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口,简直像是捅了马蜂窝。
段书文怒气冲冲,一拍枕头,质问道:“你对我没兴趣,当初为什么和我做对食?圣上作保之后,你又为什么答应当我的菜户哇?!”
明明做了保证,这死太监反而更生气了。薛令仪捂住胸口,仿佛遭受了无数暴击。
她艰难地维持着薛女官人设,才忍住没上去和他拼了,虚弱辩解道:“是我说错了,我说的不会对你有兴趣,不是你想的这种意思……”
段书文瞪圆眼睛,愤怒无比地继续斥责道:“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以前对我有兴趣,现在没了?令仪,你这叫始乱终弃,不是君子所为呀!”
薛令仪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泽。
她顺着段书文的话道:“好吧,我对你有兴趣。”
段书文神色稍霁,旋即想起之前她看光了他,后来还丢下他,跑出去一下午的事,又是一拍枕头:“那你为什么不道歉啊!”
他委屈,他生气,他发现薛雅度的糟糕超出了他的想象!
她不是已经道歉过了吗?!
薛令仪几欲呕血,在心里私戳系统:“我现在能不能趁他病要他命,掐死他算了?”
系统面板上打出一行新的字来:请认真做任务,加油!
薛令仪看见这行字,已经彻底没脾气了。
她双眼空洞地看着段书文,想要把事情掰扯清楚,扯出个自认为温和的笑容来,问:“斐然,到底是我不对还是你不对?”
薛令仪道:“我说对你有兴趣,是错的,说对你没兴趣,你还不高兴。你想让我怎么回答,点出来,我这不就能照着回了?”
段书文气呼呼地瞪着她,声音都变了调,颤颤的:“你不觉得自己是错误的,还回来干嘛!”
说着,他一转头,朝向墙壁,感觉鼻子和眼眶都酸酸的。
他忍了又忍,才没又掉下泪来,叫薛雅度这个人中渣滓看了笑话。
薛令仪发现自己和他说不清了!
她完全揣摩不出段书文的脑回路。
难不成身体残缺的人,思维都这么复杂,不同于常人吗?可是看别的宦官,似乎也不是这个样子啊……
薛令仪气得背着手,在屋里转了几圈,又是想着为了任务,得把段太监哄好,又是想着这家伙根本就哄不好,自己纠结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
她回身,对着段书文道:“咱俩现在都说不通了,这样吧,互相再冷静冷静。”
说着,她就要离开内室。
“令仪!”见薛令仪真的要出去,段书文慌了,连忙叫住她。
她不会一走一个晚上,到第二天才回来吧?
听见死太监叫她,薛令仪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她简直想对段书文五体投地,求他饶了自己:“斐然,你想说什么?咱们都冷静冷静好不好,我是真的想静静。”
她说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们这模式,好像穿书前网上看见的男女朋友吵架段子啊,她拿的似乎还是冷暴力渣男模板?
如果段书文再来一句“静静是谁”,那就更经典了。
薛令仪有点怀疑人生了。
可事实……明明就不是这样子的啊?
到底哪里出了错!
薛令仪想了想,还是没有想通。不过她有个优点,那就是想不通的就不想了,反正她也不聪明。
段书文没问静静是谁。他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薛令仪真想问问他,刚才不还说她为什么要回来,怎么现在她要出去了,这家伙又不想让她一走了之了?
真是宦官的心,说变就变,宛如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老天爷。
薛令仪身心俱疲,她想远离段书文:“我今晚住衙门……”
“不行哇!”段书文激烈反对,他道,“最多出去一个时辰!”
薛令仪敷衍着回答:“好好好。”
她转身走向门口,段书文忽然又叫起来:“令仪!”
薛令仪脑袋上的筋都快爆了,她深呼吸好几下,回过身,温柔地问:“你又怎么了?”
段书文纠结片刻,不放心地说:“出去之后,离外面的内侍远一点呀!”
薛令仪的微笑岌岌可危:“好好好。”
她一步三摇,扭来扭去地离开了内室。这次段书文没有再出声,薛令仪感觉自己总算是活过来了。
她没走远,就坐在正厅里头,一手握拳,支着脑袋,安静地沉思。
她一定要找到造成这一切的源头,不然任务就进行不下去了!
薛令仪不想再天天倒霉了!
