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乔抬眸向门口的方向望去,隔着三三两两不恰时出现的人影,她看见邵牧辰英岸修长的身姿。
他眉宇间有匆忙归途的风霜倦意,眼瞳却在这忽明忽暗的堂厅之中,有如在月夜下的泉林浸石一般清亮。
只是……他并非一人前来,身旁另有其人。那人温乔也不陌生。
上次在马场见过的徐清如,一袭红裙,黑色红底恨天高,好不美丽招摇。
温乔低头看了眼自己今日的打扮,黑色复古微喇高腰裤,淡粉拼色细条纹针织短袖小衫。
她今天穿的温婉又不失性感,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因为亲自开车的缘故,她穿了双VAL家的小漆皮的芭蕾平底鞋。
但是温乔身材高挑,靠着长背沙发,端正坐在韩淮身边,稍翘着腿,好像一株淡雅高贵的蔷薇花。
蔷薇花典雅柔美,在任何花朵前,都无需自惭形秽。
她收敛起眸间的失落神色,唇角微弯,强迫自己扯出淡淡的笑意。既笑意泛泛,目光也没有从门口处的一对身影移开。
韩淮看见邵牧辰不打招呼,就领了徐清如来他起的酒局。如果不是温乔现下就坐在他身边,某个英文单词定会脱口而出。
“邵总和他的女伴已经到了,韩大少爷你一个办局的主人,怎么不招呼人家过来坐?”温乔轻笑说道。
纵使房间内喧哗吵闹,可是温乔听得见自己声音中的清冷颤抖,比清晨山间的寒雾都要清冽。
韩淮不敢置信地扭头过来看温乔,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卧.槽,今天这都是什么情况啊?
韩大少爷彻底迷惘了。
没用韩淮招呼,邵牧辰轻车熟路地带着徐清如,在另一侧的长背沙发坐下。
他才刚坐下就见张慎屁颠地端着酒杯跑过来,和他搭话敬酒,还和徐清如碰了酒杯。
旁边也有人要和江润枫碰杯喝酒,他都一一婉拒了,看起来和这场面格格不入。
也对,办的人都说了是酒局,怎么能不喝酒?
温乔往江润枫那边轻微凑近几分,以让他能够听清楚自己说的话。
“润枫,没事你喝吧。回去的时候叫代驾,或者叫家里司机来接我们。”
江润枫看着温乔笑道:“还是不喝了吧。”以免近处的朋友听见,他也低声和温乔补充说,“本来我就不怎么喜欢喝酒。”
“那你还来?”温乔反问他。
江润枫看了眼稍远的韩淮说道:“韩大少爷的送别局,我哪能不来?”
心里的真实情况确实,有你在,所以我想来。
温乔如今也不是很想待在这里了,灵机一动说道:“要不咱们去旁边房间,我来的时候看见有人在打台球。咱们过去瞧瞧,愿意玩就玩两把,不愿意就坐着看会眼,然后就中途撤了回家,也没有什么大事,咱们又不是主角。”
江润枫眸光一闪,觉得温乔的这个建议行得通。他本人也不是很喜欢这种嘈杂的酒局,另外心知肚明温乔见了徐清如不想在这里多待。于是说这个主意不错。
韩淮和他们都是多年的朋友,就算事后知道,也不会真的生气。以他的性格,最多也就抱怨几句,根本不挂心。
但无论如何还是要和韩淮说一声,温乔离韩淮更近些,她就和韩淮说了要到旁边去打台球。
韩淮不由得轻瞟了眼邵牧辰的方向,邵总正和女伴说笑,根本不看这边。
韩淮对温乔说道:“行,一会过去找你们。”
温乔和韩淮实话实说:“你可别过去找我们,我们打算在那边坐一会儿就溜走了。”
“你们……”韩淮摇头叹息。
温乔起身和江润枫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房间,身影一闪去了旁边的房间。
从沙发到房间门口没几步的路程,因为遇到与她和江润枫相识的人打招呼,稍微驻足了两次,耽误了些许时间。
不知道在是不是错觉。出了房门,她转身回望一眼门内。恍惚之间,感觉邵牧辰的眸光好像正注视着自己,清冷凌厉。
只不过一眼短暂,她分辨不清楚。温乔想大概是错觉,毕竟他有美人在侧,又有数不尽的趋利之人奉承敬酒,恐怕根本无暇分神。
温乔自顾摇头,无声自嘲。
江润枫被认识的朋友叫去打台球了,温乔看他坐着也不喝酒,比她还要无聊,笑催他赶紧去玩吧。
温乔坐在沙发,无聊地和蒋语桐打字聊天,商量下个月去港城的维多利亚湾看夜景。
今晚的局,赴约的大多是江城上层圈子中的公子哥们。她原本不在意这些,和邵牧辰韩淮他们待得久了,几个常碰到的面孔,她也认得几个。
不是没人惦记温乔这支骄矜华美的美人花,可也知道她穷追不邵牧辰几年,总归也算是和小邵总相关的女人。所以这念头刚如雨后春笋冒出,下一秒就被一场倒春寒活活冻死。
她坐在台球室窗边的沙发上喝酒,偶尔看几眼江润枫打球。
本来打算坐半个小时左右就偷偷溜了,没想到正等江润枫打完这局,邵牧辰和韩淮从隔壁过来,身旁跟着寸步不离身的徐清如。
温乔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人说眼不见为净,这躲都躲不过去了。
邵牧辰和韩淮出现,台球桌那边的也停下打招呼,招呼他们一起玩。
邵牧辰勾唇笑说:“你们继续。”
温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下偷溜不了了。
不知道徐清如倩笑着在邵牧辰耳边说了什么,竟然放着近门处的沙发不坐,偏要到她这边来坐。
坐就做吧,还要过来和她搭话。
“温小姐,别来无恙。”徐清如红唇微弯,扭头看着温乔问好。
温乔疲于应付她,淡淡地点了个头。
谁知徐清如像是非要和她杠上一般,起身去拿了一支球杆过来。
“温小姐,我们两个人玩一局吧?”
