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时的幼儿园里,亮晶晶绝对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她为人乖巧懂事,又喜欢打扮,那些亮晶晶的装饰虽然我不感冒,但其他小女生可羡慕了,天天围着亮晶晶转,要是偶尔能捡到一片亮片,都美得像朵花似的。
后来我偷偷问季惟,为什么不理亮晶晶呢?她那么可爱那么美腻那么的五光十色……
季惟很平静地回答我:晃眼睛。
哈哈哈哈!我直接笑趴在了季惟的脚边。
从幼儿园回248号胡同的路上有一家小卖店,偶尔回家的路上,季惟会买几块泡泡糖分给我们。那时候的大大泡泡糖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谁要是嘴巴里嚼着这么一块,别人羡慕得眼睛都直了。
还有人恬不知耻的上来问,“好吃吗?”
“嗯,好吃。”坦克把泡泡糖嚼得啪啪响。
真是太不善良了,别人家的墙要倒了,你不上去扶,竟然还用力推;别人在喝粥,你在吃肉,你不给人家吃,竟然还吧嗒嘴……
季惟这个土大款从来都是两块两块的吃,他嘴巴小,嚼得特别费劲,我看他实在辛苦,就小声提醒他,“有钱也别这么花呀,你就不能留一块明天吃?”
季惟淡淡地回答我,“留到明天也会给坦克搜刮走,我一会儿给你吹个大的泡泡!”
真是败了个大家啊!
我恨不得一脚T飞他。
春天的香夏路树枝上会冒出嫩绿的小芽,我们四个就手牵着手拉成排往幼儿园走,偶尔会看到米佳乖巧地坐在米叔叔的自行车大梁上一脸享受的从身边路过。哦,对了,米佳也跟我们在同一个幼儿园,只不过人家是未来英国皇室的王妃种子选手,除了老师之外,她几乎不跟任何人说话,唯恐自降身份,毁了自己的未来,背地里别人都叫她‘娇滴滴’。我觉得她和亮晶晶可以组一个组合,一定能火遍东南亚。坦克每次看到这样的画面,立刻羡慕地停住脚步,回家也吵着要他老爸送,他老爸免费送了他一脚,坦克恨恨地团圆了身子滚了。
夏天的香夏路沿街开满了五颜六色的扫帚梅,这些花没少被我荼毒,我恨不得插得满头都是,还拉着霍瑟问,“怎么样,好看不?”霍瑟捧着脸尖叫起来,“啊!妖精来了!!!”季惟还在一边跟着添乱,“你不怕蜜蜂蛰你啊?”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扫帚梅有一个好听的学名,叫波斯菊,也叫秋英。这么美的名字,硬是在我们大东北被叫出了极其浓烈的乡土气息,波斯菊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哭晕在厕所。
秋天的香夏路落叶飞舞,我和坦克,霍瑟都穿着老妈亲手织的小毛衣,只有季惟穿着奶奶织的。季奶奶大概怕孙子伤心,所以织毛衣格外上心,无论是花样还是颜色,都特别好看。季惟有一件用很多种颜色毛线织成的条纹毛衣是我的最爱,我回家吵着要我妈也给我织一件,我妈对着我就吼:“有衣服穿就不错了,你知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孩子穿不上毛衣呢?你知道织毛衣多费事吗?你知道买毛钱要多少钱吗?你以为我不用上班不用工作不用赚钱啊?”我被震得晕晕乎乎,抹掉脸上飞溅的口水,从此不敢再提织毛衣的事儿。那时候的毛线很是珍贵,经常是织完了毛衣拆掉织毛裤,我有一件用老爸毛裤的毛线织成的毛衣,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身上有股脚气味……
冬天的香夏路被一片白雪覆盖,我们都裹得像是粽子一样出门,贴身的小背心小内裤,外面是秋衣秋裤,再外面是棉裤,还是带背带的那种,上面再穿个毛衣,套个坎肩,下面再穿一条外裤,然后穿上大棉袄,戴上棉帽子,扎条毛围巾,套上棉手闷子……
我估计去南极考察的科研人员也穿不了这么多。
每走一步都格外吃力,我们走走停停,常常是艰难走到幼儿园,待一个小时又放学,我们还得这么吃力地走回去。
大把的光阴都浪费在了路上。
入冬后的哈尔滨很快被白雪掩埋,越靠近年关,天气越冷,幼儿园也放了假,爸妈上班的日子,我们就聚在季爷爷家看电视。季爷爷很少出门了,但他为了不打扰我们,一般都躲在屋子里看报纸。季奶奶顶风冒雪的出去打麻将,兴致好得出奇。
午饭大多都去霍瑟家里解决。霍瑟的老妈是锅炉厂的一名员工,离家近,她又宝贝自己的儿子,无论什么天气都会赶回来给霍瑟做饭。霍瑟老妈的手艺一般,但却秉持着山东人豪爽的性格,做什么都是大得吓人。
霍瑟老妈最拿手的就是山东包子,每个包子都有我的脸那么大,吃一个我就一天都不用吃饭了,绝对比军用饼干还威武霸气。
那时候条件有限,霍瑟老妈就会把肥肉切成块放在锅里榨油,剩下的油滋拉切碎了放在包子里,绝对美味。
不过那时候条件真是艰苦啊,平时想吃口肉,真是难,难于上青天。
东北的冬天黑天特别早,下午四点钟不到,外面已经黑成了一片。再过一会儿,胡同里传来各家找孩子的声音。
从季爷爷家飞快冲回家,我爸神神秘秘地把我拉进屋,偷偷塞给我一个手雷似的装备,我仔细一瞧,竟然是个冻梨!
我眼睛一亮,看老爸的眼神都变成了心型。
老爸得意地冲我扬扬眉,“进屋吃去。”估计没买几个,怕我又摇头尾巴晃,给坦克他们知道了,不送不好,送了我家就没有了。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冻梨进了屋。
我妈一边发牢骚一边忙着张罗晚饭,“我在单位忙活了一天,算盘拨得手指头都肿了,回到家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得伺候你们爷俩,你们俩倒好,不伸手不帮忙就等着享受!”又瞪了我一眼,“马上要吃饭了你吃什么冻梨?给我放外面去,过年再吃。”
我委屈地看了老爸一眼,老爸就硬着头皮上战场,“还有呢,你让她先吃一个!”
老妈又开始唠叨了,“统共就买那么几个,我看过年家里来客人你拿什么招待?一个小P孩牙子,吃什么冻梨!”
老爸急忙把我塞进了屋。
我才没时间搭理了老妈,急忙把冻梨藏起来了。
我小归小,却是这么的机智,我都忍不住要给自己点个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