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还未等女鬼的手刺破自己的喉管,陆行就看到那带着金光的剑直直朝自己刺过来。
也不知道是信任还是压根没反应过来,陆行没躲闪,眼睁睁看着那柄剑只是擦着他的耳畔飞过,瞄准女鬼刺去。
见此情形,女鬼只能松手连连后退。
骤然失去掣肘的陆行往前踉跄两步,险些摔倒在地上。
幸好一双手托住了他。
池南目光担忧,眉心微皱:“没事吧?”
左右活动了下脖子,除了擦破皮有点流血之外没什么大问题。于是陆行抖了抖眉毛让他放心。
手摸到鼻子上的血迹,陆行还是隐隐有点后怕,问:“你有纸吗?我把脖子上的血迹擦了,万一再遇危险,你也不用分出精力救我。”
然而翻遍了兜,也没找出来一个能擦的东西,陆行想了想说道:“你先等一下。”
说完径直走到女鬼身前,轻轻抬手隔空控制飞剑,剑刃直接穿胸而过,将企图逃跑的女鬼死死钉在柱子上。然后打了个响指,金色的光罩突然出现将她牢牢困在里面。
随着女鬼失去反抗能力,只是被刺穿的伤口处仍有灵力残留,如同烈火灼烧一般,女鬼痛不欲生哀嚎。
凄惨悲悯的声音听得陆行都有点心疼,但池南却无动于衷,转过头将手指放在他的脖子前,用法力替他疗伤。
不出片刻,伤口便愈合了。
然而池南却没有拿开手,而是歪头盯着他的脖子看,陆行正纳闷他在干什么时,冰凉的手指猝不及防摸了上来,在脖子上左右轻轻摩擦。
对这个动作没有丝毫准备的陆行被吓得一个激灵身子颤抖了几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是用自己的手揩去了脖子上的血迹。
池南平视着,睫毛随着眨眼微微抖动,那双眼睛从上面看隐隐透露着笑意,看起来温和可亲。
鬓边的头发因为打斗变得凌乱,有几撮头发跑了出来,陆行想了想伸手替他解开了束发的橡皮圈,托着乌黑的头发放下来,用手沿着头顶往下顺了顺。
身前的人抬头看着他,眼睛里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有点晦涩。他的手还放在脖子上,一动不动,陆行紧张得喉头滑动咽了口口水。
他察觉到脖子上的手好像抖了一下。
但这些小细节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二人现在的姿态有点暧昧,见池南动作迟钝生涩了不少,陆行放下手解释道:“你头发乱了,我...帮你理一下。”
“嗯,”池南轻轻应了一声,听不出来喜怒。
他用手背擦过脖子侧面最后一点血迹,随即两缕金线便开始发光,在脖子处慢慢生热,将刚才的寒冷冲淡不少。
这个人,人冷,送的东西倒是...哼,怪有意思的。
只是笑容还未表现出来,陆行就看到池南的手上满是褐色的血,空气氧化后的脐带血红中带黑散发着腥臭。
池南是个十分体面且略微有洁癖的人,用手给自己擦掉血渍是陆行万万没想到的,他是怎么能忍受住的。
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陆行立刻伸出袖子想给他擦擦,谁知池南只是甩了甩手,一层金光褪去,血迹消失不见。
“走吧,”池南示意去看看那个女鬼。
二人的视线落在柱子不断挣扎的女鬼身上。
随着二人步步靠近,女子停下挣扎嗫嚅地往后退,眼神露出恐惧。
退无可退后惊恐的眼神落在池南的身上,只是还没等他们开口问,女子突然跪下,伤心地哭了起来,头砰砰砰砸地,言辞恳切道:“我求求你,你把穷极果给我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你有什么谈条件的资本,”池南伸手扼住了女鬼的喉咙,一如之前她那样对陆行动手。
有人报仇的感觉真好,陆行抄手看戏。
却看到女鬼的眼神突然看向自己,只见她诚恳道:“对不起,我...不是要杀你,我知道他会救你的,我只是...我只是想要穷极果而已。”
“你要那东西做什么?”池南语气极其凶,但手上却是松了几分。
女人跌倒在地上大喘气,一个荷包从袖子里掉了出来,上面绣着两个字:龙奕。
陆行眼尖,立马捡起来问道:“龙奕是谁?”
