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笑死我了!”
杜丽丽扑过来,兴奋地跟车里人讲:“钱明他妈妈特地找人算命,说钱明中邪了,必须挨三年巴掌,每次还必须要三个以上的人围观!”
这事听起来离奇怪诞,但杜丽丽亲眼看着钱明挨巴掌,看着他明明恨得要死却被当众处刑无处躲避的眼神,痛快极了!这几个月堆在心头的压抑痛苦在一声声清脆的巴掌中发泄出来。
可真是无能啊钱明,她以前真是眼瞎看上这种垃圾!
“我本来还想送他进去呢,但是想想还是挨巴掌更让他长记性!”杜丽丽眼神掩饰不住对钱明的厌恶,用可惜的口吻说,“只不过要每隔三天才挨一次,一次才挨三个。”
她跟钱明在一起两年,非常了解他,这男人虚荣,虚伪,爱面子,在众人面前挨巴掌被全村人围观,还要被围观三年这件事足以扼杀他所有傲气,把这凤凰男所有看似华丽的羽毛扯下来,让他明白他就是一只灰毛鸡!
这里没有侮辱鸡的意思。
经纪人完全不赞同,说:“你真的觉得这个处罚好?他要是以偷窃罪坐牢,履历终生都会带着这个污点,这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杜丽丽笑容忽然黯淡,深吸一口气,说:“可是比起让他坐牢,我更想看他挨巴掌。”
她拿出手机。
“他妈妈知道我是谁后,请人加了我的联系方式,用的还是钱明的手机呢。她说每次钱明挨巴掌,就录下来发给我。”杜丽丽撇嘴,“钱明竟然有这样明事理的妈,真神奇。”
经纪人还是不赞同。
温辞思绪回笼,回眸问她:“如果钱明偷偷跑掉呢?”
杜丽丽站直,说:“钱明妈妈给我保证这三年绝不让他离开,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肯定钱明走不了,但我也有planB,如果钱明偷偷跑掉,我立马送他去坐牢!”
说到这,杜丽丽忽然扭头,看向跟她一起来的一老一少两位警察,想起这事自己都觉得诧异:“他们答应了!”
“说来奇怪,这里的村民信那个,那什么灵兽,钱明妈妈找的算命人听说是看灵兽的,没想到这年头还有正义的算命人!”
什么奇奇怪怪的?
经纪人脸有点黑,觉得杜丽丽胡闹。
“算了,既然这是你的选择……但你也要尊重自己的决定,如果以后反悔我也不会同情哦。”温辞语气温柔,意思明确。
“当然不后悔!”
杜丽丽感觉自己要化在温辞柔软的声音中,一颗心颤悠悠的,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展开。
血红的线串起墨色的玉,色泽明润的小鱼儿甩着尾巴,定格在生动的一刹那,虽墨色浓郁,鱼身精致,但看到墨鱼的人莫名感受到冷冰冰的气息传来。
“啊……”
看到失而复得的东西,温辞的脸整个亮起来,眼角微红,万分珍惜地将墨玉捧在手心。
杜丽丽心中石头落地,忍不住跟温辞说笑。
“当初温姐你将它借给我的时候,我还觉得这玉看起来有些凶。”
温辞笑容开心,抬眸问她,“现在呢?”
杜丽丽摸摸头,没好意思说现在也觉得有点怕怕的,可能这就是玉的功效吧,以凶止恶,妖魔鬼怪快离开!
“很多人都这么说,可是它一直保护我,带着她,就仿佛……”还有人陪着她。
温辞没有说完,低着头,将墨玉重新挂在脖颈中,放进衣服里,冰冷的墨玉与温热的皮肤接触刹那,温辞忍不住低叹。
终于回来了。
“唰——”
风过草木低垂。
杜悠然猛地转身,看向空荡荡的身后。
背着小包袱赶路的杜悠然:?
马路广阔,空空荡荡,看起来格外寥落。
“奇怪的感觉。”杜悠然抬手,按了按心脏位置,就在刚刚,她有一秒心悸,悄然而来,倏然离去,快得像一场梦。
陌生的感觉让杜悠然有些新奇,但又无从探究,很快她的手从心口落下,在空空的肚子上揉揉。
如果卦象说她今天能吃饱饭就是那两个馒头,她可不同意!
想到今天还有卦可算,杜悠然连忙将手伸进包袱中,指尖忽然摸到热乎乎的东西。她掏出来一看,窝在掌心的白团缩成球,闭着眼睛装死。
杜悠然面无表情,语气恐怖。
“你为何在此?”
