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把疏狂图一醉 第41章 第三十六章

漆黑的洞窟中，罪念晶源散发着幽幽的光，哪怕对晶源一无所知，顾沉璧也知道这些不是好东西。

“特地将我引来此地，”顾沉璧说道，“想必不是为了让我毁掉，那接下来便是要害我了。”

罪念晶源邪气弥漫，然而顾沉璧心有防备，心神守一，在晶源苏醒之前便退到洞外。

“哎呀，这可难办了。”顾沉璧说道，“毁也不是，不毁也不是，若是我那大侄子来了，那就更不妙。”

说话间，主意打定，顾沉璧布下阵法，导以地气，又加入自己弦音气劲，邪气被局限于循环之内，顿遭抑制。

“这样就差不多了吧.....唔！”顾沉璧收劲，忽觉内息一阵翻涌，立刻退到洞外，“这是......”

虽未被罪念感染，然而顾沉璧体内却隐隐有邪气四溢，顾沉璧不明所以，却知晓不能以此状态回文诣经纬，正在压制邪气之中，忽觉天外一掌疾驰而至，仓促间，柳国神玺再度护主，将顾沉璧转移。

隐藏在暗处之人见状，收势离去。

剑墓。

无数被毁坏或是被丢弃的兵器皆竖立于此，既被抛弃，就象征着一段感情，或是一段旧事的结束，而这些无处可去的记忆，便尽数凝聚于器之上，尔后，或是顺水，或是意外被这里的主人寻得，妥善安置于此。

当初顾沉璧被金子陵救起时，拿着的那把断剑便是顺着水流飘到了此处，再被主人捡起。

“许久不见，竟以这种方式回家，”他捡起那柄断剑说道，“哈，看来，他的状态也应是不太好了。一路漂流至此，想必你也很累，先在此处安置吧。”

断剑沉黯，他将之竖在岸边。

“我与你同样，”一身蓝衣，俊秀儒雅的剑墓主人说道，“既在等他来，却又不希望他来。在结果出来之前，还是要委屈你和我一起等了。”

一阵沉默。

“哎呀，”主人叹了口气，说道，“久未见到你，我竟是又想起当初了。只不过，师九如此名，他应是已经不记得了吧，那些记忆也......”

往事纷沓，随着断剑的回归汹涌而来。

邪天御武死后，罗喉建立天都，君临天下，尔后谣言四起，血云天柱后人直指罗喉讨要说法，更将矛头直指最后留在罗喉身边之人，素衣卿相忆情初，称他为血云罪者，要求以血还血，以命偿命。

在此状况之下，为保罗喉声名，忆情初一人担下所有罪责，再造杀孽，逼迫罗喉重伤自己，从天都出逃。

也正因如此，被阿鼻地狱岛列为通缉犯之一，由当时岛主师九如亲自追缉。

“在见面之前，我原本还当他是怎样一个魔头，”师九如对着断剑回忆道，“在见到之后，我却有了新的认知。”

往往重伤而出的罪恶之人多半都会隐蔽自己踪迹，然而在师九如找到忆情初时，他甚至有一种自己是受其引导至此的错觉。

“你便是忆情初？”他看着衣衫已被血浸透，身形不稳的素衣卿相问道。“你....为何不逃？”此人伤势实在过重，他心有不忍，是以有此一问。

“哈。”忆情初周身笼罩着一层邪气，闻言勾起嘴角说道，“我倒不知，地狱岛之人会对十恶不赦之人如此关切。”

“知道我是谁，果然是你刻意引我到此，”师九如说道，“为何？”

“因为你与天都毫不相干，并且身有责任。”忆情初支撑不住，索性靠在树上说道，“我对你们没有别的要求，杀了我。”

“为何杀你？”师九如问道。

“血云天柱十万子民，天都数千性命，总该有个说法。”忆情初说道。

“为何武君不杀你？”师九如说道。

“因为他终究是我大哥，下不了手，我却亦不能自我了断。”忆情初说道。

“你身上似有诅咒之邪气，”师九如说道，“此前杀戮，是否皆出于你本心？”

“本心如何，无关紧要。”忆情初说道，“履行你的职责。”

“阿鼻地狱岛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却也不会错枉一个好人。”师九如说道，“我不会抓你，也不会杀你。”

“你这个人，怎的也跟他们一样麻烦？不好.....”忆情初无奈，他闷哼一声，眼中邪芒闪过，手中凝出一口剑，剑未出招，便有剑气朝师九如袭来。“要么杀了我，要么就走！”

师九如化去剑气，并未离开，却也并不杀他，反而欺身向前，卸去他手中之刃，指尖神光乍起，点在忆情初眉间，邪气遇到遏制，极力抵抗，而圣光未减，凝聚成一道封印，与邪气抵抗。

忆情初瞬得一刹解脱，反手劈向自己，他之伤势本就过重，如此一来，直接失去意识，昏迷不醒。

师九如接住他，叹息一声，“明明就是个温柔的好人，却硬装成坏人，苦境中人，莫非都喜欢如此自我折磨？罢了，带回剑墓，他之状况，仍须调查。”

......