·
目送薛令仪走出屋子,段书文趴了回去,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眼泪不争气地直往下淌。
他腰疼,心疼,全身上下哪里都在疼,这全是因为薛雅度那个色坯子!
现在她出去了。
虽然他叮嘱过,让薛雅度离外面的内侍远一点,可俗话也说,野花要比家花香。
她还说自己没有能力抢美男子,所以才不抢,都是假的,糊弄人的!
段书文想得越多,哭得就越厉害。
他脑子里,已经全是薛雅度这个色坯子左拥右抱的画面。
左边一个美貌内侍,右边一个清俊大臣,如果她到了年纪,可以出宫回家去了,那么还要添上穷苦人家的漂亮男孩。
现在他还能看住她,以后呢?
色坯子的口味是不会变的,年轻美男子也层出不穷,而他却不可能永远停在十七岁这个年纪。
只要想一想以后,段书文就觉得好窒息,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他正哭着,忽听薛令仪的脚步声向着屋里走来,随便抓起被子,把泪擦干净了,又怕她看见自己红通通的眼,连忙转头朝向墙面。
薛令仪走到床前,望着段书文黑漆漆的后脑勺,心情无比复杂。
其实她还是没有想清楚,不过为了做任务,薛令仪决定拼了。
她要挨个试探,不管什么情况都先道个歉,总有一个能戳中这死太监的心……
还是那句话,她跟脑子不正常的家伙计较个啥?
薛令仪想着,说道:“斐然,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吵架,惹你生气。”
段书文抹了抹眼睛,没出声。
看来死太监是对这个道歉不满意了。
薛令仪又道:“我不该说对你不会有兴趣,那是我一时糊涂,斐然,你就原谅我吧。”
段书文还是没出声。
看来这个歉意还不是正确答案。
薛令仪想了想,又道:“其实我对你还是有兴趣的,不过真不是你想的花花肠子,让你误会了,是我的错。”
这话很中听,段书文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他还是很快压下了这点笑意,问:“还有呢?”
有门!
薛令仪再次认真地想了想。
段太监应该是……
既希望自个儿的菜户对他有兴趣,又希望兴趣没有那么浓厚,不要随时看他,也不要夸奖他好看?
她心里有了底,便继续说道:“我之前不该那么说你,还一直看着你,对不起。”
段书文哼唧一声:“你才知道错呀。”
薛令仪:“……对不起。”
听见她又在道歉,段书文心里憋着的气一下子消了。
他想转头看看她,又怕被瞧见哭红的眼睛,招她笑话,便还是偏着头,闷闷地说:“这次就先原谅你啦。”
当然,监督还是要监督的,色坯子们嘴里都是好听话,会哄人,但是管不住自己。
薛令仪不知道段书文在想什么,疑惑着他明明说了原谅,却还是冲着墙壁,这是在干嘛?
她思索再三,小心提议道:“斐然,我去给你拿些新鲜果子来?”
“不用。”段书文说。
他还不扭头,薛令仪愁得快秃了,又提议道:“我去给你倒些茶,做点吃的?”
一听这话,段书文立刻想起灌了一肚子的鱼汤,心有余悸道:“不用啊。”
薛令仪暗道死太监真不容易讨好,问:“斐然,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不是呀。”段书文说。
听了她道歉,他现在一点都不生气了。要不是眼睛哭红了,没准还肿了,他才不对着没看头的墙!
段书文说:“令仪,你还不快上来呀。”
薛令仪愣了愣。
他又说:“叫宫人在外面守夜,你快上来睡觉啊。”
薛令仪有心说现在还不太晚,睡不着。
不过一想到段太监很不好哄,这次吵架快把她给吵疯了,她就违心地说:“好吧。”
薛令仪把宫人叫进来守夜,又换了个新夜壶。拿夜壶的时候她注意了一下,宦官使的,好像和正常男人用的没什么不同。
宦官真是一群神奇的人。她暗自想着。
·
一切收拾妥当,薛令仪换了睡袍,躺到床上。此时天还不算太暗,帐幔放下后,床内的光便微微灰了下来。
薛令仪闭着眼睛,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她正翻看系统面板,想着事情,被子忽然被人掀开一角,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一只手探了进来,摸索几下,最后抓住了她的手,拉出被子,又拉进另一床被子。
她的手,最后被放在一具热乎乎的身体上。
此时此刻,只有用无数问号来回翻滚,才可以形容薛令仪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