已经距离很远的大山,安静的观里,月色如水,忽然间白浪从四面八方涌来,铺满院子,成群结队的团子举手拜月,气焰高涨,耀武扬威。
山中无观主,仓鼠称霸王!
不枉它们图谋已久,灵首山终究属于仓鼠!
众鼠得意洋洋,却有一个巨大的影子慢慢盖住它们的身影。
众鼠顿时如石块般僵硬,最胆大的那个“嘎吱嘎吱”拧过鼠头,就见主殿屋顶,巨大的黑影蹲坐着,遮住月亮,金色眼睛盯着这群造反鼠,“刷”张开翅膀,遮天蔽日。
“叽叽叽叽!”
看门狗还在!风紧扯呼!!
“吼——”
“嘶!”
温辞猛地坐起身子,头一阵一阵的胀痛,她记得自己做了梦,但不记得梦的内容,只有明亮浩瀚的圆月高悬天空到画面残留脑海。
她揉着太阳穴,目光不由落在床上,顿时将奇怪的梦抛到一旁。
松软的床褥中,鼓起一个小包,一点一点往上爬,半天后终于从被子里钻出来,露出一颗炸开的蒲公英脑袋。
蒲公英看起来只有三岁,又瘦又小,睡眼惺忪,小脸上粉色的唇瘪瘪,举着面团般的手揉眼,声音可委屈。
“呜……妈妈呢,我想找妈妈……”
温辞笑起来,弯腰将她抱在怀里,哄道:“乖宝宝,这几天,我就是你妈妈呀。”
*
连山市公园,杜悠然满脸冷漠地盯着灵首山方向,隔着千米,昨夜山神一嗓子搅碎她的梦,醒来万事空空,就记得一个月亮挂在天上。
像饼。
后悔了。
杜悠然垂着眼睫,去找水洗脸,面上挂着脱离青春期少年对中二叛逆时期的反省。
在山上没吃得还能与鸟兽草木聊一聊,下了山不但没有可以聊的对象,大多数人看到她的表情除了探究就是疑惑,她手里铜钱握的快要化成铜水,若不是有位老太太叫住她,问她是不是从灵首山来,向她求卦后热情招待她用饭她都要怀疑自己的本事了!
本来老太太还想让她住一晚,但杜悠然三卦次数用尽,不可贪求占者礼,只能在公园树上睡了一夜。
等用凉水冲过脸,她那点后悔随之散去。
这两天或许会饿着,但在山上待下去,会饿一辈子。何况她昨天跟老太太聊过后,已经掌握生财之道!
杜悠然整理好灰袍,辨别方向后,向昨夜老太太所说的街道走去。
天刚亮,集市街前街后都是小吃车,人来人往。一抹灰色水入大海般融入人群,飘到路边,拎着下摆蹲下,捡起石子在地上笔走龙蛇。
“算卦”
有人看她模样好看,特地过来瞅瞅,看清地上字后脸色微妙,心里想这是网红作秀拍视频吧,于是他特意道:“算命的都在对面那条天桥下面呢,这儿都是早起买菜的阿姨叔叔,没人算卦。”
杜悠然摇摇头,“我看了,天桥处皆是骗子。”
搭话的人笑了笑,没好意思说感情你不是骗子。
今天是工作日,八点一到,集市的人渐渐变少,一辆蓝白相间的小车顶着喇叭驶来,喊着:“摆摊的都走,到点了,摆摊的都走……”
两名城管从车上下来,挥着手让路边的小推车下班,有摊主问:“以往不是九点才赶人吗?”
这个点,还有不少上班族呢。
“今天不行!”城管中浓眉大眼胖乎乎的男人说,“赶紧走。”
摊主们愤愤不平,无奈撤退,等摊子一散,坐在马路牙子上的女人突然明显起来。她双腿自然分开,两手臂搭在膝盖上,宽松的袖口往上挽了几道,露出瘦白纤长的手腕,细长的指尖捏着不知哪里捡的枯枝,在地上胡描乱画。
杜悠然手动,眼睛却看着那胖乎乎的城管,眼中露出一丝兴味。
有趣,昨日在灵首村看到当警察的黄犬妖,还收了人类徒弟,进城后就看到猫妖城管,还是橘色儿的。这年头灵气不足,修炼艰难,连山市除了灵首山,还有她没见过的妖怪?
