不是单身吗?”
“离婚带两娃?”
她捂住嘴,不敢置信地后退。
莫慎远本要解释,谁知道一个个神情错愕,中途姜祁山还突然出现,直勾勾看着他。
越急嘴越笨,他急忙起身说:“我没离婚。”
“也没结婚!”
结果就是下班后,莫慎远把朋友的孩子送回家,才姗姗来迟。
走入厢门时,已经摆了一桌的饭菜。
姜祁山边上坐了一人。
从后背能看到他绷紧的唇线,以及女孩羞涩的浅笑。
看着像在表白。
莫慎远了然,主动绕过桌子走到对侧,坐到符元边上。
衣服上还带着夏夜的燥热,他放下包,用纸巾拭去汗水,抱歉地笑说:“来晚了,不好意思。”
“喝就行。”
菜没吃两口,酒没少喝。符元就爱看文雅人醉酒,指着对面几瓶酒叨叨:“咱俩喝一杯。”
本想推辞,莫慎远思忖一会还是起身,探出手想把酒拿过来。
抬眼看去,姜祁山的不耐烦已经达到顶点。
他带着耳机,漫不经心地检查手机信息,对边上的频频示好视而不见。
等骨节分明的漂亮手腕晃入眼睛,他才掀起眼皮,晕开个无辜的笑,仿佛先前的寡言冷漠只是错觉。
莫慎远酒没拿到,手腕倒是一热,被纤长的手紧紧扣住。
因为诧异瞪圆眼的样子可爱的厉害。
对心口发酸抽痛已经习以为常,姜祁山皱着眉,明面上还是一副忧虑模样,“哥手又不舒服了吗?”
“我帮你捏会儿。”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起身,给了组长一个视线,对方一言不发地就换了位置。
长腿叉开,姜祁山将莫慎远的手放在自己膝盖,极其认真地揉捏。
像是在做什么物理实验。
组长酒还没咽下去,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吭声。
捏?
姜祁山性子狠胆子大,平日对什么人都兴趣缺缺,说出这话总觉得怪异。
符元心大,哐当放下杯子,语不惊人死不休,“咱们为什么不和民复续约了?那是块肥鱼,油水多——”
话没说完,组长猛地起身打断。
去看姜祁山,依旧在兢兢业业为人按摩。
企业专攻云计算与大数据,尤其与各大药企与医疗器械公司合作紧密,不在任何家族纷争与市场竞争中站队。
可姜祁山来了就不一样了。
所有与民复的合作都被中止。
更别说前些日子傅总不知发什么疯,纠纠缠缠要闹收购。虽说事情神不知鬼不觉被姜祁山压下去,但这让两者的关系更加微妙。
还没等组长想好措辞,符元顶了下莫慎远肩膀,说:“来这么长时间了,还习惯吗?”
“真牛,医生出来能做这些。”
莫慎远不置可否,看着手腕出神。
这些天傅竹疏倒是没再出现。
也是,估摸忙着飞黄腾达。
这副迟钝的样子,落在姜祁山眼里就全然是另一个意思。
就跟回味旧情人一样。
他拇指富有技巧地揉捏,同时偏过头,嗓音淡淡的,“说起来,李经理也联系了民复的人过来吧?”
组长愕然抬头,不清楚姜祁山卖什么药。
李经理颔首,“后续不再合作,想着顺道吃个散场饭来着。”
莫慎远垂下头,依旧不发一言。
说到民复,三两闲聊的人来了兴致。
“记得上次新闻吗?那傅总平时见着沉稳牛逼的,看着怎么像有狂躁症。”
好好的发布会,说发飙就发飙。
符元给莫慎远满上杯子,“估摸就是有。上次我和小莫去合资企送材料,整层楼都被他吓得不敢说话。”
“小莫?”莫慎远失笑。
发布会傅竹疏情绪失控的事情,他也弄不清楚缘由,只能猜测,是因为他那位藏在心底的“救命恩人”。
“说起来。”符元忽然问,“傅总和你认识?我见他把你拉走了。”
被按在隔间强吻的画面浮在眼前,莫慎远唇顿时发白,将手从姜祁山手心抽出来,掩盖心虚般端起杯子一口饮尽。
“……以前认识。”
笑意淡了下去,姜祁山后靠椅背。
手心残留的燥热暖意让他眷恋,可心里灼烧的酸意铺天盖地,让情绪稳定不下来。
他仰首看着天花板,深深吐息几次。
“傅总也没结婚吧。”
以为是在问自己,莫慎远极其干脆地摇头,“他怎么会结婚呢。”
带着讽刺意思。
“公共场合失去仪态的人。”
符元慢悠悠说:“要么是神经病。”
“要么,是心理有些创伤。”
“创伤?”
