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偷我水母 第6章 炒田螺

“咕嘟咕嘟……咳咳咳。”

海水的味道怎么会和血这么像，腥咸冰凉的液体倒灌入耳鼻口，瞬间又会有一股滚烫的血从喉口涌出逼退凉意，这样的交锋循环往复，成为漫长的折磨。

好像要被淹死了，丘犹看着海面上比一旁岛屿还大的血红色水母翻涌起几十米高的巨浪，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不要死！坚持住……他们在等我们……坚持住……不要死在海里！”

这是我的声音，那我现在在谁的身体上……

海浪的余威让天空仿佛下了一场大雨，水滴噼里啪啦的砸在自己身上，丘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在毁天灭地的爆炸声里扑向水母。

“呼……呼……”

丘犹神色难看的从梦里醒来，一阵风刮过脸上凉飕飕蛰得疼，是泪，他惊疑不定的起身去卫生间。

自他来到这个星球，不用说月圆时候疾病发作，就只是夜里做恶梦，今晚的都排不上号，而且无意识流泪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在自己上的事情，人类身躯中的液体都被他高度控制，哭泣只不过是从泪腺里排出含有盐度的水分。

“丘犹，你怎么了？”楚穆有点担心的看着站在黑暗中的丘犹像毫无生气的石膏雕塑。

“我……好像哭了？”丘犹十分不确定的对楚穆说。

楚穆愣了一下旋即开心的拍了下手想去把沙发上的方士诚叫起来，他们昨晚玩Switch玩得太晚，直接在沙发上凑合了一晚，丘犹可以流眼泪背后的意义是非凡的，也许这说明……

他心脏不由自主的转身之前又仔细看了丘犹一眼，肩膀马上垮下来。

“我说，你会不会是流口水了？”他比划了一下嘴角，“什么情况会哭完眼睛周围一圈是干的，下半张脸水光灿灿啊？”

丘犹开了灯对着镜子看了眼，确实不像泪，但是和流泪的原理一样，他也不可能晚上无知无觉流口水。

突然脑海响起一道鼻音很重的声音，“没事儿……”

贺鸣压根不知道自己发烧了。

他晚上不停翻身往墙上贴，想沾点凉意，过一会儿又乍冷起鸡皮疙瘩，慢吞吞往被窝里缩，球球不安的用触手噼噼啪啪抽打着枕头，只以为是旅馆暖气不行太冷，给被子支了一个角想让球球钻里去，没等看清到底有没有进去就又睡过去。

球球看贺鸣又闭上眼，气的叽叽叫了两声，无奈的又落在他额头上当冷水袋物理降温，一面热了又翻一个面。

在它的认知里，可以认识到人类非常脆弱，一不小心就会死，但是不能理解生病这种中间值状态，贺鸣的温度明显不正常，它很担心贺鸣死在这儿，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球球把自己的触手都举在眼前，挑选了一番。

一根有着银环蛇花纹的触手在贺鸣脸上缓缓游走，最后停在唇边，在他起皮的嘴唇上留下一些水痕以后没入唇齿之间，化于无形。

贺鸣再睁眼时候看见自己攥着球球擦眼泪，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等爸爸发大财……球球，爸爸给你买那种贯通两层楼的大海缸……”

这种烧烤店喝醉酒对着花毛一体忏悔的中年男人台词，真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吗？

球球的惊恐就要化成实质，挣扎着不想让泪水接触到自己，伞盖疯狂的交替闪烁蓝色和紫色，像是中毒了的警灯。

贺鸣撑着晕乎乎的头意识到不对，直起身子想从包里摸一颗止痛药吃，忽然之间，一股难以忍受的疼痛从口腔像胃迸发，像燃烧的火焰在食道里到处撞击，想从他的身体里找到一处出口回归外界，如果找不到，就造一个出来！

发烧出了一身的冷汗瞬间气化成白雾消散，他跌跌撞撞到了床尾往嘴里伸了一根手指狠狠一按，期望能吐出什么东西，但是连一天吃得饭菜都抠不出，整个人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子，内里被烧得空荡荡灰蒙蒙好干净，这种感觉比疼痛更让人难以忍受。

“没事儿……”

强忍着说出这一句话安慰看起来愈发不安，触手已经扭成麻花的球球，贺鸣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我回来了。”

贺鸣把买的菜扔在地上，嘴皮子都没张开，他太累了，上学倒是还好，每天学学做饭，累的是一整晚都得去店里帮忙，他轮到双休也没人叫他活动，他都回家补觉。

准备去阳台睡觉时候却感觉到裤脚被咬住后扯，像是不想让他往前走。

“二狗不要闹，走，回窝和我一起睡回笼觉。”

