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都市现言 > 溺光 > 第79章 全文完结

溺光 第79章 全文完结

作者:慢慢书 分类:都市现言 更新时间:2022-03-20 00:41:15 来源:转码展示1

“如果我们一起长大, 你还会喜欢我吗?”

2002年五月,江肆十五岁。

死赖在职工院的附骨之疽终于散了,江兵跳楼。

紧接着赵美云失踪。

有人说她是被人报复生死未卜, 有人说她跟人跑了, 各中详情无人知晓, 只知道在同年,淮序出现了个同她一般长相的贵妇人。

中医院院长他夫人啊!

没人敢妄加揣测, 只因江肆还在职工院苟且, 她如果是赵美云, 怎会如此狠心。

同年冬至, 林望舒带着施月回归。

现在的她十二岁,遭受打击的施月日渐沉默, 每日每夜睡不好觉, 林望舒看着她越来越瘦,终于有一天,情绪爆发, 她收拾好行李, 带她回来。

“就当是一场梦, 月月。”林望舒说:“咱们没有离开过淮序,你爸爸还在,他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做他想做的事, 保家卫国, 月月, 咱们也回来做想做的事,各自好好活着,好吗?”

施月目光呆滞。

林望舒牵着施月, 踏进职工院时,第一个碰到的人就是江肆。

距离她们离开刚好三年,江肆高了,也更瘦了。

五官褪去稚气,变成帅小伙的模样,模样好看的让林望舒不敢认。

见到她们的第一眼,江肆神色漠然,自顾自整理地上的东西。

到捡起第二张纸板时,江肆终于忍不住抬头。

他仰着头,看着比他更憔悴羸弱的施月,面无表情地起身,过来。

“月月……”他开口,是林望舒没有料想过的沙哑。

林望舒意外地看着他,亲眼见他蹲下,缓缓从包里掏出一颗糖。

“好久不见。”

以前月月爱吃糖,他们不给。

现在愿意给了,但施月再也不会伸手去拿了。

物是人非,当是如此。

林望舒抬头望天,眼泪染红眼眶,末了低下头,从江肆手里接过糖果,牵着施月的手。

她说:“你是阿肆吧?阿姨要带月月回去,你先回家,有机会月月来找你玩。”

江肆起身,垂着头,额前碎发挡住他的视线,他转过身往刚才的地方走。

在林望舒抬脚之迹,听见他说:“我没有家了。”

第二天林望舒就从各个邻居处了解到了江家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均是淮序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别人不会因为你可怜,就少说两句。

再看向江肆时,林望舒越发觉得他可怜。

照顾施月已让她心力交瘁,实在没能力抚养第二个孩子,一狠心,她毫不停留地从江肆身旁路过。

夜里,江肆走进临时搭建的棚子里。

原本分给他们的老房子被要债的人霸占,江肆懒得去争,几根木头,一块雨布直接在角落搭了个小屋。

风吹不着,雨淋不到,除了有点冷之外,无可挑剔。

林望舒立在楼上,看着江肆,终究忍不下心。

在江肆闭眼之前,她意料之外地下楼,走到江肆面前,问他:“愿不愿意和阿姨生活在一起?”

江肆缓慢睁眼,灰眸不带一丝情绪,见她立在雨布之外,身影隐戳。

即使只是惊鸿一面,他仍旧把林望舒此刻的模样印在脑海里。

他知道她什么意思,可怜他,想要认养他这个没人要的野种。

江肆抱着膝盖缩进角落,不肯吭声。

林望舒又说:“阿姨没能力给你好的生活,只能保证让你有吃的,有住的,条件比现在好一点,如果不介意的话,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

他还是不肯说话。

林望舒叹了口气:“如果愿意……就跟我走,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她始终坚信,当初一背施月就是几年的江肆不会是坏人,人人都在看他笑话,她不愿,也不舍得。

分开或许都是孤苦伶仃,但三个人在一起,就能报团取暖。

飒飒风声里,林望舒转身,一步步往楼上走。

知道他独来独往,她不为难他。

让人意外的是,没多时,身后快速传来脚步声。

在距离林望舒几步的位置停下,将就她的速度,往楼上走。

“以后,你就是咱们家唯一的男子汉。”林望舒笑着回头:“咱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江肆沉默,五指扣紧铁皮盒子。

到家之后,林望舒把杂货间收拾出来,铺好床铺。

房子不大,施月和她各自一间卧室,江肆男孩子可以将就将就。

不过条件再差,比起他那个雨棚,这里简直不要好太多。

江肆自始至终手里都捧着个铁皮盒子,低头不言。

盒子里是他所有的家当。

看着布置简单的卧室,睫毛微颤,他看一眼,立即垂下头。

手指不断蜷紧,指尖泛白。

林望舒把洗漱用品给他找好,又拿出当年施卫国的睡衣递给他。

轻声道:“不介意就穿吧,明天再给你买新的。”

“不用买。”

江肆伸手给钱,被林望舒拦住。

她看着他的铁皮盒子,叹息:“你好好留着吧,阿姨不要你钱。”

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块钱,递给江肆:“从今天起,你和月月都一样,都是阿姨的孩子,月月有的,你都会有。”

良久沉默后,江肆终于开口。

“林姨……”他问:“月月,她把我忘了?”

问出来的那一刻,心尖泛起一阵被针扎过一般密密麻麻、绵长而又尖锐的刺痛。

他唯一挂念着的,此刻不肯多看他一眼。

想起昨天的那一幕,江肆拧着眉,眼眶忍不住泛红。

林望舒哽咽着摇头。

她无法解释,或许施月这辈子都是一个哑巴。

看林望舒的模样,江肆不敢多问,赶忙拿着洗漱用品去到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客厅的灯已经熄了,屋子漆黑沉寂。

客厅干净,家具齐全。

他小心翼翼走着,避开鞋柜茶几。

林望舒回房间睡觉,施月的房门虚掩着,他透过间隙窥了一眼,施月睡颜恬静。

情不自禁往里走,被林望舒一声轻咳打破旖旎。

接连几天,江肆都住在林家。

周围开始有人说闲话,后来发现人家三个人生活得好好的,林望舒也是真心拿江肆当儿子看待,没啥好说的了,又去寻别家的八卦。

听说江肆从初三开始就辍学不读,林望舒气愤不已,找了不少关系想把他送进高中。

小孩子家家,不读书哪成?

