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捷默默垂下手,任由他就这么紧抱着自己不放。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先放手好吗?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谈。”
他感受到陆鸣在他颈窝里蹭了两下,禁锢住自己的力量磨磨蹭蹭的开始减少。
但陆鸣还是没完全放手,他紧紧地环绕着林捷的腰身,仿佛要从他身上汲取到什么一般,整个人随着心中的牵引缓缓地顺着他身体的曲线往下滑,直至最后蹲了下来,将自己满载思绪的头颅轻轻依靠在他的腿弯处。
林捷差点下意识地就把手放到他的脑袋上。
“那张丢了的照片。”陆鸣闷着头问,“你什么时候拍的?”
“那年。你帮我参加运动会的时候。”林捷自知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也就和盘托出,“班里有人带了拍立得,就帮你拍了那么一张。”
“就跑个步。有什么好拍的?”陆鸣道。
“谁知道呢.......”林捷低喃着。
陆鸣听完抬起头,和他平和的目光对上。
随即,他抬起手,从嘴唇开始,用拇指的指腹,如同细腻的画笔,沿着林捷面部的轮廓线,一点一点、一丝不苟地描摹着眼前人的面容。
试图通过指尖的质感,去解读出那些深藏在皮肤纹理下,未曾言说、未曾表明过的情感。
他的拇指缓慢而深情地滑过鼻梁,经过脸颊,最终来到那双明亮有深邃的眼眸周围,他格外温柔地按了按他的眼尾,仿佛想要以这样的方式安抚那份曾被泪水浸润过的脆弱。
陆鸣停顿片刻,开口道:“照片丢了的那天晚上,你哭了。”
“为什么哭呢?”陆鸣不解地问,“明明之前都没哭过。”
在情绪表达这个课题中,林捷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冰山,无论外界如何风起云涌,他都给人一种我自巍然不动、淡然处之的气场。
所以当陆鸣听到池灿宇告诉他,那个素来以冷静沉稳著称的林捷居然为了丢了一张照片而暗自垂泪时,他感到震惊之余,更多是不解。
林捷静静地盯着他,半晌,轻轻勾勒出一个笑来。
“我也是个人。”林捷的话语如清风轻拂过湖面,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也会疼的。”
生而为人,若非真的是修炼到心如止水,超脱凡尘的境地,面对生活中的种种磨砺与离合悲欢,又有谁能真正的坐到冷眼旁观、毫无触动呢?
他不轻易表露,但不代表他没有。
陆鸣听他说完,后知后觉。
那张照片对于的林捷的意义从来不止是“喜欢的人”的照片那么简单。
“所以你当时......”陆鸣说的很轻很慢,“是绝望了吗?”
林捷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在一切没有查明之前,我没有绝望的权利。”
“那是难过?”陆鸣问。
“应该也没有其他词能形容了。”林捷道。
在那段灰暗有沉重的岁月里,那张照片对于当时他而言,是沉甸甸的寄托,是止不住的牵挂,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是卡住他濒临崩溃精神的最后一道防线。
失去它的瞬间,就如同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希望,以往所有的痛苦和失落,都在那一刻汇聚,将他的世界推向无尽深渊的同时,也将他心中那仅剩的火花给掐灭了。
“好了。也很晚了。”林捷拍了拍他的手臂,“早点洗个澡睡吧。”
很出乎意料的,陆鸣很是听话地松开了手,嗯了一声,就站起了身来:“你也别看了,明天抽空我陪你一起复盘。”
“好。”林捷坐在原地没动。
凉水自精致的花洒中潺潺流下,犹如无数透明的音符在空气中跳跃、汇聚,最终沿着陆鸣的头顶、发梢、额头、脸颊一路倾泻而下,砸落在坚实的地砖之上。
陆鸣挺直了身躯站在浴室里,头抵着墙壁,注视着自己的双脚发呆。
他尝试揣摩这自己现在的情绪。
从很久之前就一直盘旋在心头的情感如同一团乱麻,难以用任何精确的语言去描绘其中的细节和全貌。
非要描述的话,就像是把心脏浸在了一通满载酸楚的水中,那种痛苦万分却又无法挣扎的滋味儿,此刻正一丝一缕地渗透进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让他在静默中体验着无以名状的苦涩。
他大概永远都无法体会,那一晚的林捷的内心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变革和挣扎。
在被迫主动放弃了所有、失去了所有之后,死撑着一个执念走到今天,他不允许自己绝望,却又以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智拒绝给自己任何虚妄的希望。
他将自己打入痛苦的沼泽,时刻将自我陷入拉扯,于抗争中清醒。
陆鸣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在此之前的幼稚。
谈情实在浅薄,说爱如此浅显。
不去和他一样付出相应的努力和代价,怎么对得起他这半生的满目疮痍?