那城管也在看她,鼻子一耸一耸,瞳孔颤抖,虚汗彪落。
“乖乖,这小祖宗怎么下山了!”橘猫城管心里哆嗦着,表情越发冷酷。见他这样以为出啥事,磨磨唧唧不肯离开的剩余人顿时加快脚步。
“诶,你!说你呢,干嘛的?”另一名城管可没装看不见,指着杜悠然问。
现在不给摆摊。
杜悠然踩着的布鞋落在之前写的字上,蹭了下,声音很慢,“走累了,歇歇。”
那城管见她长得好看,有点怀疑她是今天要来拍摄的节目组的人,又见她穿得奇怪,说道袍吧看起来不像,皱着眉赶她,“没事也别在这坐着,你——”
话没说完,他悟了,这肯定是知道有节目拍摄,过来蹭镜头想出名的人!
想到这,他赶人的意思更强烈。
“走走走,找个咖啡馆汉堡店坐着去。”
远处的橘猫肝也颤起来,生怕小祖宗暴起,像教育山里的灵物一般教育人类,就在他沉浸在痛失同事,连山市街头凄惨命案的联想中时,杜悠然动了。
她撩起下摆,从裤兜抠了会,掏出铜钱,对面前男人露出一个笑容。
“算卦吗?”
橘猫肝胆俱裂,表情跟着裂开,仿佛他同事已经不久于人世。
人类城管脸上表情跟所有正常人一样,一副要报警把杜悠然抓起来的模样,只是还不等他发怒,一只背后袭来的手“啪”按在他脑袋上,把他按弯了腰。
“算算算,不过我们在执勤,等中午再来请卦。”胖城管笑得跟一朵菊花似的,将同事连拉带拽弄上车。
他同事愤怒中带着几分震惊,震惊中掺杂几分茫然。
“老茂,你这是做什么!”同事的表情好像胖城管不给他合理的说法他就要立马把杜悠然缉拿归案似的。
毛茂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告诉这个人类这是山上来的小祖宗,卦比命灵,跟天桥上装瞎的骗子不一样,而且她轻易不给人算卦,她既然想给你算,那你大概也许可能**不离十要出事了。
“老茂!”
“咳,时间到了,节目组的人应该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节目组拍完我们再来找她!”
至于找小祖宗做什么另说。
毛茂刚说完,不远处好几辆黑车驶来,停在路边,呼啦啦下来一堆人。
“爸爸,我们买鱼。”
“妈妈妈妈,这里好臭!”
“我不要来这里我要回家呜呜呜……”
“……”
一时间,集市前充满热闹的气氛。
好多人。
杜悠然眼神一动,连忙坐下,悄悄将刚刚抹掉的字重新描了遍,然而那群乌泱泱的人在聚集一会儿后,喊着口号冲向集市。
“萌萌队必胜!”
“胜利属于超能队!”
“……”
众人中,温辞小心翼翼牵着小女孩的手,蹲下来,慢声细语:“月月有没有信心?”
小孩抿唇,歪歪头,看起来很不好意思。温辞便轻笑着伸出食指挠她痒痒肉,小孩立刻笑起来,笑声轻轻,不如其他孩子开朗。
温辞把她抱起来,她一身运动服,没化妆,只涂着橘色口红,头发简单扎成马尾,整个人清丽阳光,看起来像刚进校园的大学生,边走跟孩子介绍路两侧的东西,于是立刻注意到不久前见过的那人。
仍然冷淡美丽,远山苍茫换成街边小铺,没有玻璃格挡,女人身上的冷冷的气质越发突出。
注意到她的目光,杜悠然将岔开的腿盘起来以示郑重,可惜人家很快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离开。杜悠然心里有些失望,眼睫眨动频率比平时快一秒,但她没放弃,从八点一直等到中午,潜在客户们都开始放饭了,仍没有一个人上门。
世上已无算命人容身之处!
闻着盒饭的香气,杜悠然肚子咕噜噜叫,抱着手臂,垂眼。原本想过来询问在哪家公司的经纪人们见她脸色冰冷,望而却步。
节目组工作人员以为是哪家公司带来想让她露脸的,其他公司经纪人却以为她是节目组准备的npc,一般这种人除了工作人员就是不出名准备捧的小艺人。他们想不到,长得好看,穿得奇怪的不一定是艺人,还可能是路边算命的!
另一头,橘猫用一上午让同事相信,早上遇到的人真的是他亲戚朋友都知道的能人,能算到他祖宗八代那种,绝不骗人!