过程虽难,好在江肆基础好,虽然没参加中考,但平时成绩是有目共睹的。

校方斟酌了一段时间,最终决定让他进入高一学习。

同一个班集,他的年龄最大,成绩最好。

施月也去了学校读书,林望舒特意挑选的初高中结合的中学,好让江肆能就近照看妹妹。

江肆乐在其中,尽管施月这些天从未正眼看过他一下。

以他的过往八卦,江肆入学第一天就成了学校风云人物。

学生们一开始只是好奇这个人长啥样子,见到江肆第一眼,一大半的女生通通沦陷。

长这么帅,比明星还耀眼!

可他不爱说话,性子也冷,同一年级的彭凡每次搭讪都被他冷冷的眼神吓得溃不成军。

他似是天生不染情.欲,谁都见不着他失控的样子。

课间休息,江肆不经意路过施月的教室,她永远板正地坐在座位上,不与人说话。

要么低头看课本,要么发呆。

偶尔抬头看他,微张了下唇,无声,又慌忙低下头。

放学时,等所有人都离开,江肆才会进到她的教室。

蹲在她的旁边,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果。

“月月,吃不吃?”

施月慢慢看向他,目光呆滞,眼神打量着他的脸,抿唇,想要。

江肆眼睛细长,身形在高一一群小个子男生里尤为出众,鼻梁挺拔,皮肤异常地白。

他看向她的时候,眼神专注而温柔。

教室外有路过的女生,瞧见他这幅样子,惊讶地捂嘴尖叫!

“那是江肆吗?天呐?那是江肆吗?”

“这么温柔,他都快忘了他拿球砸人的样子了!”

江肆听见动静,蹙着眉回头看人。

本应该是最阳光的年龄,可他偏生出了一副极具压迫的眸子,像是从地狱里浴血爬出的勾魂使者。

一双眼睛似鹰像犬,浑身透着阴森鬼气。

恐惧自胸口蔓延开,同学不敢停留,飞快地离去。

江肆这才回过头,眼神重新泛起柔情,熟稔地帮她把糖纸拆开,糖果喂进她嘴里。

甜甜的味道在唇舌绽放。

他忍不住凑上前闻了一下,甜甜的果香味萦绕在鼻尖,他抬着她的下巴问:“甜不甜?”

鼻尖几乎落在她唇瓣上。

施月看他,不说话,舌尖有点点果味绽开。

江肆勾唇轻笑:“应该是很甜的,月月喜不喜欢?”

她不吭声。

江肆把她的课本装好,牵着施月回家。

路上不少人看她,江肆旁若无人,放慢速度迁就:“今天的课听懂了吗?需不需要哥哥帮你补习?”

知道她不会有反应,他自顾自说了许多。

从第一堂课一直说到最后一堂课,课上发生的事情稍有趣些,他都会一一记住,复述给她听。

重逢后每一天说的话比他过去十年说得还多。

施月原本平静木讷的眼睛日渐改变,慢慢开始有光,习惯用视线去逡巡周围,寻找江肆。

江肆给她喂糖,小姑娘还知道把东西掰成两半,自己吃一半,另一半留给江肆。

只是她一直不肯开口,一点声音都不肯发出。

她乐意活在寂静无声的世界里,有时候会捧着西瓜冲他甜甜的笑,她笑得越甜,江肆心里越沉重。

除了江肆,她谁都不愿意搭理,林望舒也不例外。

值班会有补贴,林望舒经常值班。

偶尔碰上打雷下雨,能把施月吓得钻进被窝里谁都拉不出来。

她最怕这个天气,怕到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江肆会紧紧抱着她,用力之大,几乎是想将她揉进骨血里。

两个小孩互相依偎,等待天明。

十七岁的施月,迷糊中抬头,柔软湿润的唇贴上江肆嘴角。

她什么都不会,循着内心想法,只是安安静静地贴着,唇瓣紧闭。

江肆心慌意乱,本能吸吮,又陡然惊醒,将她推开。

施月痴懵地看着他。

他抚过她的碎发,触之即离,小小只的施月在他怀里安眠。

他搂着她的腰,牵着她的手,轻声呢喃:“不要怕,我会永远陪着你。”

第一天被林望舒领进家的时候,林望舒便说过,他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

又是一道惊雷,施月缩进他怀里,手臂搂着他的脖子,身体紧紧贴着。

江肆微抬下颚,能闻到她头发的香味,就着她的姿势,一点点把小白兔情绪安抚下来。

手心碰到她后脊的时候,手掌微热。

林望舒做梦也没想到,那么多专家束手无策的心理问题,江肆只用了一年的陪伴就让施月敞开心扉。

原因是看着他受伤,她哭得比谁都狠。

江肆像是发现了窍门,索性天天找人约架,施月小白兔似的,受点惊吓就尖叫。

同一条巷子的苏超被江肆打怕了,一看他过来,就知道他家的小白兔又emo了。

也不知道抑郁的是施月还是他。

长此以往,施月居然学会了主动在江肆出门约架之前,先一步把人拦住。

闷闷的,执拗地,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江肆最受不了她耍赖。

买菜做饭身后都跟着这只小尾巴。

锅铲偶尔从她身边荡过,施月会低低地呀一声。

江肆摸清了规律,渐渐的,她发出声音的次数越来越多。

有一次几乎恼了,一声‘不许’脱口而出。

有了第一句,第二句第三句自然越来越容易。

一家三口越过越融洽,林望舒时常调侃,自己走了大运白捡一个儿子。

听到这话,江肆低着头,默默帮施月夹菜。

林望舒笑过便算了,乐呵呵地出门散步。

有江肆在,家里一个脏碗都不会剩下。

他永远都精力充沛,赶在所有人发现之前做完全部家务。

过年时候,亲戚串门团年,他还能下到厨房做一桌子的好菜。

等人走了,洗碗扫地开窗通风,林望舒帮忙收个碗他都不乐意。

这时候得施月跳出来,笑嘻嘻地把东西收起来,帮江肆把袖口挽好,兄妹俩一个洗一个涮。

闹腾半天,最后以江肆强行把施月抱出来为结果。

高二暑假,施月的病情好了一大半。

高三开学那一天,施月从睡梦中惊醒,这时的她,说话已经非常流畅。

除了江肆和林望舒,最高兴的莫过于街角的混混,总算不用担心莫名其妙被人挑衅,再莫名其妙地挨打了。

一时之间苏超还不适应,老叼着一根杂草,蹲在江肆和施月必经的回家路上。

瞅见江肆,一口忒了野草,飞速站起来拦住两人。

“站住!走什么?咱俩打打呗?”