贺鸣笑着熟练弯腰一捞，二狗又趁着姑姑姑父不在家偷偷出来迎接自己，结果手一空，什么也没捞到，他有些疑惑，心底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二狗？二狗！二狗出来玩玩具。”

这是什么味道？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走廊却没有带来一丝温暖，只是要把这里的细节照的分毫毕现，牢牢印刻在观看者的脑子里。

贺鸣愈发不安，人总是会对自己不熟悉的肉香味产生一种刻入骨髓的抵抗，他快走两步穿过走廊来到客厅。

“大娃这么早就回来了？”

水已经开了很久了，翻滚冒泡的时候顶起一层又一层油脂形成的白沫，旁边买草莓送的绿色塑料盆里歪歪斜斜放着些蔫吧了的韭菜。

锅里煮的是什么？我怎么看不清。

贺鸣想走前两步看看，裤脚又有刚才的阻力，低头看依然空空。一抬头姑父不见了，姑姑扑上来揪着他嘴一张一合，张耀阳冲他挥舞着拳头面目狰狞，他觉得一阵又一阵的恶心翻涌上来，向厕所跑去。

一打开门却是烧烤店的卫生间，二狗很兴奋的扑倒在他身上，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叫了两声又用热乎乎的舌头舔他，贺鸣松了口气。

“还好没事。”

丘犹恨铁不成钢的用自己的触手尖戳小水母的脑袋，把球球戳成了一个不倒翁。

“他就是发烧了，就像你吃饭发现食物很丑的严重程度！“

结果被你喂了一截触手，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就见不到他了！”

球球的触手之间绞得更紧，像盘根接错的榕树根，丘犹也奇怪的从直发变成了卷发，窗外的月光撒在头发上，规则的波浪之间闪过朦胧的光波，因为直发柔顺的气质而有所遮掩的非人感此刻也全部凸显。

美得太过，也会背离人类的定义，让别人目光扫过时，飘上一丝难以挥去的恐惧。

“叽叽，叽叽叽？”

“怎么救？你看好了认真学习。”丘犹脸上时常挂着的轻浮微笑散下去，浮上来一种……教导主任红旗下讲话的端庄表情。

他快准稳的握上了贺鸣的脚踝，又想像经常对方士诚做的那样，把人倒拎起来抖一抖。

但是。

触手一碰上贺鸣就抖了一下，他的跟腱很长，如果人的身体构造适合某项项目，那么就会不自觉地产生联想。个子高去打篮球，左利手试试乒乓球，手指很长你会弹钢琴吗？而丘犹轻轻碰到这部分凸起的时候，即便他脸色惨白气若游丝的蜷缩在这个让丘犹震惊的小房间里，种族的强通感天性还是让他瞬间出现了贺鸣逆着阳光奔跑的样子。

“跑得那么开心肯定是赚到钱了。”丘犹嘀咕着把触手像球球一样悬在贺鸣的唇角，犹豫了一下又散开几根在空间中悄无声息的收缩着负责嗅闻的颗粒，最后轻轻拽出一个包裹，里面露出白底蓝色图案的手帕一角。

丘犹叹了口气，又把包裹推回去，他的洁癖再厉害也不可能从别人包裹里取东西，还是龇牙咧嘴的伸里去探寻，唇齿直接柔软与坚硬跳跃，他及其敏感的触手放大了所有感觉。

“这小子胃部状况不是很好啊。”等深入到胃的时候他脸上的不自然才堪堪消退，开始自顾自说话，“这黏膜上怎么有溃疡，修一下。这也……”

“噗叽……”看这个大个子在自己人类的胃里当粉刷匠当得不亦乐乎，球球不得不出声提醒。

“……”丘犹想起自己要干什么以后就僵住了，头一点一点转过去，“球球，你确定你喂了？他胃里什么也没有。”

球球飘过去翘起来给他看自己光秃秃的那一截触手。

难道贺鸣全吸收了？虽然这确实是很好的东西，但丘犹确实不知道如此弱小的人类吃了一根分身的触手会有什么后果，这是完全没有先例的事情。

算了，先抱回家观察观察情况，丘犹从泪流到球球身上开始建立感应，没几分钟就赶过来，脚一落地就嫌弃这破房间，趁着房主昏迷不醒，可劲儿指指点点了半天，现在下定决心要带人走，自然一秒都不耽搁，触手开始有条不紊的收集着贺鸣的包裹。

天光未亮，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抬头看黑压压的天空，也就没人看见万里高空，无云无光，有一只巨大的令人眩晕的水母悄然漂浮，只是巨大的伞盖上好像托着一个什么东西，像巨龙衔着他最心爱的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