女孩眼中含泪,目光缱绻地盯着荷包,伤心道:“他是我的丈夫。”
原来是人家的定情信物,陆行赶紧将东西还给了她。女人轻轻拍掉表面的灰尘,捏在手里无比珍惜地抚摸着。
那思念又痛苦的目光十分让人心疼,泪水擦了又流源源不断。
听池南说这女鬼修为七十多年,那么她的丈夫想必早就去世了。
想着这儿,陆行心酸地长叹一口气。
却听池南冷静的声音询问:“他死了,所以你想用穷极果救他?”
女子点点头,“树精告诉我,聚百人阴气可以练出穷极果,可使枯木逢春,死人复活,凡者成仙,长生不老。”
百人——!
“所以你们就杀了那些女孩?”陆行顿时感觉有些无语。这不是纯纯害人的恋爱脑吗,为了自己罔顾他人性命。
“不,她们不是我杀的!”女鬼使劲儿摇头。
“是..是村里的村民为了配冥婚才杀掉的,我只是...只是将他们的尸体运进洞穴。”
“哦,是吗?”池南听完后冷笑一声,眼神轻蔑地看着她。
见他这个反应,陆行收起怜悯问:“怎么了?她说的是假话?”
“不,她说的是真的,只是,忽略了一件事情。”池南对着他浅浅一笑,随即脸色沉下剑指女鬼面门。
“冥婚的习俗是怎么来的,不解释解释吗?你身上穿着的嫁衣花样是五十年代的风格,而龙头村冥婚的开始就是在那个时间。”
池南的眼神严肃凌厉,十分威严,被那双眼睛瞪着,仿佛一切谎言都无处遁形。
果不其然,提起五十年代,女人的面色突变,原本伤心的面容顿时僵住,难以言说的屈辱和害怕交织在脸上,眼睛里充斥着浓浓的恨意。
“你也是中毒死的。”池南盯着她的嘴唇说道。
一句轻飘飘的话彻底击碎了女鬼的理智。
只见她咬牙切齿,手指甲在地方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语气癫狂道:“对,我恨他们!我恨这个村里所有人!他们一个个道貌岸然,实际上全是自私自利、手上沾满鲜血的恶魔,我要他们永不得安宁——”
在女鬼的咒骂声中,陆行基本上将整件事情拼凑出大概。
女子名叫龙泽兰,是村里破落屠户的女儿。一次偶然的情况下,他发现了村子里的人将山里墓葬里的东西挖出来卖给外国人,在举报的路上被发现,是龙奕救了她。
一见倾心后二人很快就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龙奕是族长的儿子,他的父母根本看不起龙泽兰,不同意二人在一起。
我的老天爷,听到这里陆行不禁感叹,都解放了还在讲什么等级观念,门当户对。
所以,龙泽兰变成这个样子,难道跟......
二人最后还是结婚了,是龙奕偷走了户口本,带着龙泽兰去镇上的民政局登记了结婚。
尽管父母不同意,但有了法律效益,龙奕的父母不得已只能接龙泽兰进门。
其实这里陆行觉得龙奕的做法很不成熟,妻子跟父母的矛盾没有解决,就快速拉近双方的距离,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你觉得呢?”陆行小声问池南。
“确实不算负责任的做法。”池南点头认同。
事实上陆行猜的不错,龙泽兰嫁过去后,与婆家的矛盾进一步激化。
但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龙泽兰一直伏低作小,希望能改变公婆对自己的态度。
“龙奕呢?他不在中间调停吗?”陆行心中五味杂陈。
女子苦涩的面容中露出一丝笑容,抱着那个荷包说道:“阿奕在城里找了份工作,说安顿下来之后就接我去城里。”
她说这话的时候,幸福极了。仿佛那是她黑暗生活里唯一的希望,逃离公公婆婆的压榨,跟自己的爱人长长久久在一起。
但有一个残酷的事实,陆行实在不忍心告诉她。
新婚不到一个月,龙奕就仓皇出去找工作,抛下她一个人在家,难道不是为了逃避妻子跟父母之间的矛盾吗?
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
“她为什么不带你一起。”
一直安静聆听的池南突然发问,令陆行惊讶的是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很难说是准确的第六感,还是陆行现在也变得跟池南一样敏感多疑,对人性持有恶意。
希望是第一个吧,因为他现在觉得池南挺温柔善解人意的。
“因为他说外面打拼太苦了,不想让我受累。”女鬼眉眼弯弯,陷入回忆中笑得甜蜜。
陆行跟池南对视一眼,露出无奈的表情。
恋爱中的人智商是真的低啊。
现在龙头村的族长仍富得流油,难以想象在那个地主旧制还未完全根除的年代,族长该有多有钱。
龙奕是家里疼爱的小儿子,父母忍心看他吃苦吗?