施月不乐意了,拽着江肆的手摇头。

十八岁的施月身材高瘦,皮肤白皙,瞳是浓稠墨色,唇是粉嫩桃花,眉目如画师手下的工笔画,精致到连根多余的眉毛都没有。

鼻尖一皱,江肆抬起的脚立刻收了回去,恶狼化为忠犬。

他反手握着她,看向苏超的眼神狠厉冷冽:“让开。”

苏超神色一怔,居然听话地乖乖退开一步。

等人走远了才反应过来:“卧槽,我怕什么啊,大拽比,有本事别让我再遇到你。”

第二天:“大拽比,下次我再怂我跟你姓!”

第三天:“大拽比,等着,我明天遥人!”

第N天,苏超照例蹲在路边,见到江肆,摇着尾巴就乐呵呵地跑了过去。

“江肆,做我大哥吧!”

“……”

阳光斜斜地穿过四四方方的窗檐照进房间,施月身上穿着粉色格子睡衣,被子工整地盖在她的身上,同学送的阿狸玩偶被扔到一边,大头朝下,小小的身子立在空中。

不用看也知道,是今早江四哥哥悄悄把她抱回来的。

昨晚打雷刮风又下雨,打雷的声音太过尖锐,总让人想起不好的回忆。

她一个人怕得不行,才刚开门,就被立在门外的江肆打横抱起。

他熟稔地抱着她,把她放到自己床上,扯过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平躺在她身侧。

他这么主动,反而让她很不自然。

别扭地转过身,突然想使坏,悄悄从被窝里挣出来,趴到他身上,指腹沿着他的眉骨、鼻梁、唇瓣细细描绘。

旧时的冲动浮上心头。

施月又一次俯身,唇瓣落在江肆嘴角。

以为他这次还是会和上次一样推开她,没想到江肆先一步护住她的后脑,猛地翻身,唇舌入侵,呼吸交缠。

被子掀开,他压上来,重量尽数落在施月身上。

吻如暴雨般落下。

施月吓了一跳,惊恐过后,寂静无声的夜里,她的感知越发明显,能听见空气里粗喘的呼吸,唇舌发出的啧啧声。

心尖逐渐泛起一阵酥麻的痒意,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连脚趾都飘飘然起来。

直到江肆把她松开,施月始终没回过神。

“睡觉。”他说。

声音恢复以往的沉寂,意外的好听。

施月不死心,拽着他的手,追问:“江四哥哥,你刚才……”

他亲了她?

他为什么要……亲她?

而且,她也总有想和他贴贴抱抱的冲动。

施月缩成一团,能感觉江肆忽然侧过身子,大手把她揽进怀里,浑身紧绷绷的,霸道和温柔说不出谁占据上风。

“晚安吻。”他哑着声音,眼神晦暗不明:“别怕,哥哥不会做什么的。”

“……好。”

这一夜格外漫长。

施月梦见好多事,有江四哥哥,有她爸爸,有外婆,堂姐,有刘小军周媛媛。

梦里的她们看似很近,又仿佛很远。

醒来过后,清晨窗户被水雾浸透,房檐滴答滴答落下水滴。

施月神情恍惚了一阵,这才想起来,前天是高三第一次月考,按老师批改试卷的速度,今天成绩就能分发下来。

施月换好衣服走出房间,从她的视角,刚好看见立在厨房给她煎蛋的江肆。

他一身黑衣黑裤,身材挺拔遒劲,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落在他的身上,暖暖的色调融不化他冷峻的脸,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这些年林家过得很苦,施卫国的抚恤金林望舒一分没动,一家三口花的全是她那点微薄工资。

要交两个孩子的学费,生活费,书本费,还有家里的日常开销,一个月几乎剩不下一分钱。

比起当初施卫国还在时,开销不可同日而语。

江肆习惯省吃俭用,小时候就爱收集废品去卖,特意蹲菜市场打折时间段去买菜,夏天尽量不开风扇,拿着扇子全天给月月扇风。

等读了大学,他又开始去给初高中生补课,补课费一节顶得上林望舒一天的工资。

他虽然长得俊俏,但性子沉闷,家长都很放心,丝毫不担心搞出什么师生恋的荒唐事儿。

而且一下课,更是马不停蹄离开,学生哭着求都没用。

江肆辅导过几个人,孩子成绩简直火箭般提升,渐渐的,找他补课的人越来越多。

他的学费生活费是不愁了,偶尔还能拿出钱贴补家里。

10年后,职工院的住户搬走一大半,江肆索性在院子里养了几只兔子和鸡。

施月每天早上的鸡蛋全靠那些鸡争气,不争气的早早就被江肆做成了鸡汤。

几砍刀下去,就是专业屠夫也得抖三抖。

注意到施月醒了,江肆停下动作,把煎好的鸡蛋端到餐桌前。

动作熟练,语气随意:“吃了早饭,我送你去学校。”

施月点头。

自己吃了一小口,不忘喂江肆一口。

煎蛋很香,加了些蔬菜和番茄,看起来美味又可口。

江肆往后仰,推开她的手,神色淡淡:“我吃过了。”

收拾完厨房,他去房间把施月的书包单肩背上。

出来的时候,施月刚擦干净嘴,小跑到门边,把鞋子换上。

江肆的视线从她宽肥的校服上略过。

校服泛着淡淡的香味,她扎着高高的马尾,娇俏可爱又青春逼人。

施月是江南烟雨蒙蒙的美人脸,谪仙似的,笑起来,会让人觉得阳光都更明媚了几分。

小白鞋在地面上一踮一踮,她娇俏地低头,眼里含着水光:“没有早安吻吗?”

