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门。
是的,打开门之后看见的竟然又是一扇门。
季挽谨慎地走上前推开,不出所料,依然是这扇门。
鬼打墙?
这三个字出现在心里时,季挽肩膀抖了一抖。
不管是什么原理,她知道自己再继续下去只会被困得更深。
可当她退回寝室,躺在地上的裴铭却不见了。
季挽还在纳闷的时候,右手边上铺却传来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季挽,你没事吧?”
季挽抬头,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裴铭对上目光。
她躲在被子里,防备又害怕地看着自己,好像她是什么怪物似的。
“嗯,没事。”
裴铭犹豫再三,说到:“可你怎么一直在宿舍转来转去的?”
这时她发现全宿舍人都醒了,所有人都探出头来,七双眼睛盯着她。
“……我有梦游症。”季挽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但那种奇怪感久久不能散去。
她现在所在的还是一开始那个宿舍吗?
季挽想不明白,所以连回到床铺后也感觉大脑昏昏沉沉的。
她脸对着墙,眼神无法聚焦,迷茫中生出一种感觉,觉得自己似乎也被感染了。
于是整整一晚她都没有睡着,睁着眼直到天亮。
《无限》的早晨没有清脆的鸟鸣和温暖的朝阳,也许是来不及制作,这里的天空只有两种颜色: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与浓郁的血色黄昏。
好在季挽是个乐观的人,直挺挺坐起来,看着窗外这种恐怖的景象只想夸自己一句又活了一天,真不容易。
和印象里的高中一样,早上先是跑操再是早读,然后才能来到早饭环节。
“嘎嘣。”
季挽迷迷糊糊走到食堂,还没完全睁开眼就一口咬上肉包,被一个异物硌得牙龈酸痛。
她皱着眉把那东西吐出来,看清是什么后,整个人愣在原地。
一只银戒指,上面雕着老气的鸢尾花。
那是她妈妈十五年前亲自戴在她手上的东西,此刻出现在了自己的早饭里。
季挽紧忙摸上手指,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你们觉不觉得今天的包子味道很不对?”
邻座的同学没有降低讨论的音量。
“对啊,吃着不像猪肉,也不像牛肉,反正怪怪的。”
“诶?这是什么东西?”
女孩们低下头翻看,却一起沉默了。
是一片指甲,人类的指甲。
“很抱歉通知您,游戏系统发生故障,正在紧急维修中,请玩家在原地等待。”
温润的机械声响起,周围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暂停键般瞬间定格,连食堂大叔抖菜的手都僵在了半空。
季挽的眼皮无语地跳了跳。
这游戏还能不能行了,她才进入第二天,就发生故障,很没代入感的好吗!
不过在全部静止的世界里,除了季挽,还有一个人格格不入。
那是一个男生,端着餐具顺滑地走出座位,似乎根本不在意周围发生的一切。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季挽心里生出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是见到活人的感觉。
他不受系统控制,所以他是玩家,这个逻辑没问题吧?但这明明是为她而有的世界,他个外人当什么玩家啊?
季挽没有立即追出去。她不清楚他的底细,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反正自己只想安安稳稳地活下来,还是听系统的话比较好。
“小米粥竟然涨价了,这食堂一天比一天黑心。”
“学生的钱就是好挣呗。”
学生们照常讨论些有的没的,环境重新嘈杂起来,貌似刚刚的静止没发生过一样。
季挽怔怔看着手里的包子,也已经恢复了正常,猪肉馅的。
至于那枚戒指,却消失不见了。
“我先回教室了。”
杨宣:“吃这么少?”
她眼下大大的黑眼圈和灰败的脸在杨宣眼里完全就是被吓到后休息不好的象征,然而季挽并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
“她已经这样一个星期了。”
杨宣在贺一婵耳边低声道。
季挽当然没有听到她的话,她用力回想着那个人的样貌,期待能在一水的蓝色校服里找到他。
不过有点困难。
站在食堂楼外,从阶梯上向下看,几乎所有人长得都差不多,盯着相似的神情和装束看久了甚至会觉得眼晕。在这种情况下找一个人是真的不容易。
“你是在找我吗?”
一道清朗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季挽没来得及回头就被钳住了手腕,身体被一扯跌到了楼侧荒凉的角落。
后背与墙面撞击产生猛烈撞击的同时,她呲牙咧嘴表情倒映在他眼中。
阴暗昏黄的天光夹杂着一丝寂寥,在他脸上投出一个黑白分明的阴影,柔光里紧绷的嘴唇和锋利的下颌昭示着男人的戒备,但那双薄荷一样的眼睛却又带笑。
莫名其妙。
手腕处传来的痛感让季挽不得不从那漩涡一样的注视中逃脱,她猛推了一把,朝着里侧后退两步,防备地盯着这个男人。
“弄疼你了?抱歉。我只是看你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担心被别人发现。”
他慢悠悠开口,后退了一步,终于把整张脸都暴露在光里。
这人长得不像高中生。
这是季挽对他的第一印象。
虽然笑眯眯的,可是脸上薄薄一层皮肉包着骨头,看起来已经失去青春期的胶原蛋白至少五年了。
“我们是不是认识?”