说什么怕她累,城里租个房子,小两口日子不正好过吗。
从偷户口本娶她这件事就能看出来,龙奕这个人行事幼稚了些,这样的人往往会因为无法预料事情的后果而逃避。
“然后呢?他接你进城了吗?”陆行突然很想知道他们的结局。
果不其然,龙泽兰的脸色由晴转阴,沉默了好久摇了摇头。
在龙奕出门后的第二个月,龙泽兰跟婆婆爆发了一场争吵。婆婆希望她能主动跟龙奕离婚,龙泽兰不答应,就被婆家锁在了拆房里,不给吃食。
女孩青紫色的眼睛流下两行清泪,似乎是提及伤心事,女孩掩面哭泣,说出了一件让人惊掉下巴的事情。
“他们竟然让龙洋□□我,意图以女子清白逼迫我离开,否则就要告诉全村人,说我勾引不守妇道勾引龙洋。”
龙洋是龙奕的亲哥哥,小叔子玷污弟弟的媳妇,这是人做的事吗。
一瞬间,陆行突然能理解池南为什么没那么多感情了,活了那么多年,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想必都经历了个遍,早就麻木了。
果不其然,听完龙泽兰的话,池南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表现出多么震惊。
“晚上我趁着守卫松懈偷偷跑出去找龙奕,却被村里人抓了回去交给龙安国,他们将我关在柴房给我灌下毒药。”
龙泽兰肠穿肚烂而死,却无人替自己申诉冤屈。死不瞑目的她不愿去地府投胎,整日游荡在村子里,吓唬那些为虎作伥的村民。
她想要手刃凶手,可是太弱了根本没办法报仇。
这个时候,后山有个声音唤她。
“是树精?”池南猜测。
“是的,我感受到召唤来到这里,那棵树突然张嘴说话。”
“我猜,它说的是,他可以帮你报仇,但需要你帮他做一件事,对吗,”池南踢开脚下的石头,见怪不怪道。
“他保住了我的魂魄,重塑了躯体,还给了我法力。”龙泽兰语气十分感恩。
但是陆行却有个疑问,于是打断二人聊起树精的事情,径直询问:“你说龙奕在葬礼那天赶了回来,并且亲手盖的棺材,他没发现你的死因不寻常?”
“什么意思?”龙泽兰没反应过来,表情疑惑地看着他。
“村里当时的验尸先生不在,阿奕又不懂医。”女人还以为陆行是在责怪龙奕,急忙帮他辩解。
陆行正想说,我也不懂医,这不是常识吗,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却被一旁的池南打断了,摇摇头示意他不要。
传声术的作用仍在,陆行听到池南的心声:她和龙奕的事情,真情或是假爱都不重要,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他们都已经死了,不要轻易介入别人的因果。
好吧,陆行咽了回去,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
在树精的帮助下,龙泽兰修炼大有精进。
头七之日,她回到龙家,龙安国夫妇吓得屁滚尿流,一头栽进井里死了。
目睹一切冲进来的龙奕,二人还未说一句话,龙奕被龙洋推上去挡刀。
龙泽兰失手误杀了自己的丈夫。
绝望崩溃之后,她将龙奕的尸体带到大树面前,树精说穷极果可以让人复活,但是需要阴气和尸骨的温养才能长出来。
为了爱人复活,龙泽兰接连杀了几户娶亲的人家,只为了让村民信服,只有娶死人,才能保全家性命。
大姐,陆行头一次对恋爱脑这种生物生出极度的厌恶。你丈夫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在陆行横眉冷对下,龙泽兰委屈哭着说道:“我一开始杀的那几家都是恶贯满盈的村霸,他们倒卖文物,而且我也只是想让死去的姑娘可以嫁人,顺便尸体用来练丹,我没想到村里会为此大开杀戒。”
人的**十分可怕,龙泽兰死了一次还没悟到这一点。
她简直蠢得可怕。因为她的愚蠢和执迷不悟,害了数百名无辜女子的性命,可怜又可恨,陆行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听完后,池南沉思了片刻,并未给她任何眼神,而是冷冰冰道:“带我们去找他。”
“你真要把穷极果给她啊,”陆行心里有些不情愿,脚步慢吞吞走在后面。
凭什么一个恶贯满盈的人,池南还要随了她的心愿,万一真复活了呢,让他们神仙眷侣继续嚯嚯其他人嘛。
面对自己的质疑,池南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神秘兮兮说:“你知道地府的惩罚是什么样的吗?”