江肆捏书包带的手指动了动,长吸口气,被她折腾得无可奈何,捏着施月的下巴,让她微仰起头,俯身下去,细细亲吻。

他的动作缓慢而绵长,像亲吻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窗外阳光掠过,两人的脸明暗交接,他的灰眸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引力,像深海漩涡。

施月喘不过气,后退了半步。

江肆唇瓣微红,从她身侧掠过,开门,出去的时候侯着她。

施月立刻蹦蹦跳跳地踏出大门。

张大娘正好买完菜回家,瞧见这两人,笑呵呵地打招呼。

“哥哥送妹妹上学呀?真好!”

施月笑眯眯地点头。

防盗门在身后啪嗒一声合上,江肆走在前头,施月叽叽喳喳跟在后面。

“今天肯定要发月考成绩,上次我感冒没考好,凉凉了!”

“什么时候才能像江四哥哥一样,闭着眼睛都能拿满分?”

江肆脚步未停。

施月蹦跶几下,忽然想起来:“呀!我校牌没拿!”

说着闷头就往楼上走。

江肆一把将她拦住,扯着衣领拽回来:“给你装了,自己看看。”

施月伸手去探,果然摸到了校牌带子。

“还好江四哥哥在!”

江肆从车棚底下挪出自行车,把后座擦了下,跨坐上去。

长腿充当脚架,施月笑眯眯地坐在后座,拉着江肆的校服外套,骑行时,感受风从她耳畔吹过。

她的手,一点一点,从外套挪到他的腰上,最后自然地抱紧。

江肆低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自行车骑得又快又稳,黑色外套被风扬起,内里的体恤衫隐隐能透出几分肌肉线条。

八块腹肌!

难怪他做什么都一副只用三分力道的悠闲,炒菜如此,打群架也是如此。

车子行得比拨皮香蕉还要顺畅。

到学校门口,陆陆续续看见许多熟人,李淼淼,周扬,彭凡,还有……可恶的王清远。

她也不知道这个小孩为什么那么讨厌啊喂!!!

不过就是帮他补过几天课,他就像是冤魂一样缠着她,不管是说好话狠话都没用。

非逼着她叫江四哥把他打了一顿,好了,乖了,不敢再缠着她了。

江肆倒没什么感觉,打王清远时拳拳见肉,把大人吓一跳。

这下见到人更别扭了。

看见江肆带施月上学,王清远果不其然,冷哼一声,撇开眼不屑看她。

他身边不乏桃花,李淼淼曾经说过,江肆在的时候,王清远的长相只能是全校第二。

可只要江肆一毕业,放眼整个淮序中学,没有一个男的颜值比他能打。

不管他在家人面前是个什么狗样子,只要在学校,必定是一身白衬衣,微笑,青春洋溢。

校草标配能把那群不懂事的小姑娘被骗得团团转。

王清远看着江肆,远远地就恨得牙痒痒。

懒得看王清远,施月看见李淼淼向她招手,忙拉下江肆的外套。

手肘一拐,自行车稳当地停在推拉门前一米的位置。

施月跳下后座,小跑到李淼淼面前。

“淼淼!”

“月月!”

李淼淼只高兴了一下,瞧见施月身后立着的那尊大佛,神色立马萎了下来,乖巧如小白兔:“江……江哥好!”

施月被她这幅样子逗乐,从江肆肩上扒下自己的书包,轻咳了声,装模作样地对着江肆颐指气使:“那谁!我到学校了,你先回去吧。”

李淼淼果不其然,一副‘你是勇士’的模样看着施月。

江肆挑眉,灰色的眼眸微阖,看了施月半响,终于在她绷不住的时候轻笑了声。

笑容如昙花一现般晃眼。

“我先回去。”他长腿一跨,重新骑上车,然后才说:“一会儿早点回家,有事找你。”

“嗯。”施月点头,然后啊了一声:“你不是要去学校上课?江四哥,你不乖,居然翘课!”

江肆低头看着她,半响才说:“下午没课。”

施月感叹:“大学真好!”

江肆不再说话,自行车顺畅地穿越重重人海,衣袂翻飞,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看着他走远,李淼淼这才敢大声说话:“月月,你对你哥哥说话这么不客气?吩咐人吩咐得理直气壮的呢!”

施月回头看她:“哪里理直气壮了?”

她也很怂的好吗!

幸好他今天心情不错,没跟她计较。

有那个早安吻在,她觉得她的心情也破天荒地好!

李淼淼拍拍胸脯,长吁口气:“不知道怎么的,每次看见你哥,我心底就发怵,那眼神怎么总阴森森的,像是坟头爬出来的鬼。”

“他上辈子一定是黑she会老大!”

“这种话能瞎说?”施月一把掐住她的脸,轻轻的,没用力,不过语气倒是凶巴巴的,她警告道:“你别瞎打比方,不会说话咱们可以当哑巴。”

李淼淼笑嘻嘻地甩开施月:“嘿嘿,我可没哑,你忘了你哑的时候你哥是怎么让你开口说话的了?”

抱着她往河里扔。

“……”施月的脸爆红到耳根。

两人你追我赶,很快就奔到了教学楼下。

空气里飘荡着李淼淼的声音,她不解地问:“我说,江肆明明是和你一起长大的,明明叫哥哥更亲近,你怎么一直叫他名字?”

施月轻哼了声,才不肯说。

李淼淼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模样:“嘿嘿,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施月气急了:“你可别瞎说!”

到了教室,分发试卷。

原本年级第一的小月月这次罕见地跌出年级前十,拿到数学试卷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闷闷地趴在桌上。

后桌的李淼淼发出爆笑:“哈哈哈哈哈哈,我居然考了九十!老子数学第一次及格,普天同庆!”

见施月郁闷,李淼淼戳了下她后背,强压下笑意询问:“这次多少分?难不成比我还低?”

施月把试卷翻了个面,卷面上红字清晰——131分。

行吧,人类悲喜果然并不相通。

李淼淼捧着自个儿的及格试卷,更不得把成绩贴在脑门儿上。

离开学校之前,李淼淼拉着施月的手分享玄学。

听说人的手心掌纹和命运息息相关,听说姻缘线长的,能和喜欢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姻缘线短的,估计这辈子也遇不到喜欢的人。

还有,捏紧拳头,再按手心那里,有几个凸起的肉球,将来就会生几个宝宝。

施月试了,一个大的,一个小的。

李淼淼笑出声:“恭喜你月月,将来肯定能生一儿一女!”

