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的少年匆忙把手中的汽水放到一边,搭上了少女的肩。
他震惊地发现不知何时,讲故事的人脸上挂满了泪水。
“老师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他只是笑着,就和平常一样,他笑着,对敬仰他敬爱他的弟子说、他说——‘事情就是这样,你以为你无法从现实的世界中获得救赎,于是求诸神明,然后那神明告诉你,你永远也无法获得救赎’……他这么说了,脸上还挂着笑……他就这么笑着看着相信他的弟子……”
宇智波泉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弯下腰捂住了脸。
滚落在地的汽水罐子犹在咕嘟咕嘟地流淌着甜滋滋的汽水,罐子里的汽水很快就没了,宇智波泉眼里的泪水却还没有落完。
她心里的血已经顺着恩师的刀尖流淌了千千万万个十三年,至今还未流干。
而真相是她恨自己要胜过恨吉田松阳。
或许萨蒂一开始就不该成为达刹的女儿。
*****
“嗯,我会保护你的,我保证。”
在宇智波泉呜咽着说出“救救我”之后,宇智波鼬如此斩钉截铁地许诺了。
他其实在发颤,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没有跟着打颤,他只觉得心跳声震若擂鼓,叫他好端端的头脑发晕。
他无法理解宇智波泉想要向他传达什么,那么晦涩,那么小心翼翼,那么拼命而又绝望地,她到底想要向他传达什么悲哀的真相,他不知道,他现在也没心思去想。
他只想叫她不要再哭了。
这种凶猛的招式比她的怪力还要可怕,他招架不能。
在村口见到她的时候,看她笑着和佐助打招呼的时候,听她对佐助说胡编的火遁忍术的时候……他当时是真地相信了,以为她足够强大,有足够的觉悟去迎接属于忍者的命运。
他错了,泉的演技居然那么好,他完全被骗过去了,如果不是跟着她回来,现在她只能一个人在寂寞的房间里哭,没有任何人会知道。
他明明知道的,泉是一个多么温柔的孩子,她怎么会对杀死陌生人毫不在意?
这么痛苦的泉是没有办法在忍者世界存活下去的。
宇智波鼬确认了这一点。
所以不要痛苦了,不要再哭了。
“我不相信有神明的存在,所以,”鼬抚摸着少女颤抖的背,语气舒缓,有一种坚定的力量蕴含在其中,“努力修炼,不断变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重要的人,不是吗?”
宇智波鼬不知道自己是否用过比此刻还要坚定的声音说话。
“我会保护你的。就像当初一样,我不是已经保护你一次了吗?我还会继续保护你的。无论是有形的敌人,还是内心的敌人,我都会从中保护你的,我保证。所以,不要再哭了,我一直很高兴自己那时候抓住了你的手,不,是感激才对。”
“我相信着你,一直以来都相信着你,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梦想的。”
“我很感激你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看着你一步一步地实现那个美好的愿望,我感到非常荣幸。所以,变得更加强大吧,泉,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做到的,大家都对你抱有期待啊。”
宇智波鼬想起来了,初见的时候,宇智波泉也是像现在一般,无助地哭泣着,下一刻就要被巨石砸中。是他拯救了她。
是的,在避难所的时候,宇智波泉在哭泣。
他记得的。
那时候,看到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儿眼中那一抹清澈又潋滟的红,他只注意到对方竟然这么小就开眼了,却没有意识到,那是被泪水洗出的清澈,那潋滟的是热泪的波光。
那一晚的悲伤,是宇智波泉梦想的开端。
正如,那一片惨烈而无望的战场是他梦想的开端。
宇智波鼬知道宇智波泉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正如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那片战场。
是的,这非常痛苦,痛苦到让人连休息都不敢,拼了命地变强,不去在乎外界的声音。
但是宇智波鼬相信宇智波泉一定能够挺过去的,她会强大起来的,现在再让宇智波泉回到那一天,她肯定不会干站着哭了,她不但能够保护自己,还能够拯救别人。
所以,不要再哭了。
宇智波鼬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对眼泪这么没办法。以前只有佐助在他面前哭,可是佐助的哭都是有对应的解决办法的,要么喂他吃饭要么哄他睡觉就行,可是泉哭泣的理由是悲伤,他要如何像消灭掉佐助的饥饿一样,消灭掉泉的悲伤?
告诉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宇智波鼬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保证,希望怀里这个一直都很听他的话,无论他说什么都赞同的女孩子能够因为他的话不再难过。
如果还是不行……不,一定能行的。
宇智波鼬有这样的自信。
崩溃之下的恸哭渐渐转化为了抽噎声,宇智波鼬像是受到了鼓励一样,趁热打铁地在女孩耳边又零零碎碎地说了好多安抚的话,心里竟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松快和不安。
“……我……我能摸摸你的头发吗?”
“……?”