看在同事情分上,中午他们两拎着喷香的面来找杜悠然,然而面香,却没碗,这两人来的急,还忘了带筷子。
橘猫颤抖的眼神里,杜悠然眯起眼睛。
“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一道如春风般柔和的声音落入杜悠然耳中,她扭头,脸上冰寒未退,看到自己早上那位潜在顾客笑盈盈站着,身后藏着个腼腆的小女孩。
杜悠然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她下意识耸动鼻子,猛然意识到自己怎么跟山上那群闻味识人的动物一样。
见她忽然皱眉,温辞笑了笑,将手里的盒饭递给杜悠然,余光扫过堵在女人身前两个高大的陌生男人,声音温柔,“是饿了吗?我这多一份吃的,送给你。”
还有此等好事?
杜悠然看了看,深色盒子里有菜有肉,雪白的米饭上甚至压了个卤鸡腿!还有一次性的筷子和勺子,再看看蠢猫带来的……
毫不犹豫做出选择的杜悠然认真地对温辞道:“我与你非亲非故,不可受你礼,算一卦吧。”
嗯?
温辞嘴唇微微张开,以为自己听错了,觉得杜悠然说话有些咬文嚼字,但声音……很好听,那两男人还围着不走,她只好道:“好。”
答应后温辞意识到还在拍摄场地,有些后悔,对上女人微亮的眼睛,不擅拒绝的温辞顿时放弃收回话的打算。她想了想,转头对那两个陌生男人说:“我有碗筷,让这位女士吃我给的饭吧。”
言下之意,不用你们了。
怕影响不好换便装来的橘猫连忙说:“我们也是来请卦的,你先来,我们不急!”
“……”
温辞表情更茫然了。
“你想算何事?”杜悠然摇着铜钱问温辞。
温辞忽然觉得有趣,周围都是组里的人她也不怕杜悠然怎么样,便低头看了眼一直乖乖抱着她腿的小女孩,弯弯眼睛。
“就算算,嗯……我什么时候有二胎吧!”
因为温辞在这里停留很久,节目组许多人好奇围观,众人闻言轻笑,她们谁不知道温辞洁身自好没谈过朋友没有绯闻,这孩子是剧本设定,原来这位等了一上午的人是个路边的骗子啊!
就让温老师在线揭穿骗局让她回头是岸,长这么好,当骗子多可惜啊!
看好戏的目光纷纷落在杜悠然身上。
杜悠然可不在乎他们的想法,扬手撒钱。
“叮叮叮。”
铜钱落地,她瘦长手指慢慢移动。
有人笑着问:“算出来了吗?”有摄影师端着相机在旁边拍。
“咦?”一直坐着的杜悠然挑眉,看向小女孩。
小女孩往温辞后面缩,歪着头露出一双大眼睛看她。节目组找人很用心,这小女孩眉眼跟温辞很相似,没准长大进娱乐圈做“小温辞”。
杜悠然又歪了下头,在温辞打趣的目光中疑惑道:“……唔,她当真是你婚后所生孩子?”
“哦?”温辞眉眼弯弯,心里却有些惊讶,转念一想,如果女人认识她的话,当然知道她没有孩子。
看热闹人笑着喊:“绿了绿了,温老师对象绿了!”
哄笑中,杜悠然不为所动,掐着手指,疑惑地“嗯”了声,可能是没想到请卦人故意说谎吧,继续说:“不对,你未有姻缘……这孩子跟你也没血缘关系,咦?”
她忽然脸色大变,手指翻飞。
“不可能!”
杜悠然飞速收回铜板。
“叮叮叮”
“叮叮叮”
杜悠然表情凝重,重算两遍,最后拇指重重落在中指指尖,指甲按进肉里,还是同一个结果。
温辞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心里有些好笑,忍不住问道:“结果不好吗?”
按照套路也好不了然后拿钱解决。
然而杜悠然静默半晌,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起身,打量温辞,盯着她秀美出色的脸看了会儿,目光奇异。
“我算出……我与你,有子女缘分,换句话说——”
杜悠然眼神既不解,又茫然,眉峰高高蹙起,宛若看到世界马上要被盘古大神劈第二次,语气飘忽。
“你是我未来崽崽的……妈妈?”
温辞:呆滞
杜悠然:同呆滞,兜里的白团藏不了铜板在生闷气。
只有蠢作者开心地滚来滚去~地暖真热乎呀真热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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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