“……”

想着江四哥哥临走前的吩咐,放学后施月没敢耽搁,收拾完东西就准备离开。

看见那糟心的数学试卷,一狠心一咬牙,她还是把卷子塞进了书包里。

李淼淼看见她走,忙拉好拉链追上来,两个人飞快下楼。

李淼淼问:“你和你哥在家里怎么相处的?你哥也像在外面一样严肃吗?”

施月想了想:“是,也不是。”

李淼淼:“展开说说!”

“行吧。”施月一边回忆,一边道:“江四哥哥从小就不爱说话,以前我妈妈和他说什么,他最多都只有一个‘嗯’、‘不用’、‘谢谢’,要么就是安静做自己的事。”

尤其三人在家的时候,他要么沉默地看书、做饭、睡觉,要么就收拾东西出门找兼职做。

几乎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偶尔会把视线放在她身上,但当施月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又会不动声色地别开目光。

那时候的江四哥,和她们家格格不入。

李淼淼咋舌:“那这么说,他现在的话还多些了?”

一想到这么沉闷的相处环境,她觉得有点窒息。

施月一本正经地点头:“是啊,他现在偶尔还会打电话问我妈妈想吃什么菜,去菜市场买菜还会讲价,早上会叫我起床,打雷的时候会……”施月轻咳了声,转移话题:“还会送我上学,虽然他现在不会像以前那样一直陪我说话,不过反而比小时候更贴心更温柔。”

“哦!肯定是在大学谈恋爱了!”李淼淼十分笃定。

施月愣住,怔怔地看她:“不……不会吧?”

“怎么不会?”李淼淼分析给她听:“他那么沉闷的人怎么会突然转性,对你们这么温柔?肯定是身边有很温柔的姐姐,所以把你哥感染了,是不是!”

施月抿着唇不说话。

“而且我记得以前你经常说他抱你哄你来着,上高中之后没有了吧!他读大学那么多空闲时间,也没见他来找你!”

“……他那是要去做兼职。”

“少来。”李淼淼才不吃这套:“你哥休学两年才读的高三,现在都二十二了,长那么一副妖孽脸,我就不信他能忍住不勾搭人!不信你回家瞅瞅,你哥的姻缘线起码横跨整个手掌心!”

她不想说话。

李淼淼凑近她:“不高兴啊?”

施月脸色有些不自然,她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不高兴也很正常。”李淼淼贼笑:“不怪你难受,我要是有个这么帅的哥哥,我也喜欢他。”

……也……喜欢?

她低声嘀咕:“你别瞎说,没有……”

李淼淼大笑:“你都十八了,你怕啥?还不赶紧在别人下手之前,你先把你江四哥占为己有?否则他就真的只能是你哥哥了。”

“……”

施月回家的时候,江肆正在捣鼓楼下花坛。

住得人少了,没人打理,整个职工院荒了许多,植株也没有以往的活力。

她们家现在虽然有了点闲钱,但是买新房远远不够,估计还得在这里住到施月大学毕业。

林望舒说,家里有一儿一女,总住这么小的套房不合适,也该买个大点的房子,将来谈婚论嫁方便些。

江肆和施月没什么意见,只是提起将来结婚,谁都没有说话。

原本没觉得有什么,今天被李淼淼一提醒,她才恍然察觉。

江四哥居然都二十二了,是个成年的男人,甚至已经到了可以结婚领证的年纪。

万一真有人追他,他会答应的吧。

施月看着江肆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铁锹,花坛边上摆着几小包菜籽,他俯身捏了把土,似乎觉得土壤太干,牵过水管浇了下,然后蹲在土壤上。

衬衣衬得他朝气蓬勃。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江肆居然在花坛边搭了个矮凳,还放上了水果,用保鲜膜蒙着。

施月捂着嘴笑,走到矮凳前,坐下,一面吃苹果一面问他:“咱们这是要种菜吗?”

江肆看她像看傻子。

施月沉默两秒,没事,一个天聊死了,还能找千千万万个天继续聊。

“种什么菜啊?”

江肆轻抬下颚,指着花坛边上的菜种:“自己看。”

施月蹲过去。

有小白菜,雪莲果,莲花白,花菜,地瓜,还有她最喜欢的生菜。

“好多啊!”施月眼睛亮晶晶的。

江肆掩下唇角的一丝笑意,继续辛勤耕地,用脚一踩,锄头不费力地锄了块大石头出来。

淮序大学风云人物,多少人心中的梦中情人,现在拿着个锄头卖力种菜。

他做什么都像模像样,明明也是第一次触碰这些,偏偏动作熟练得像田间老农。

遇到不会的地方,还不忘拿起种子的种植说明研究。

施月忍不住笑着调侃:“江四哥哥,你天天不是养鸡就是种地,学校没人喜欢你吧?”

话音刚落,施月突然屏住呼吸,觉得这句话问得真不高级。

李淼淼说的话,她表面说没什么,心底却隐隐埋下忧虑,甚至借着玩笑,试探地问出口。

脸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迫切听到他的回答。

江肆沉默了一会儿,锄地的动作没停。

施月压低了声音:“有没有呀?”

“没有。”他答了她想听的。

锄好最后一块地,长手朝她伸过来:“先种哪个?”

施月眼睛发亮,把生菜种子递过去。

还不忘放下果盘,蹦跶到花坛里,帮着江肆一起翻土,丢种子,然后盖土。

江肆淡淡扫她一眼,没有阻止。

施月常年娇生惯养,平时拉她爬个山都喘得要命,趁现在劳动一下挺好的。

林望舒回家就见着自家的一儿一女在小区花坛里种菜,江肆生生比施月高出一个头,瘦,但很有力道,

施月拔不动的时候,跳起来用力压锄杆。

江肆转过头,帮她一摁,锄头立刻出来。

比起江肆,施月更像是在玩儿。

林望舒手里提着帮两小的买的东西,一身灰蓝色的毛衣显得温柔似水。

无论何时,她都是最懂人心意的,最大程度包容身边的所有人。

她看着两小孩,温和地笑。

江肆之前提过想在楼下种菜,他行动力强,说做就做,所以看到这些她不觉得奇怪,唯一惊讶的是,施月居然也跟着在劳动。

能请动尊大佛下楼帮忙,这倒是让人意外。

施月发现林望舒,赶忙扔下手里最后两颗种子,跳下花坛,飞奔过来:“妈,江四哥哥刚才说说,等生菜长好了咱们烤肉吃。”

林望舒笑着看她:“行啊,吃什么都行。”

施月大胆畅想:“那咱们再种点蘑菇,煮火锅!”