要不是现在的气氛实在不适合,宇智波鼬都要冒出一句“什么鬼”了,不过满头问号的他也差不离了。
不管了这不重要。
黑发少年的手还放在少女瘦窄的背上,一下一下极有规律地抚摸着,试图用这个动作传达什么,或者说安抚什么,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答应了少女的请求,不知为何,在感觉到少女的手从他的肩膀上移开,往脑后移动的时候,他忽然就觉得心慌意乱,几乎都要阻止对方了。
宇智波鼬到底还是没有反悔。
从后脑勺传来轻柔的,如果不认真感觉就感觉不到的抚摸,对方的目标似乎也不在这上面,草草的前戏(???)结束,随即迫不及待地移到了他长长了以后扎起来的辫子上。
马尾辫被握住了,被左右晃了晃。
宇智波鼬觉得自己的发梢在宇智波泉手中仿佛成了胖猫的尾巴尖儿。
宇智波泉很讨猫咪的喜欢,有时候他们修炼中途,坐在训练场阴影处休息,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野猫会摇晃着灵活的尾巴哒哒哒过来,拿鼻子和额头去蹭宇智波泉裸露的小腿和手指,尾巴转一个圈,缠在她的手腕上,发出嗲人的喵喵声。
大概是因为有他在的关系,宇智波泉总是表现得很克制,可是手却很诚实地挠着猫的下巴,有一次他收检了练习用的忍具回来,看到宇智波泉侧卧在草地上,和趴在她眼前的三花猫互相喵喵叫,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猫尾巴,从尾巴根到尾巴尖儿,拿细细白白的手指去绕毛茸茸的猫尾巴尖,悠闲极了。
他看到一人一猫互相“交流”着,没一会儿,人闭上了眼睛对肥嘟嘟的猫说了句“午安”,然后猫站起来,本来已经很近的距离被它变得更近,软绵绵的轻飘飘的一声喵,一直安分地和女孩子的手待在一起的尾巴收回来把自己的身体圈住,重又趴了下去。
他看到那只肥嘟嘟的花猫趁着宇智波泉闭着眼睛的时候伸出舌头舔了泉的脸蛋一口,泉竟然也没有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说“我要睡觉啦”,而猫咪也像能听懂一样,把脑袋搭在自己的爪子上,把身体靠在女孩子的怀里,闭上圆溜溜的大眼睛睡了过去。
那时宇智波鼬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过去了。
此时此刻,他的头发在宇智波泉的手里,他甚至能够模拟宇智波泉感觉到了怎样的触感,发稍是软软的又有点扎手,不管怎么说……应该都不能和猫的尾巴比吧?
突然就有点忐忑了。
宇智波鼬安抚的动作停了下来,安安静静地,近乎乖巧地,仿佛被圈在女孩子怀里,无力反抗地被对方握住了要害,手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嘴巴张了张,到底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宇智波泉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变成了某种欺负人的状态。在终于满足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之后,她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坐直,撇过头说了声,“好啦,我去洗把脸”,然后就站起来跑到了卫生间里,留下耳垂微红的宇智波鼬呆呆地坐着。
把泪痕洗掉,宇智波泉仔细照了照镜子,得出虽然眼睛和鼻子还是有点红不过也无所谓了的结论,这才走回去,又坐回原来的座位上。
宇智波泉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一番。
“我……完成任务回来的时候,有一条河,是很清澈的河流,介于蓝色和绿色之间——我对颜色不太敏感,但是,应该可以理解为在秋季时大多数河流会有的颜色。那时候突然想起来的。在被河流的颜色到底该怎么描述给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的。”
宇智波鼬早已恢复寻常的状态,至少宇智波泉是半点没发现他之前的异常。
“忘了是什么具体的时间,我看到一条黑色的河流,就像少女的发辫一样,湿嗒嗒地披在野外。”
“回来的时候说故事……刚才,想起来,故事里有这么一句描述,就是黑色的河流像少女的发辫那个比喻。我其实已经忘了具体的细节,是谁说的,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说的,这些都忘了,在今天之前,我连自己听过这个比喻都忘了,但是回来的时候,走在河流上,因为河流的颜色走神,突然想了起来……”
宇智波泉转头看向面容沉静,认真聆听的少年,勾了勾嘴角,眼中的自嘲之色一闪而过。
“记忆这种东西,是针对过去而言的吧?但是过去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呢?人的记忆是模糊的,大多数时候,它甚至是虚构的,就比如此时此刻,在我的记忆里,我用豪火球把那些尸体烧成灰,但其实我根本就没看到他们变成一团漆黑的模样,只是记忆擅自推演出了那样的画面而已。”
“不是因为杀死了自己根本不认识,毫无了解,对他们是否该死一无所知的人,所以、所以难过的。”
虽然占比不高,但其实还是有感情戏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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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二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