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虞桉随着吴铁他们一起将碗送到做饭的船舱,顺带提水。
老李摆手:“嗨呀,这些重活哪是你们姑娘家能干的,让吴铁他们来。”
吴铁听到叫唤他的名字,东西还没放下呢就扭头看过来,瞧她要去拎那满满一大桶的水,连忙招呼旁边几个人,一起将她要用的水拎到她住得船厢。
虞桉朝他们道一声谢,等他们走远了,这才闭门。
她拿了衣服放在浴桶边的凳子上,褪衣坐进浴桶里。
温水慢慢浸没全身,虞桉闭上眼睛往后靠,脑袋抵在浴桶边。
她还在想到了之后该往哪去的事。
她不知道南下决定做得对不对,但那样的情形,她别无他法,那时她实在被吓怕了,崔樾给的善意,让她有了喘息的时间,也让她那时的惶然慌乱减轻了下。
那时最不让她害怕的选择,好像就是托他庇佑下江南,离得京城越远越好。
有时候就是这样,一点点善意,在试探中发现并无威胁后,就忍不住放心大胆的依靠起来。
毕竟……她实在是怕再遇上上次的情形。
也是这抹顾虑,让她迟迟定不下到了江南后该往哪去。
虞桉忧心忡忡的睁开眼,轻叹着拍了拍水,当初,虞家人何必找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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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船上的日子是枯燥的,两岸的景色早在最初几天被看腻看烦了,连吃食,吃到第七天嘴里也有了些乏味的意思。
孙炎眼瞅老李又要杀鱼,一脸生无可恋的撇开眼,叹气:“我都快变成鱼了。”
第一天吃还觉得新鲜。
第二天吃也觉得不错,毕竟是肉。
第三天吃也勉勉强强吧,总比饿肚子强。
第四天已经毫无期待了,吃饭吃得面无表情。
……
到今天,孙炎再看到鱼恨不得上手夺了就扔回江里放生,当回活菩萨。
老李抬头看他,说:“身在福中不知福,就该饿你几顿。”
孙炎哼了下,“你不怕把少爷吃出火气来?”
虽然一天换一个做法,但也架不住这么吃啊,要吃伤了。
老李斩钉截铁:“不会。”
更何况还有鸡蛋呢,他给王爷换着吃的,实在是别的食材不多,才让他们天天只吃鱼。
“我问过了。”老李说。
孙炎丧气。
须臾,他眼睛突然亮起来,朝一个方向指了指,问:“那虞姑娘那边呢?也乐意天天吃这个?”
老李:……
他刮着鱼鳞,不确定道:“没听她嫌弃过啊?”
孙炎燃起一点希望,心里打着算盘,心想要不去问问虞姑娘?他敢肯定,只要她露出吃烦了的意思,王爷绝对会让船在下一个码头停靠,下船去买新鲜东西。
不过……想到王爷的脾性,他缩起脖子来,不敢这样唆使虞桉,回头被王爷知道了,他只怕要去掉半条命。
眼里的光亮又消失了,孙炎呆滞的仿佛失去灵魂。
老李看他一眼,嘀咕:“至于么。”
但他还是将他刚刚的话记在了心里,孙炎不敢去问,他倒是在杀好鱼后去问了句。
听到他的来意,虞桉笑着摇头:“没有,我吃得挺好的。”
她说这句话时没有半点勉强,因为她确实不觉得这算什么,冬天里缺乏时令菜的时候,家里屯得咸菜干菜隔几顿翻来覆去的吃,她也没觉得不好吃啊。
当然那几顿里都是夹着肉的。
老李:“那就好,那就好。”
“什么好?”
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随着踩近的步子一起靠近,音调混杂在喉咙里有些杂哑,闷闷中沉着丝沙砾感,传到耳里显而易见的让人知道来人不舒服。
崔樾眉心皱了下,显然不太满意喉咙里的这点不舒服。
虞桉看过来,瞧见他眉心里的皱意,迟疑了会儿,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崔樾捏捏眉心,乌沉的瞳仁朝她睨过来,“没什么。”
“刚刚在说什么,什么好?”
说话间他已经走近,身形高大,在船身摇晃中也很稳。
老李如实说:“小的问虞姑娘这些日子吃鱼可吃腻了,虞姑娘说还好。”
崔樾笑了下,曲起食指揉着喉咙里的不舒服,问虞桉:“真的?”
声音咬得有一丝重,混着一点笑意倒是和平常的他有些不同。
不同在哪,虞桉一时半会儿又分辨不出来。
后来想了许久,大概明白,是他此刻垂眸时眼里的那抹随意亲近,连声音里,好像也带着放松。
她笑了笑,点头:“真的,我爱吃鱼。”
崔樾看着她,回忆了下这几日的情形,笑着扬了下眉,骗人。
不觉得腻怕是真的,只是爱吃,却不一定。
这么些天,她还是秉持着那份不给人添麻烦的距离感。
他收了揉着颚下软肉的手,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油盐不进,有些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