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锐对霍凌然的这份讨厌没有意见,也没异议。
他弟又不是人民币,犯不着谁都得喜欢,讨厌也行。
讨厌了也不妨碍封锐本人对霍凌然的感官——这孩子从小到大就优秀。
有段时间没见,是不是又长个了?这年纪的男孩儿可真是一天一个样儿。
对了,鞋,脚没长吧?43码也不知道够不够。
封锐想着,依旧没顾上搭理那两个刺儿头,边坐回座位边拿手机,给霍凌然发了消息问鞋码——他送鞋是心意,也算他这个房东哥哥给的奖励,又不是要制造什么惊喜,大大方方地问,不用先瞒着。
问完道:听说你这次又考了年级第一,参加的辩论赛也拿奖了,买双鞋送你,哥的心意。
消息前一刻发过去,后一刻霍凌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
坐回座位的封锐看见霍凌然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看完定住的样子,又看了几秒,忽然站了起来,不顾围着他桌子的几个同学,转身快步就往后门走。
“唉?”
“他怎么走了?”
“有事吧。”
几个同学起身散了,对霍凌然这种不打招呼就走的态度毫不介意。
封锐有点奇怪,霍凌然是看了他发的消息忽然走的?走出去干什么,是要给他打电话?
封锐拿起手机低头看了眼,没电话,也没消息,什么都没有。
转头看教室外的走廊,霍凌然背对后门独自站在廊道上,人靠着栏杆,看埋着头的背影,明显是在看手机。
封锐:?
两分钟后,封锐收到了回复。
霍凌然:不用。
封锐挑挑眉,视线从手机转向后门外,弟弟,就这两个字,你需要打这么久?
是在考虑怎么婉拒?
封锐:给你就拿着。
封锐:跟我客气什么。
这一次,霍凌然又隔了两分钟才回。
霍凌然:谢谢封锐哥。
封锐怀疑霍凌然是不是趴在走廊上边拿手机刷题边回消息,要不然怎么会怎么慢。
和他聊手机还需要斟酌这么久?
封锐:43码可以穿?
霍凌然:可以。
封锐:刚好我下午有空,帮你送过去。
这次消息刚发过去,霍凌然边拿着手机低头打字边快步走进教室。
他们都坐最后一排,座位间只隔了一个邻座男生,封锐起先以为他是要回座位,结果霍凌然直接走到了他身边,手机竖举着递到他眼前。
手机屏幕上是打在备忘录上的一行字。
封锐聚睛一看:你和封锐说的?
说的什么,不言而喻,自然是月考第一又拿了辩论赛第一的消息。
封锐第一反应:封锐?是不是少了一个哥?
第二反应:怎么了?
封锐坐在位置上,抬眼回视,挑挑眉,就当是。
下一秒,霍凌然忽然转身,路过他自己的位子,桌肚里抽出书包快步向外。
邻座:“哎!你下午的课不上了?不是说要上的吗?”
霍凌然的身影消失在后门。
封锐:?
什么情况?
很快,手机上收到霍凌然的消息。
霍凌然:我在家。
封锐:“……”
换了平时,封锐这个时候就会问怎么会在家,又不是周末。
但今天不用问,因为封锐了解的一清二楚:刚结束辩论赛高铁从外地回来。
不但知道他刚回来,还知道他根本不在家,人在学校,现在才离校准备回家。
甚至知道他原本是准备下午继续上学的,临时才改变了计划。
不是,这小孩儿在做什么?
封锐没搞明白。
但有一点就封锐很清楚:既然他原本是准备在学校上课的,那还回去干什么?
学生的时间那么宝贵。
何况只是给他送双鞋而已。
封锐给霍凌然发消息:你在家?不是在学校吗。
封锐:我把鞋顺路送过去,坐坐就走,你好好在学校上课。
封锐觉得霍凌然要赶回去,可能是因为被送了鞋,不好意思,跟他客气,所以要赶回去亲自见他一面。
现在这么说了,应该就要回教室了。
结果霍凌然根本没回来,也没回复他,过了有十分钟,才发过来一条:你大概几点来?
还真回去了?
封锐想了想,先发消息给封舒文:下午几点去送鞋?
封舒文:哦,我刚要跟你说,我刚刚拿家里座机给霍奶奶打电话问过了,她下午不在家。
封舒文:和她老人家聊了会儿,身体挺好的,家里也没什么事。
封舒文:我想着她不在家,我去了也白去,就叫了同城快递。
封舒文:快递刚过来把鞋拿走。
“…………”
封锐真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夸这宝贝弟弟灵活懂变动办事利索?
还是该骂他缺心眼儿没心没肺?
霍奶奶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主动麻烦过他们,电话过去问,老太太当然会说都好、家里没什么事。
都说了跑一趟、亲自跑一趟,过去看看。
看!看!看!