温乔摆摆手,浅笑婉拒:“不了,我这就要走了。”
有的时候,也不是什么人的面子都要给。
“就一局,耽误不了温小姐多长时间。”徐清如铁了心要和她打局球。
温乔不由得笑了,有了靠山的人就是不一样,腰杆格外硬挺,硬是要她陪玩。
“徐小姐最近进组拍了什么戏呀?”温乔话锋一转,含笑问面前的徐清如。
徐清如不理解温乔为什么突然问了她这么句话,不禁一愣后才说道:“……没拍什么戏。”
温乔嵌靠在沙发里,雪颈微仰,脸颊上带着几分笑意望着徐清如说道:“怪不得这么闲,非要拉别人打台球。”
说着话,不耐烦地站起来,问那边的江润枫:“江教授,您还没打完吗?”
江润枫也注意到了沙发区的异样,抱歉地和一起打斯诺克的同伴们说:“要不打到这儿?”
“这怎么行?就剩下个黑球了,说好了输的人罚酒。”梁兴昭笑着不肯,“而且这都轮到我来打了。”
温乔这下明白了,江润枫也没办法直接认输,他还打算滴酒不沾,开车回家呢。
“行,那就打吧。”温乔环抱着手臂,站在桌边看着球桌上各球的位置。
黑球分数最高最后面打,桌上的彩球只剩下一颗黑球了。斯诺克的规则是一红一彩,双方在打最后一颗黑球之前,都要先打入一颗红球,红球入袋方能再去打黑球。
梁兴昭这次连红球都没打入,更别提之后的黑球了。温乔也看出梁兴昭水平草草,不过梁兴昭这次打完之后,桌面上的白球与红黑两球的位置都变得刁钻,不好打入袋口。
梁兴昭许是觉得自己刚才连红球都没打入袋,面子上不好看,瞧见温乔一直站在江润枫身边,目光落在桌面上,似乎是在研究怎么找合适的击球角度。
公子哥的恶劣做派起了头,语气里有几分讥讽地说道:“温乔,你看得这么认真,是想替江二少打吗?”
哪知道温乔耸了耸肩说道:“你要是同意,我就替他打呗。”
梁兴昭轻蔑地笑了声,杵着球杆说道:“行啊,我同意了。要是输了,你们俩一人一杯?”
温乔答应说好,“你输了的话,喝一杯就行。”
江润枫知道温乔的球技,所以也没有拦她。
同侍应生借了皮筋,温乔随意地绾了头发。她直接用江润枫的球杆,拿过巧粉磨杆。等到磨好巧粉,心里已经想好了击球角度。
温乔走到靠近白球的桌侧,找准角度后,纤手平放台面,手腕也贴紧台面。这个动作太过重要和专业,可往往斯诺克的初学者或是普通爱好者,不知道也不重视这一步。
站在台面旁边的梁兴昭心中略微发毛,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温乔没有立刻提杆,不急不缓地弯腰去看瞄准点,白球的击点,与红球的撞点,以及袋口的位置。来回看过感觉没有问题之后,利落提杆,俯身趴于台面,眼睛专注地落在白球之上。之后小臂放松,带着球杆,做了几次轻柔地试杆。
女孩身材窈窕,俯身趴伏于台面,玲珑身段显露得恰到好处。粉色针织小衫轻微上移,露出腰间的一小寸胜雪肌肤。因她整个人的气质,也因斯诺克的这项优雅的运动,令人生出可远观不可亵焉的想法。
在众人因这一丁点的想法失神的时候,她已经出杆。只听白红两球碰撞一下后,红球已经被她打入袋中。
可这并不是胜利的终点,还有至关重要的一记黑球。打入这最后一颗黑球,才能致胜。
韩淮已经兴奋地凑到台球桌边,却看明白台面上黑球的位置已经很好打了。
邵牧辰却依然稳坐在沙发上,即使他看不见台面上的情况,也知道温乔能赢。
真正的高手,不会仅仅只专注于某一颗球的打进。他们放眼的是整个台面,在打上一颗球的时候,已经为击打下一颗球图谋打算。
台面上只剩下三颗球,白球撞击红球入袋之后,它还有另一个任务,就是停在对撞击黑球有利的位置。
想要终结局面,那么在第一杆的时候,就要思考选择好角度与力度。
温乔是个聪明听话的学生,所以邵牧辰笃定她能赢,就像相信他自己一样。
正如邵牧辰所料,温乔不费吹灰之力,利落出杆,将黑球打入袋口。
温乔将球杆递给侍应生,转头对梁兴昭报之以微笑道:“你输了,喝酒吧。”
梁兴昭算是有点气概,愿赌服输,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你确实打得不错。”梁兴昭喝完酒后说道。
温乔闻言一顿,而后谦虚笑说:“一般。”
“这还一般?”另有人捧场说。
温乔轻声笑了下,说:“主要是老师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