许宁不屑说:“别跟我说,你觉得他能是美强惨。”
“美强惨是什么。”
许宁并不回答。
“我真佩服的人,是有创伤,还能压制的不留破绽的人。”
“当然,这样的人挺恐怖。”
一来一回说了一圈八卦,只有莫慎远和姜祁山神情不大对。
莫慎远蜷缩指头,一言不发。
而姜祁山也沉默着,扬起下巴喝了今天第一杯酒。
许宁开了几瓶啤酒,“估计顶多来个小主任。傅总看着脾气大,不像会来这样闲聊场所。”
“闲聊?有多闲?”
“玩游戏吗?”
都是躁动的单身年轻人,难免心思歪了,萌生制造肢体接触机会的想法。
“玩什么?”
“……国王?”
“俗。”
说着俗,眼睛却开始在桌上找扑克牌。
虽说隐隐期待,但还是得试探下姜教授态度,看人家乐意不乐意。
许宁看看温润无言的莫慎远,又看看他边上慵懒靠坐的姜祁山,直白问:“姜教授,您。”
“有老婆吗?”
要是有家室,在这里倒是不合适。
此言一出,众人视线都集中在姜祁山身上。
对方侧过身子单手托腮,抬手捻去莫慎远发顶的灰尘,“哥。”
“嗯?”莫慎远反射性地应声。
“我没老婆。”
语速并不慢,加上饮酒鼻音重了些,听着格外缱绻。
自始至终眼睛就没离开过莫慎远,话仿佛也是说给他一人听。
“我没有老婆。”
又说了一遍。
“知道了。”
莫慎远尴尬地偏开眼睛,竟然在曾经的学生面前不知所措。
“玩吧。”
转不开话题,他干干巴巴地说。
牌刚发了第一轮,包厢的门悄然拉开。
“刺激点,直接A和J隔着纸巾喂颗番茄。”
“差不多得了……”
室外的热气随着男人跨入弥散进来,极富力量的手搭在墙壁,他不轻不重地把门阖上。
“傅总!”
李经理赶忙起身,站在卓然而立的男人面前说:“您请坐!”
她只收到指令联系民复的总裁秘书,可没想到傅竹疏会亲自过来。
谁料对方压根不施舍眼神,直接往长桌走去。
莫慎远盯着膝盖,心跳的砰砰快。
事情发展好像超出了预期。
果不其然,傅竹疏自带威压,毫不避讳地站在莫慎远身后,拧着眉对符元说:“抱歉,换个座位。”
发号施令的语气,丝毫不在乎他人想法。
“啊傅总。”
一道凉凉的干净嗓音响起,傅竹疏不耐地看过去,正撞入一对浅色的瞳仁。
“这里的牌已经发完了,不大方便换位置呢。”
“所以呢?”男人声音很沉,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出门前吃了药,不代表焦虑被压制下去。
只要莫慎远一天不回家,他的病就一天得不到医治。
“所以呢?”
莫慎远捏紧牌忽然起身,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既然是陌生人,就别再靠近。”
说完,他恢复温柔礼貌的模样,“请傅总去对面吧,不好意思了。”
傅竹疏危险地眯眼。
这让莫慎远怀疑,下一秒傅竹疏就会强吻过来。
万幸的是,也许顾及太多商业伙伴在场,他暂时没有发作,依言走到对面坐下。
隔着桌子,灼热的视线温度不减,似乎要把莫慎远看出个洞来。
符元喝的高,完全没感受到空气里的火药味,大舌头喊:“傅总,您没老婆,那您有喜欢的人吗?”
在公众面前隐藏恋情隐藏惯了,傅竹疏几乎是条件反射否定,“没有。”
很快他又改口,语气里带了些慌乱,“有!”