“嗯……也不是不行!”林望舒拉着施月的手过来,轻拍了她裤腿两下,掸出不少灰尘。

“想吃蘑菇,那你可得求求你江四哥学习怎么种蘑菇了。”

“四哥哥……”施月回头,眨巴眨巴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江肆。

江肆别开眼不看她,伸手接过林望舒手里的包,弯腰拎起锄头和矮凳。

施月轻哼了声,捧着果盘,一家人乐呵呵地朝楼上走。

邻居张大娘还没搬走,看她们一家人上楼,笑呵呵地等在门口,把家里多灌的香肠分两节出去。

林望舒接过,热络地拉着张大娘看楼下花坛。

语气里满满都是骄傲:“我家阿肆种的,别看他年纪小,做什么都一板一眼,你看那菜种得整整齐齐,等菜长成了肯定水嫩,张大娘你记得去摘!”

“行嘞!”

张大娘是看着江肆长大的,看着他被父母抛弃,又看着他一路长成如今的大人模样。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会长歪的苗子,莫名成了职工院第一个高材生,还会有女生偷偷暗恋。

他高三毕业那一年,可是有电视台特意过来采访的。

淮序市理科状元!

破淮序市高考三项纪律!

妥妥的学霸!

即便她比江肆大了四五十岁,回想起江肆这一生,照样唏嘘不已。

过去是诋毁,未来有荣光。

瞅着小孩进门,张大娘忙拉着林望舒的手往角落里站,江肆在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时帮过她不少忙。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人老了,是最念别人好的,说了别人一辈子的闲话,现在忍不住为江肆说几句好话。

她望着江肆的方向,千叮咛万嘱咐:“望舒啊,以后可得给江肆找个像样的媳妇儿,这孩子可怜,摊上个人品不好的,这辈子就太惨了。”

提到这个,林望舒忍不住捂嘴笑。

她看着江肆长大,他那点心思她怎会看不出来。

张大娘啧了一声,不乐意了:“我好生和你讲,你别不当回事!人家把你当亲妈的,娶媳妇儿这关,你可得把好了!”

林望舒拍拍张大娘的手:“您老人家放心吧!阿肆的将来的女朋友,您肯定喜欢!”

张大娘睁大眼睛:“这是已经谈了?”

林望舒笑而不语,一个开门,一个关门,一个提凳子,一个抱果盘。

看着越来越默契的两人,这是快了吧。

当着张大娘的面,她忍不住笑开怀:“您别多操心,两个小的懂事得很。”

张大娘嗫嚅:“两个小的?我只提了江肆啊!月月什么都好,脾气好,长得好,学习好,宠着长大的,我操心月月做什么。”

就月月那条件,闭着眼睛都能找最好的男人。

“您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此刻什么都好的月月趴在沙发上,觉得什么都不好。

就是帮着锄了一会儿地,再加上给种子浇了下水,怎么浑身像被碾过一样的酸疼。

胳膊肘更是酸得抬不起来。

江肆洗完澡出来,正看见她无力地趴着,整个人奄奄一息,萎靡得很。

知道她胳膊会疼,他走过来,用毛巾把头发上的水擦干,俯身看她:“都有哪疼?”

施月吓一大跳,诈尸似的弹起来,瞧见是他,又软绵绵地趴下去,拉着他的手往腰间带。

声音闷闷的:“腰疼,腿疼,胳膊疼,背疼,江四哥,我感觉我浑身都疼。”

也顾不得洗澡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动一下都费劲儿。

“吃烤肉代价太大了,我以后再也不吵着吃烤肉了,饿死吧……”

她一折腾,很容易扭到酸涩的肌肉。

又酸又痛,刺激得施月死死咬着沙发上的抱枕,更郁闷了。

江肆:“帮你捏捏?”

施月:“捏捏。”

他长叹口气,把毛巾放下,就坐在施月身旁,摁住她的腰线。

一只手缓缓上移,宽厚的手掌停在她的肩上,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按摩。

男人劲大,江肆一时摸不准用什么样的力道,一会儿轻了一会儿重了。

施月扭来扭去,抬抬肩膀,再拍拍后腰。

“这里,这里!”她指着自己的手臂肌肉:“好酸。”

江肆难得听话,指腹在她胳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缓慢揉捏,时而很轻,时而很重。

他似乎掌握到了敲门,轻的时候酥酥麻麻的,重得时候能准确按到她酸痛的肌肉。

施月一会儿喟叹,一会儿痛得叫出声。

林望舒在门口就听见了她的嚎叫,推门进来。

江肆顺势起身:“林姨你来帮月月按,我去做饭。”

“不用。”林望舒端着张大娘送的香肠,很快就迈进厨房,她放高音量:“就是简单煮个香肠腊肉,你们继续,我来。”

江肆顿了一下,重新坐回沙发。

施月找到机会抓着他的手仔细研究。

江肆任她拉着,不过问,不好奇,细长的眼睛直直看她,半响才听见她说:“哼,姻缘线那么长,妥妥的海王!”

“……”

晚饭过后,林望舒去找同事散步,江肆洗碗。

他今天累了一天,早早地就想上床睡觉。

路过施月房间时,随意一瞥,看见她坐在书桌前撑着脑袋冥思苦想。

再过半年,她就高考了。

这样想着,江肆推开门走进去。

卷面上131的分数很快就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立在施月背后,俯下身凑近去看。

声音清冽:“哪里不会?”

