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孤身要下江南,显然她那个丈夫是个无能的,当然要是早已经入土那就更好了,崔樾面无表情的想。
心里的戾气翻涌的越来越高,在要控制不住时,耳边响起她踩步跨出灶房门的动静,声音偏向他这边,明显是对着他的方向,所以他这满身的不愉又慢慢消下去,仍旧像之前一样,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虞桉感觉不出他这样细微的变化,她站在灶房门边,朝他这边笑道:“锅里的鱼再炖一小会儿就能开饭了。”
崔樾缓慢的点点头,“好,我让他们摆桌子。”
他跨步起身,朝季鄯三人示意。
三人立即意会,跟在他身后往杂物房去。
再出来时,吴铁单手扛着桌子,胡鞍季鄯一人拎一条凳子,至于崔樾,手上也拎着一条,走在几人的最后面。
桌子摆在了檐下不远的阴影处,偶尔有几缕风漏过,倒也算不上燥热。
一刻钟后,所有菜备齐,一张小方桌摆得满满当当,一眼看过去,四荤五素二汤,荤菜全用的最大的深碗碟,满满冒出尖,连香味也像是要冒出尖也一样,直往人鼻子里钻。
“你们尝尝,可还合口味。”虞桉有些拿不准,怕他们觉得不好吃。
胡鞍三人笑道:“您的手艺一定是好的,上回在涿阳那道炖鸡,我们可现在还馋着呢。”
虞桉笑笑,只当他们是客气,不过心里还是松了口气,心想他手底下的人和他一样,都是善解人意的,从来不会叫人脸上为难。
崔樾觑了他们一眼,没说话,动手开始吃起来,他先夹了一筷子鱼肉,入口即化的咸香口感,鱼的鲜味,酱汁的浓厚香味,在口里嚼开时恰到好处,很合他的口味。
他肯定性的点点头,对虞桉表示味道很不错。
虞桉开心的笑了。
胡鞍三人便也开始动筷,他们吃饭都不是慢吞吞的性子,一筷子叨下去饭满满,菜也满满,各种味道吃进嘴里,无不眼睛一亮,朝虞桉佩服的竖起一个大拇指。
虞桉被他们逗笑,碗里要喝的汤都晃了晃。
崔樾夸道:“你的手艺很不错。”
虞桉高兴,“和我阿娘学的。”
提及她阿娘时,她脸上的神色变得很柔和,那是很亲昵的一种态度,也是崔樾之前不曾看过的,所以他的目光也就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会儿,直到她快察觉不对劲时,才遗憾的挪开目光。
他若无其事,伸长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嘴里边慢条斯理的吃着,边再次开始思量起以后要怎么才能日日过来的事。
用强的?
不行,没得将人吓跑了。
但不用强……一时半会儿只怕还有得磨。
崔樾头一回竟然觉得有些为难,他边吃边琢磨,不知不觉两大碗干饭下肚,等胡鞍他们都纷纷停筷时,他才意识过来也跟着放下筷子。
不过倒是让他想到了个法子。
他放松的笑了笑,偏头看向虞桉,说道:“有件不情之请,想和你商量商量。”
虞桉没有迟疑:“你说。”
他帮了她这么多,就算请求真的为难了些,她也一定尽力去办。
崔樾笑说:“我是个嘴挑的,但你的菜很合我的胃口,我吃得很舒服,所以……”
他顿了下,英俊的脸露出恰和时宜的停顿,隔了会儿才接着说:“能不能之后在你这边搭个伙,我在家闲时便来你这边吃?”
虞桉嘴巴张了张,万万没想到他要说得是这个。
她有些为难,多添一张嘴吃饭当然没什么,可……日日过来吃……
崔樾:“我每月付你十两银子,食材由我买。”其实他还想给更多,但怕吓着她。
虞桉连忙摆手,笨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崔樾安她的心,“这个价钱是公道的,我若是要出去请人,价钱只高不低。”
旁边的季鄯:……
哪有,王府里的厨子一个月月银都没十两!
虞桉震惊,他的钱可真多……
不过她也确实有些心动了,她在江州城住下,总得想法子做营生赚银子,不能坐吃山空。
可要是出去摆摊卖吃食,只怕有来之不尽的麻烦。至于做别的……她不是不想,是她不会……
再有,虞桉想到另一点,有个熟人常来常往,也能绝了有人想欺她一人无依无靠的念头,更不用怕有见色起意的混子来闹她的墙头,他在这,算是她借他的势,其他人不敢往她这来。
至于名声,没什么好在乎的,她还说不准会不会在这常住呢。
心里来来回回几番犹豫,虞桉最终点头:“好。”
崔樾挑了下眉,有些意外她答应的挺痛快。不过这是好事,他乐见其成。
“那便好,这事就定下了,我每日清早派人将食材送过来。”
虞桉有些发虚的应下。
毕竟她打了别的主意,还拿着他十两银子的高价,委实拿得太多了些。
“我一定好好做。”她真诚保证。
崔樾好心情的点头。
至于好不好好做,他不介意,本来,他也不是单纯为着这一顿两顿的饭。
事情商量完,他没有借口继续在这留着,不过晚上还能再来,这会儿要离开的时候便也很痛快。
他走得干脆,虞桉于是也丁点没有生起过疑心,心里只为能结实这样的熟人而高兴。
她轻轻哼起轻快的小调,继续里里外外忙活这小小的屋子。
一高兴,忙完后没忍住就喝了些在炉子上热着的甜米酒,她是喝酒的,和阿娘学的,只是酒量浅,容易上脸,人也容易飘。
虞桉很享受这种飘忽忽的感觉,脑袋轻轻靠在石榴树上,枝头几片枯叶飘摇点缀着她的乌发,一身布裙团团逶地,她靠扶其中,臻首轻颔,酒酣半醺,轻轻阖着眼,半醉半醒,懒洋洋享受着秋光。
崔樾过来时,见着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他微微眯了眯眼,乌沉的瞳仁转深,从来深掩的汹涌和侵略在她松懈的这一刻暴露无遗。
肆意,危险,野性难驯,他从来……都不是随和的啊。
低低轻笑了声,来时嘴里没趣咬着玩的糖块嚼了嚼吞下,长腿跨出,他不紧不慢朝她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