她眼尖地捕捉到他校服领上绣着的两个整齐的字:孟越。
这名字有点耳熟,但也只是有点耳熟而已。
孟越没有反应,很平淡地开口:“认错人是老年痴呆的前兆,我觉得你需要注意一下。”
他越是装模作样地开脱,季挽反倒真的想起了点什么。
孟越,生活部长,嫉妒她的成绩比他高,故意为难她,每次轮到自己打扫都扣分,还造谣她抄袭,甚至还用写情书这种幼稚的手段捉弄自己的那个孟越。
季挽哼了一声,好笑地对着他上下扫视。
“没认错,就是你。惹人烦的样子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孟越挑眉:“看来你不仅记忆力差,还没礼貌。”
他近了一点,主动说到:“你是我这些天以来见到的第一个玩家。”
季挽沉默了。原来她下意识的感觉没错,这人还真是玩家。
孟越也不在意,继续道:“我觉得我们被骗了。”
“被骗?”
他点点头,右手捏着下巴琢磨:“当初使用说明里说的是从学校里离开就算通关,可是……”
他转头看了一眼被教学楼挡住的大门方向,耸耸肩道:“我都出去进来十次了,怎么还在游戏里?”
从学校离开?她的说明书不是这样写的啊。
“活下去”三个字深深刻在季挽脑子里,她不会记错的。
“可是游戏为什么要把玩家骗进来?还只有两个?”她顺着孟越的话说。
“你说,”他眼中忽然升起一种诡异的兴奋,朝着季挽慢慢走近。“会不会是那个怪物,其实这个游戏只是一个幌子,真正情况是祂要把我们骗进来呢?”
季挽对这种儿童读物一样的情节猜想嗤之以鼻:“骗进来干嘛?塞牙缝?”
“和我想得一样!”
抑制不住的雀跃出现在孟越脸上。
“怪物以人为食,这不是很合情合理的吗?”
季挽看着他,下眼皮抖了抖。
神经病。
“好吧,那祝你早日击败天台上的怪物,我要去教室了。”
“喂。”
刚走两步,她就被他喊住了。
季挽没有耐心地回头:“还有什么事?”
刚刚的偏执和疯狂消失了,孟越站在那,温温柔柔地笑着:“你总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吧?以后好联络。”
季挽已经控制不住内心的无语了。
本来以为自己找到了个能同行的伙伴,结果这个人是个神经不正常还幼稚的中二病。还联络?联络个屁啊。
她尬笑一声:“我看我们还是分头行动吧。既然是游戏就有输赢,就算只有两个人也得分出个第一第二吧。”
她没有告诉他名字,只留下一则宣战誓言就走了。
季挽不记得自己的高中课表了,所以弄不清早上第一节就是体育课的课表是正常还是被病毒感染了。
“你还记得我昨晚说的话吧?”
季挽还不太习惯这里的“慢生活”,需要时刻把自己想象成树懒。
她慢慢转过脖子,对杨宣点了下头。
趁着自由活动时间,她们四个偷溜到了器材室。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奇怪得很,我们得从头捋一捋。”
贺一婵走在最前面,沉思道。
器材室是第思政楼一楼角落的一个房间,由于学校建设年代的原因,房间并不规整,所以它很奇怪地镶嵌在楼梯后面,比起整齐的办公室要再转一个弯。
贺一婵推开吱呀呀的铁门,走进去后转过身来对着剩下三个人说:“那天你把生日蛋糕藏在这儿,我们打算过生日。从这里出去后就全变了。”
杨宣接着她的话说:“短短半个小时时间,全校人都被病毒传染……”
“所以为什么就我们四个没事?难道说这栋楼有什么特殊保护机制?”裴铭轻声细语的声音让大家陷入沉思。
“不对吧,”贺一婵率先提出质疑:“这栋楼肯定不只有我们几个,校长主任什么的,他们也被感染了啊。”
问题似乎陷入困境。裴铭挠了挠头,说:“那是这个房间有隔离作用?”
没人说得出个所以然,大家只是自然而然地关上了门,围成一圈。
季挽有点恍惚,她总觉得这一幕出现在过梦里。
不过现在不是研究梦不梦的时候,她看看杨宣又看看贺一婵,问:“可是那天我们是来给谁过生日的?”
一语落下,四个人齐齐望向彼此,眼神诡异。
是啊,她们偷偷从校外定了生日蛋糕,冒着被记过的风险准备惊喜,可是……主角是谁?
忽然间一股恶寒爬上身体,女孩们只觉得在暗处有一双眼睛盯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