师九如回过神，看着面前断剑，怀念道，“如今想来，竟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以他的性格，你既然断了，想必他定是温柔如初。”

白云悠悠，自从那把断剑漂来这里之后，又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平静的剑墓再度波澜。

“咳咳....”危急中，顾沉璧被神玺带到一处陌生所在，邪气暴涨，他来不及思考，便只得坐下调息，勉力压制暴动的邪气，这邪气来的无由，还极为强势，他不得不凝聚心神，专心与之对抗。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又是什么时候沾染上的如许邪气？

不想受控，顾沉璧做好玉碎准备，就在这时，一道清朗诗号传来。

“半生持剑逐水流，相忘江湖两不知。” 师九如缓步而来，神光大盛，将顾沉璧身上邪气笼罩，一个破损的封印显现出来，师九如催动法诀，修补封印破损之处，邪气渐抑，顾沉璧睁开眼睛。

“阁下是——”他一时脱力，被师九如接住，“多谢。”

“你方才脱险，好好休息吧。”师九如说道。

“嗯。”顾沉璧愕然于此人给自己的熟悉之感，来不及细想，便沉睡过去。

“哎，每次见面，你都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师九如将他抱起，“阿初，你也太不小心了。”

没走多远，便来到了之前断剑所在之处。

“他终究还是来了。”师九如对着断剑说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似是听懂了他的话，断剑顿时烟消云散。师九如将顾沉璧抱至屋内，安置妥当之后，便在一旁静坐。

过了几日，顾沉璧缓缓睁开眼睛。

“.....”他觉得头有点疼，之前邪气虽然强横，却也勾起了不少零碎画面，如今虽已平静，之前那些画面却不复记忆。

“你醒了。”坐在不远处之人慢条斯理地说道。

“阁下是？”顾沉璧看着此人，虽是第一次见的面孔，却没来由觉得有一股亲近之感。

“我....”师九如顿了顿，“我名师九如。”

“那此地又是？”顾沉璧又问道。

“剑墓。”师九如答道。“你感觉如何？”

“尚可，”顾沉璧探查了一番，说道，“多谢援手。”

“按理说，若不遇到重大冲击，你便不会有事，”师九如说道，“你遭遇了什么？”

“许多事。”顾沉璧脱口而出，话音刚落，他便是一愣，明明是刚见面之人，而他却丝毫提不起设防之心。

“可还头痛？”师九如又问道。

“有一点。”顾沉璧说道，“之前，我是否与阁下相识？”

“你觉得呢？”师九如反问道。

“似是相识颇深，却又没有记忆。”顾沉璧说道。“先生.....”

“唤我九如吧。”师九如说道。“既来到这里，便与我有缘，就算曾经见过，也不意外，前尘往事，又何必执着？”

“因为我总感觉，我所遗忘的是十分重要之事。”顾沉璧说道，“有人在等我。”

“他也许确实在等你，”师九如说道，“却不一定希望你去找他。”

“是吗？”顾沉璧说道。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师九如说道，“与其在纷争中重逢，他或许更希望各自偏安一隅，只要无事，便是岁月静好。”

“对于岁月静好而言，”顾沉璧说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标准。是否只是活着便是岁月静好，是否各自偏安一隅，便是无事，这些都不是他人可以判断，唯有自己方知。”

“是。”师九如说道，“重逢有重逢的快乐，然而等待亦有等待的幸福。”

“哎，”顾沉璧叹了口气，“你这个人，是不是遇到什么事，都会觉得美丽无比？”

“确实如此。”师九如说道，“人跟人之间的相遇，本就是不可测的缘分，既然能够相遇，便称为美丽，何错之有？”

“为何此处名为剑墓？”顾沉璧又问道。

“无封无名之地，何以为冢？”师九如说道，“墓者，怀人思慕之处也，是以名墓而非冢。”

“你总是能令我惊讶。”顾沉璧说道。

“能令你惊讶，是我之荣幸。”师九如说道。

“奇怪，”顾沉璧顿了顿，仔细打量着师九如，说道，“之前，我未曾有过这种感觉，像是久别重逢，但是.....”他不由自主向师九如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脸，“为何我又有种不真实感？”

在触碰到的瞬间，脑内似有电流掠过，顾沉璧突然失去平衡，被师九如扶住。

“你身上状态还不稳定。”师九如说道。“平心静气，否则将受其害。”

“我这是.....”顾沉璧皱眉。

“这是一种诅咒。”师九如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有我在，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