“我有。”
紧盯莫慎远,他屈指敲击桌面,软化了声音,“我在等他回家。”
“那您回家等她就是了。”见到傅竹疏就心里烦躁,莫慎远直接翻开手中的牌说:“我是J。”
一个女生满脸通红地举手,“我是A。”
话音刚落,长桌猛地一震,一只杯子坠落在地。
几人视线挪回来时,另一张A被两指夹着,转向众人。
“我也是A。”
“咦,多发牌了吗?”组长满头大汗。
以为要重新发牌,其余人也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希望扫兴,可目前的处境过于尴尬了。莫慎远犹豫片刻,保持着风度起身主动说:“怎么玩?”
“隔着纸巾喂小番茄……”李经理冷汗涔涔。
“我来吧。”
长腿一跨,姜祁山轻轻跃起,倾身取了纸巾与小番茄。
坐回座位前,浅咖的瞳仁缓慢滑动,穿过额前散落的发丝,淡淡地看着傅竹疏。
随后,他转过身靠近莫慎远,单手撑住椅背,弓背凑在莫慎远耳边轻声说:“哥,别怕。”
隔着纸巾本没多大事,被这么一说莫慎远倒紧张起来。
他下巴就被托住扬起头,视线里,姜祁山轻轻启唇,脖颈拉出弧线,随后将柔软的纸巾置放在唇上。
那枚小番茄,摇摇欲坠地叼在口中。
姜祁山骨架不小,一手撑椅背,一手撑桌,似是将莫慎远圈入臂弯中,而坐着的男人俊朗无比,仰头的样子像是在索吻。
这样的画面叫包厢沉默一片。
总觉得,很色气。
傅竹疏视线很冷。
但他清楚,他没立场跳出来中断游戏。
真想没收莫慎远的钱财,阻碍他的交友,将他锁在家里。
这样,没了恼人的感情纠缠,也不用再去在爱情事业里强做选择。
只分神片刻,边上传来吸气声——
莫慎远露出喉结,鼻尖正贴着姜祁山的,隔着柔软薄薄的面巾纸,那枚艳红的水果滑入他的口中。
微凉,带着酸甜的气息。
纸的对面,男性的温度传递过来。
也许,唇瓣就似贴非贴地靠着。
莫慎远能感受到,姜祁山呼吸快了几分。
电流滋滋。
敞亮的包厢陷入黑暗。
就在莫慎远咬破番茄要退开时,压迫感扑面而来而来,唇瓣被擦得发麻,那张纸悄然坠落。
“砰!”
烟花在脑海炸开,陌生、柔软的唇瓣因为惯性,压在了他的唇上。
番茄汁水浸的湿润的唇很滑,让莫慎远分不清唇瓣的湿濡来自哪里。
也许是姜祁山手腕的念珠木香,也许是属于青年人独有的清新味道,此刻严丝合缝地包裹过来,细细密密。
莫慎远猛然回神,后仰脑袋想离开,姜祁山却也闷哼一声,似是没站稳,失去平衡往前倒去,手正撑在莫慎远臀后的椅子上。
舌尖擦过了唇缝。
“唔!”
“啪。”
光线重新回到房间。
他们看到姜祁山站在原地,咬着下唇痛苦地急促呼吸,一副濒死的模样,眼里却浸了湿润的波光。
就在摸不着头脑的时刻,一串刺耳的哐当声传来。
一直面色不虞的傅总如同发狠的凶兽,用力踹开椅子,阔步走到姜祁山面前,疯了一样使劲把他压到墙上。
“你他妈干吗!”
姜祁山后脑勺被墙壁撞得生疼。
他不在乎,脖子青筋爆起,呼吸不稳地瞥了眼傅竹疏。
随后咧开嘴,凑到他的耳边,蠕动嘴唇说:“小番茄很甜。”
“哥哥。”
“真的很可爱。”
傅竹疏目眦欲裂。
在那一瞬间,他终于清楚,那位藏得严严实实,耀武扬威的第三者是谁了。
莫仔:你没老婆还告诉我,我真的栓Q
啵唧阿茉沫莫莫,Ciao,从不看小说~(○` 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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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圣女果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