施月吓一跳,不自在地捂住分数,将试卷翻了个面,最后一道大题她只解出第一个问题。

她狡辩:“这次太难了……”

江肆就着这个姿势,拿起一旁的笔,在纸上初步演算一遍,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再出声时,已经有了胸有成竹的笃定:“看好,这里拉一条辅助线,AC到BC是不是就……”

江肆的声音越飘越远,施月恍惚间鼻尖嗅到一阵苦茶似的的清香,有一滴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她脸上。

施月侧头,唇瓣从江肆脸颊擦过,巧妙的触碰,意外地让两人僵住。

话音顿住,他没动,也没避开,视线落在草稿纸上,捏着笔尖的手指松了又紧,喉结上下滚动。

施月依旧是侧着头的姿势,视线从他的唇角一路描绘。

半响才听见他低哑着嗓音问她:“听懂没有?”

施月点头,他这才抬眸看她,眼神交汇。

她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可女儿家该有羞涩还是有的,她红着脸,鼓足勇气问他:“江四哥哥,你谈恋爱没有?”

江肆挑眉,不解地看她。

施月扬起下巴,骄傲又胜券在握地看他:“我喜欢一个人。”

“……”

江肆皱起眉头,眼底是施月完全看不懂的情绪。

施月眼里透着狡黠:“你不好奇是谁?”

江肆不吭声了,直起身子,想要离开。

被她一把拉住。

他回头看她,面上表情凝重。

施月自顾自说道:“你不要觉得我奇怪啊,我们又不是亲兄妹,你也是十五六岁才搬来我家的,我没把你当亲哥哥……我喜欢你,不过分吧?”

喜欢……他?

江肆瞳孔微张,巨大的惊喜像烟花般炸开。

施月:“你又不是我亲哥哥……我当然可以喜欢你啊。”

住在一起久了,她生怕江肆把两人关系想歪。

“喜欢我……”江肆重复,声音压得很低。

施月低下头,声音支支吾吾:“虽然还不想睡觉,但我可以要一个晚安吻吗?”

他真以为她什么都不懂?

江肆眼神慌乱,有被人拆穿心思的心虚感。

长久的寂静过后,施月被他一把抱起,轻飘飘的送到床上。

他翻身把她压着,空气中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江肆在离她五十公分的距离,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女,施月头发凌乱,身形羸弱,眼里闪烁着点点星光。

“真的喜欢我?”他问。

“你以为我骗你呀?”施月勾着他的脖子,反问:“你喜欢我吗?”

江肆沉默不语。

怎会不喜欢?

爱上施月只需要一眼,其余的时间他都在泥足深陷。

大门传来开锁的声音,林望舒回来了。

施月吓一大跳,着急整理好头发往被窝里钻。

江肆直起身,看她完成了一系列动作,这才抬脚出门,顺带帮她把门合上。

林望舒看他出来,也不觉奇怪,笑眯眯打了声招呼,然后回了自个儿卧室洗漱。

江肆回到房间,伫立许久,忽然从衣柜上方的铁皮盒子里摸了个红本下来。

这里有他所有的钱。

红本上写着不动产权证几个大字。

忽然回想起林望舒把这个红本交给他时说的话。

她说:“这是用你林叔叔抚恤金买的,如果你和月月能修成正果,这就是你们的婚房。”

“月月只是没意识到,她依赖你比依赖我还多,她这辈子都离不开你的,阿肆,你也爱她,对吗?”

林望舒一向聪明,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思,怕他自卑退缩,早早地就表了态度。

她一直在等,和他一样,在等月月长大,等她说出那句话。

所幸,他等到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林望舒去上班,江肆在厨房给她做饭。

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只是她惦记着李淼淼说过的话,总是忍不住凑到江肆面前,若有所思地问:“江四哥,你在学校没谈过女朋友吧?”

江肆低头看她胡乱搅动的指头,启唇:“想问什么?”

施月哭唧唧:“你姻缘线好长,我怕被你渣了……”

江肆无语地把她撵出厨房。

六月底,施月的高考成绩出来了,全市第三,一个可以让各大高校都朝她递来橄榄枝的成绩。

李淼淼只考了个普通一本,看着施月的成绩眼睛红得滴血!

“说!是不是你哥给你偷偷补课了?”

施月用成绩单捂着脸偷笑:“不告诉你。”

她填了淮序大学,江四哥今年刚考上研究生,她正好可以当他的学妹。

想象中。

傍晚时分,她可以等他从实验室出来,然后手拉着手路过淮大的枫径,长亭,花廊,白塔,湖泊,石桥。

可以和所有情侣一样,在情人坡上吹风,在花圃里拥吻。

饭点的时候,他会立在女生楼下等她,带她去探店找好吃的。

李淼淼揶揄她:“想什么呢,耳根通红。”

施月干脆不回答她,红着脸跑开。

“今晚同学聚会,别忘了。”

施月应了一声。

毕业了,同学们一夕之间卸掉了所有担子,连班群里都热闹了许多。

周扬:“操,老子得去省外念书。”

王伟:“有得书念就不错了,这次没考好,我妈让我去嘉平复读,天呐,那里的高中,老师出了名的魔鬼,师资力量还没咱们淮序强呢。”

李淼淼:“啧啧啧,我听说还要体罚,可怕可怕。”

王伟:“卧槽,那你都这么说,我肯定死也不去了,随便找个学校念吧。”

周扬:“对了,淼淼,你考哪里?”

李淼淼:“天机不可泄露。”

周扬:“那你泄露泄露施月的天机,她念哪里?”

李淼淼:“别想了,月月有喜欢的人了,不是你。”

周扬:“临毕业,还得杀人诛心是吧?”

李淼淼:“不是我说,人家都拒绝你多少次了,是你非要死缠烂打。”

周扬:“……”

施月上线的时候,群里死一样的寂静。

考虑到今晚要聚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情况发生,她还是先一步解释清楚。

施月:“那个……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

群里瞬间炸开锅。

“谁谁谁?女神竟然早恋!”

“早恋还考全市第三,牛呀牛呀!”

“是咱们学校的不?是咱们同一级的不?”

李淼淼:“容我轻咳一声,这个人,我知道,哈哈哈,但我不说,气死你们!”

“谁呀谁呀?”

“淼淼快说!”