又怎么配得上他隐忍至今的苦悲。
陆鸣沉下心去吐出一口气,闭眼老老实实地又这么冲了十分钟的凉水。
像是把以往的种种从骨子中全部冲刷,重新在他身体孕育出的,是另一个自我。
隔天,他们五人依旧保持着国际惯例的组合分开冲分。
韦应衡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一瞅不远处的陆鸣和池灿宇,忍不住地就往禾益身边靠。
“他们两这是咋了?”韦应衡看了身后正在倒水的林捷一眼,小声道,“不会是输给林队,自尊心受打击吧?”
“不至于。先不提陆鸣那个性子,你觉得Linker会因为这么一局比赛就一蹶不振吗?当他这两个世界冠军白拿的?”禾益道。
“那他们两怎么今天那么严肃?”韦应衡困惑道。
“不清楚了。”禾益叹了口气。
也怪不得韦应衡不适应。
以往来说,陆鸣和池灿宇在对局中不拌两句嘴那是不可能的。可今天两个人都跟吃了哑药一样,除了游戏里的交流以外,就是一个赛着一个沉默。
明明在双排,打的却跟单排一样。
“Terra。过来我这儿。”池灿宇叫道,“他们要偷Joker,来和我蹲他们。”
“来了。”陆鸣道,“你技能都在吧?”
“都在。对面两个C位都没闪现,待会儿他们打到半血,直接开。”池灿宇精准的下达着指令。
“OK。”陆鸣道。
一局结束之后,陆鸣没有忙着重新排队。他们如今的积分已经能够确保稳进最后的淘汰赛了,那么现在冲分反而成了他们的次要目标。
“来solo?”池灿宇问道。
“来。”陆鸣答应道。
“我先提醒。我不会告诉你操作或者意识上的任何问题。”池灿宇道,“发现不了就是你自己废物。”
韦应衡听着池灿宇说的那么直白,寻思着他爹这要还是不怼他那真是天理不容了。
结果就听陆鸣嗯了一声点点头:“知道了。”
韦应衡:“?????”
爹,您什么时候成儿子了??
更让韦应衡吃惊的是,后边一整天下来,陆鸣和池灿宇solo了多少次,就被骂了多少次。
池灿宇这个嘴毒的,专门挑着人不爱听的说,阴阳怪气攻击性拉满,好些时候,给脾气好的代表选手都禾益听的血压有些飙升,更别说是唯陆鸣主义者的韦应衡了。
等他们两又打完一把之后,韦应衡实在是没忍住:“有些话用不着说的那么难听吧?”
“难听?”池灿宇撩起眼皮,眼神里全是讥讽,“你现在点开直播间看看弹幕,喷子们哪句话不比我说的难听?”
韦应衡被怼的没法反驳。
“我还是那句话。菜就多练,没那本事就老老实实进厂找个班上。”池灿宇不耐烦道,“别祸害有实力的人。不服的话随时欢迎来PK,我随时奉陪。”
韦应衡那叫一个心梗,下意识就回过头问林捷:“林队,你就这么看着他被欺负啊?”
林捷坐在沙发上正看着复盘,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不想被人欺负,那就自己打回来。”
韦应衡:“……”
怎么的?今天这两位都是拿了恶婆婆剧本一心逮着陆鸣这个“好媳妇儿”薅是吧?!
“就你那还叫骂人?”陆鸣拿下护目镜瞥了池灿宇一眼,“初中生骂的都比你高级。”
池灿宇:“……”
韦应衡:“……”
“您不愧为当世极品贱人。”韦应衡冲他一抱拳,“嫌骂自己骂的不够狠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陆鸣笑了声,对他这个评价不予置否,起身来到林捷旁边问:“还在看昨晚的比赛?”
“嗯。其中细节很多,要整理出来需要花点儿时间。”林捷道。
“我的问题你现在就说,晚上再着重说Leo他们。”陆鸣特意拉了个小板凳坐在他身前,表现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
他指着此时林捷平板的画面问:“这里,往上面突过来是不是效果会更好?”
“是要比你从正面冲进来要好一些。可以规避掉不少的伤害。”林捷道。
“要好一些……”陆鸣摸了摸下巴,“该不是最好的?”
林捷用手写笔给他圈出一个位置:“左边草丛。你如果穿进这里带着魔术师往我们后面绕的话,宁羽的魔术炸弹能多炸三颗。”
陆鸣在脑中迅速地模拟了一遍,点头道:“嗯。进了草丛会有1秒左右的视野差,魔术师的炸弹直接铺在脚下的话,他们进草会把伤害吃满。”
“而且这里。”林捷拉了个箭头过来,“化形者的位置很好。如果他从他一开始的位置开大,定住的就不止火灵一个了。”
“还有这儿……”
林捷耐心地把所有的细节一点一点给他掰开说,陆鸣就静静听着,时不时提出几句疑问。
陆鸣:我直接重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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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