封锐无语得都快没脾气了,不得不给霍凌然发消息:临时有事,鞋我给你发快递了,改天过去。
霍凌然又是很久才回:好。
这一次,封锐能想象出霍凌然的反应,肯定多少有些失望。
都特意赶回去了,还被临时放鸽子。
封锐觉得他自己也有责任,应该先和封舒文那边确认一下再通知霍凌然的。
白让小孩儿跑这一趟。
换以前还能一个电话过去,聊两句,宽慰宽慰,如今他用的封舒文的壳子,手机又在他自己手里,联系起来并不方便,封锐想了想,手机上顺毛道:休息日哥请你吃饭。
霍凌然:好。
霍凌然:我请你吧,辩论赛有奖金。
封锐看着手机勾唇笑了笑。
要不说他怎么一直很喜欢这小孩儿,真的,太优秀了,一路学霸升上来,别人上高中花钱,他上高中赚钱,别说生活费,房租都能摊掉,还绰绰有余。
又格外懂事。
唉,别人家的孩子。
但别人家的孩子并不是每一位都能让封锐赏心悦目的,至少那位和封锐打架的男生就不行。
男生的路数也有点意思:明明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并没有真的打起来,及时被拉开了,事后两方被学校判定各打三十大板,各请家长,结果今天那男生的家长又跑过来了,连招呼都没提前打。
江玥匆匆赶来班上,把封锐叫了出去:“手机带了吧?给你哥打电话。”
封锐:我在。
封锐拿手机,问怎么了,江玥:“乌泽的奶奶来了。”
乌泽就是那位差点和封舒文打起来的跟班。
当时打起来的场景和前因后果,江玥之前是这么跟封锐描述的:
国际部高二年级一位女生向班主任投诉,说被人写情书骚扰,事情被定性的不算非常恶劣,但也绝不是小事,教务处便把他们写情书、跟班、送情书的几号男生都叫了过去。
令人意外的是,写情书的男生只承认自己写了一封,让封舒文送过去,说女生当面拒绝后,再也没写过。
教务处老师便问他们后面几封情书是谁写的。
写情书的男生说不知道、不清楚,跟班指着封舒文,说他写的。
封舒文不承认,和跟班、也就是那位叫乌泽的男生恼羞成怒地斗了几句嘴,吵起来之后动上了手,没打起来,被拉开了。
幸而几人态度还不错,当场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写情书,也不会再去找那个女生。
国际部的女生也认可这样的处理方式,事情算是得以解决。
之后便是各个班的班主任把人领走,该教育教育,该请家长请家长。
昨天封锐来学校的时候,也问过江玥,动手之后对方有没有伤到,需不需要赔偿。
江玥说不用,说乌泽的父母也是明事理的家长,来学校主要也是和老师沟通自家孩子的情况,没有在这方面多纠结。
何况没打起来,也没有伤。
结果好了,今天来了个奶奶。
其实在学校眼里,并不是每个学生亲属都算家长,一般情况下,父母做为第一监护人,才是学校认可的家长。
学生有什么问题,学校都是找家长,而不是找亲属。
所以乌奶奶一来,学校的做法就是先联系乌泽的父母,结果好了么,一个都联系不上。
乌泽的奶奶又一再强调她是以家长的身份来学校的,态度上非常强势,学校没办法,只能接待她。
再联系乌泽的班主任,把乌泽叫过去,又让江玥把封舒文领来,顺便叫家长。
封锐下意识想:对方又来学校,什么诉求。
又想:一家几口人,谁去学校其他人难道还能不知道?
乌泽的父母,恐怕不是碰巧联系不上。
封锐索性在联系“他哥”的电话里对封舒文道:“你也别来。”
封舒文激动道:“乌泽那王八!他胡说八道,他家里人也胡搅蛮缠!”
“我根本没写过什么情书,都是袁霸写的,他们让我送的,还栽赃我。”
“我也根本没打到他,他踢了我几脚我还没找他呢。”
封锐淡定道:“这就是让你别来的原因。”
激动什么?
封舒文却说:“我要去,现在我是你,我是家长,我不在,谁给你撑腰?”
封锐轻哼:“你也去给我找个奶奶?”
封舒文:“我……”
封锐:“家里呆着。”
封舒文不懂了,问:“那你干嘛给我打这个电话?”通知他,又不让他来?
封锐的余光往不远处的班主任那边扫了眼:“做做样子。”
挂了电话,封锐走向江玥。
江玥:“怎么样?”
封锐:“我哥不在市里,往回赶估计也要两个小时。”
江玥想了想:“我知道了。”正色脸,“我带你去,没事,我在。”
封锐心底挺佩服江玥的,年纪轻轻,责任感很强,还有担当。
但封锐既不需要顶着他壳子的封舒文作为家长为他出面,也不需要班主任给他撑腰。
他自己完全可以。
到了教务处,面对撸着乌泽袖口、露出几个红痕,指责他心狠手辣的老太太,封锐敛着神色,弯腰伸手拉起裤腿,露出腿上的几道青紫,“这怎么说?”
众人:“……?”
男生愣了愣,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脱口而出:“我踹你那几下能踹成这样?”
是不能——论踹弟弟,谁有他这个当哥的狠。
但谁规定不能污蔑回去?
还是只准你诬陷搞事情?
封锐有理有据:“你又没提前告诉我你奶奶会来,我难不成还会自己弄个伤在这儿等你?”
封锐:“伤成这样,我还没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