十八层地狱的酷刑陆行有所耳闻,可跟现在有什么关系。池南轻笑一声,手指勾起一缕头发在指间绕啊绕,眼睛中闪烁着光芒,“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陆行承认自己被勾起了好奇心。
一路上随着红色身影穿过一条条甬道,途径几个小小的墓室,棺材空荡荡滚在地上。
原来这里就是当初山里的古墓,只是这里面的东西基本都被村民倒卖完了。
身影拐进了其中一扇墓门,石门打开,屋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个男人的尸体,肉身保存完整,面容依旧。
走近才发现,那个石台散发着凛冽的寒意,竟然是块巨型冰石。
女人迫不及待接过池南手里的果子,将它缓缓送入男人的口中。
随着果子在口腔融化,一股强大的黑气喷涌而出将整具尸体包围。
陆行见状赶紧拉着池南后退一步,生怕被那黑烟熏黑了脸。而龙泽兰始终站在冰石前,捂着心口目不转睛看着,担心之余,眼里充满希冀,嘴角略带笑容。
强大的至阴之力下,尸体开始颤抖,手脚微微抬起,下一秒竟是直接坐了起来。
活了?陆行看向池南。
他的表情很复杂,冷漠中夹杂着些许嫌恶,最后露出一丝怜悯。
看来,复活绝不是那么简单。
“阿奕!”龙泽兰欣喜喊着,冲上去一把抱住男人,歪头蹭着男人的头发,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然而这不是童话故事,变成青蛙的王子会被公主的一个吻唤醒。等待龙泽兰的不是爱人的回应,而是低沉的嘶吼声,像怪物一样。
男人原本俊俏的面容变得沟壑纵横,尖锐的牙齿将嘴角撑到耳垂,发出呵嘶呵嘶的气流声,眼睛合二为一,一双白瞳顶着脑门四处张望着。
“这就是穷极果的效用?”陆行心里想,牛逼啊,这不就是生化危机里的病毒嘛,直接将活人变成了怪物。
“古树早有记载,是这些人被欲念遮住了眼睛。”池南冷嘲热讽道。
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变成怪物,龙泽兰松开男人,开始疯狂大叫。
而这个时候,男人的四肢也开始急速地变化,粗壮有如兽爪,背一躬趴在地上,竟是像个野兽一样四脚着地行走。
见他往过来走,陆行吓得后退一步,“这...这什么怪物?”
“是...渊,传说生活在地狱的一种生物。”池南伸手轻轻一挥将野兽挡了回去。
虽然他面色镇静,但陆行清楚地看到他嘴角的迟疑,垂在两侧的手猛地攥紧,手指骨节变成不正常的白色。
“你怎么了?”
“不,这种怪物早在千年前就消失殆尽了,怎么会......”
千年前烛龙叛乱,渊便是他的下属,但在那场大战中被杀了个干净,穷极果的可能性只会幻化出世界上存在的事物,难道说还有“渊”的存在?
“池南?池南!”陆行喊了他好几声都不见池南有所动作,情急之下直接捏着他的肩头强迫他看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了?魔怔了。”
游离的目光终于凝聚起来,池南眨了眨眼,手轻轻拍拍他的胳膊:“没事,想到了一些旧事,恐怕这次回去得加班了。”
好吧,能理解,一想到加班,自己也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陆行露出一个安慰的眼神:加油。
嘶声的尖叫伴随着一声“噗呲”结束,二人回过神看去,被眼前的情况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原本惊喜的重逢场景急转直下,龙泽兰手握着匕首,另一端插在尚未完全成型的男人身上,怪物张了张嘴,嚎叫声戛然而止,嘴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不是我的阿奕,不是!”女人猛地将刀抽出,将半人半鬼的男人推倒在地,自己也踉跄着坐在地上,已然泪流满面。
她,竟然杀了龙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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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后:呜呜呜呜呜老婆今天又不理我,一定是我惹他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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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龙头村(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