施月看着群里快打起来,对自己抛出的炸弹十分满意。

换好衣服后,坐着公交去了约定地点。

正是毕业季,聚会的班里很多,服务生熟练地领着人往包间走。

昏黄的灯光下,同学们早已打成一片,掷骰子,打牌,k歌,喝酒。

每个人手里都有玩的。

施月找到一个空位,刚坐下就有人递了杯酒过来。

“月月,来,纪念咱们的十八岁!”

“纪念咱们一辈子只有一次的青春!”

“纪念,一去不复返的高三!”

“干——”

施月被气氛渲染,情不自禁端起一杯酒,跟着喝光。

“哈哈,喝酒的感觉好爽!”

再来几杯,施月就看不清人了,迷迷糊糊地靠着李淼淼看她掷骰子。

李淼淼欧皇附体,明明新手一个,偏偏把老手虐得哭爹喊娘。

“卧槽!又输了!”

“不行不行,再来!”

一场聚会,活生生折腾到深夜。

江肆今晚不住学校,从ktv出来时,施月忙不迭打他的电话,等他过来接人。

江肆打车过来,ktv门口站了一排排学生,一眼望过去,施月还在伸手摘星星,醉得不省人事。

他开门下车,李淼淼瞧见江肆,赶忙把施月扶过来。

施月看见他,立刻腻腻歪歪地往他怀里钻。

“你来啦!”她跳了一下,险些撞到他下巴。

“你都不抱我。”

江肆弯腰,顺从地把她抱起送到车上,给李淼淼点了下头,他也坐进去。

施月扭来扭去,哼哼唧唧:“你都不亲我。”

从她第一次来月经,江肆就再也没亲过她,最亲密的举动,只是揉揉她的头发。

此刻,他正是伸手在她后脑揉了下。

低声哄道:“乖乖的。”

最近生意好,司机赶着接下一单,没两分钟就把人送到小区门口。

林望舒被施月吓了一跳,忙前忙后地帮她洗漱整理,江肆不方便在场,回了房间。

看会儿书,然后睡觉。

等林望舒收拾好了,大半夜的,施月酒意上涌,偷偷钻进了江肆房间。

迷迷糊糊爬到江肆床上。

从她开门的那一刻他就醒着,黑眸深邃,看着她立在床前,晕晕乎乎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再看着她爬上床。

这张床她经常睡,不过仅限于睡。

她从来没在这张床上做过什么,江肆也没有。

今晚不同,施月从上床开始就不停摸索,探到江肆的胳膊,沿着热度,一路向上,搂着他的脖子。

她趴着看他,轻声呢喃,还在纠结之前的事,她说:“你都不亲亲我?”

呼吸里带着酒气,刚洗完澡,她浑身冰冰凉凉,散着清香。

语气里带着表达喜欢却没被回应的委屈。

手刚伸过去,就被捉住。

江肆握着她的手,眼前的人,楚楚可怜,纯洁又极具诱惑。

毫无疑问是个专勾人魂魄的妖精。

她哑着嗓子,怕被林望舒发现,她压下身子,在江肆耳边悄悄说:“哥哥,晚安吻。”

江肆眼神晦暗不明,在她埋头的时候,缓慢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大掌钳着她的双手压过头顶,低头,唇舌微张,右手不断摸索,光洁的后背不着一物。

施月惊呆了,水眸惊恐地睁着。

记忆里,江四哥哥亲她从来都是浅浅一吻,稍触即离。

只是浅尝就够她心惊肉跳好半天。

江肆唇角若有若无地含着笑,把她轻轻放开。

“还想亲吗?”他问道。

怕吓着她,江肆给了她足够的呼吸时间。

施月压着胸脯,长长地吐出几口气,水眸死死睁着,新奇地盯着他。

后知后觉道:“我刚才说的……不是这种。”

江肆低头,吻过她的眼皮和鼻尖,唇缓缓向下,在她的唇瓣上轻轻一触。

手指拉着她睡衣上的蝴蝶结。

“喜欢吗?”他问。

她红着脸,不敢吭声。

江肆轻笑,不容拒绝地带着她尝试一遍又一遍,从桎梏住她的手,再到紧紧拥抱。

她像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

这是个她借着酒意上门调戏,结果反被别人调戏回来的故事。

直到最后,施月还晕乎乎的,眼里闪着细碎新奇的光。

林望舒在家里,两人不敢乱来,亲够了,江肆把人抱回去。

粉粉嫩嫩的被子把人团得紧紧的。

江肆低下头,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他说:“晚安,乖乖睡觉。”

施月红着脸点头。

四年后,施月考上研究生,江肆博士毕业。

冥冥中,他成了赵美云一直念叨着的那类人,学历能力都很厉害,综合条件让别人望尘莫及。

还没毕业就有各大高企向他投递橄榄枝。

但赵美云从来没出现过。

一个消息都没有,像是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职工院迎来拆迁,花坛没了,鸡棚没了,房子没了,林望舒搬去新家。

施月复试通过的那天,江肆领着她去了林望舒准备的房子里。

尽管他现在已经有足够的金钱去买更大的婚房,可这里依旧是江肆唯一想要的家。

婚房里,施月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江肆,两人从未有过的亲密。

情到深处,江肆亲吻着她额头的汗水,他和她在这一刻彻底融为一体。

他几近失控,压着力,道:“月月,我永远爱你。”

“我也爱你,永远。”

次年,江星星出生。

是个笑起来有颗甜甜梨涡的女娃,淮序小学出名的小霸王,在学校别管谁见着她都得绕路走。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正版的小仙女,感谢喜欢这个故事的小仙女。

祝故事里的江哥,月月平安顺遂,余生皆是欢喜。

在这里,江肆会永远守着他的小月亮,宠她爱她,不离不弃。

《江上月》的故事就到这里了,下一本《樱桃雪顶》,江厉和林柚柠在云山的小故事!!!嘿嘿嘿!!!

前情提要:

江厉虽然是个网管,但是是个不缺钱的网管,真实身份是——偶尔上线电竞主播&富家在逃少爷&神出鬼没击鼓手。

虽然都姓江,但是咱江厉哥幸福多了,没有糟心的爸妈,不缺钱,不会受伤。

一样的是,江厉和江肆同样痴情,始终唯一。

后续就是捉虫工作,大家看到修改提示可以不用进来。

我在《樱桃雪顶》等你们啊喂!!!

求个收藏orz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