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廖家被妖族灭门,要说和魔界没有关系这是谁也不信的,只不过当时廖家拒仙门结妖界,出事后仙门也没有立场为他们找回公道。
更重要的是那时重均还未被芩晚镇压,有着重均的魔界仙门不敢得罪。
芩晚想,或许妖界屠戮廖家是魔界默许的也说不定。
否则以妖王那胆小慎微的样子,如何敢拼着犯众怒的结果还依然灭了廖家。
而现在廖清音又和魔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很难让她不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着什么阴谋。
本来面对这诸多疑团,芩晚应该马上赶回断尘,去赤乌峰好好的问问重均,问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照她对重均的了解,那个声称是她前世唯一的亲人,是她的弟弟的那个魔界至尊者,应当不会对她撒谎。
“师叔祖,”付尘打断芩晚脑海里的杂乱思绪,说道,“既然廖清音已逃离蓬莱无法对她进行处刑,仙门大会也已结束,弟子想明日便回断尘。”
“好,”芩晚看了看身旁空无一物的坐垫,平静无波的眸子泛起点点波澜,没有碎寒果然是有些不太习惯,她改变心里的主意,道,“我便不回断尘了。”
付尘面上一惊,忙问道:“这是为何?”
芩晚道:“碎寒断了总得去找个趁手的武器才行,再者,炔羽自从拜师后就没有下山历练过,这一次我带着他在尘世走走,权当历练。”
付尘闻言也看向芩晚的身侧,他叹了一口气,破为惋惜的说道:“碎寒乃仙门公认的第一神兵利器,就这样断了也着实是可惜。”
下一瞬他话锋一转:“可师叔祖也没必要去凡尘寻找武器,门中的宝阁内有着数代掌门寻回来的各种宝物与神器,师叔祖可去宝阁内一观,若宝阁内没有师叔祖看中的再去凡尘寻找也不迟。”
芩晚岂能不知道付尘话中的意思,他怕自己去到凡尘见识过人间的盛景便不想再回清寂的断尘,更怕门派中出了什么大事没有人出来顶着。
毕竟在赤乌峰下还关着一位魔尊,以前总是芩晚去赤乌峰巩固维护伏魔阵,可若芩晚不在,恐怕这个任务就会落到擅长符篆阵法的徐影身上了。
可徐影不是芩晚。
重均也不惧徐影。
若他发现芩晚不在断尘,难保不会生出破阵出山的心思。
到时候恐怕仙门会经历一场血雨腥风。
“到时候就迟了,”芩晚道,“我若长时间没有命剑傍身,恐怕魔界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芩晚此话半真半假,但只是这样一句掺假的话,却也足够让付尘凝重对待,他确认般的问道:“师叔祖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嗯。”芩晚点头,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见付尘一脸“快说”的表情,她冷声道:“现在还不是说给你听的时候。”
林炔羽看着有些奇怪,跟着芩晚久了也就能了解一些她的小动作,他总觉得芩晚现在周身的气息有些莫名其妙的弱了下去。
方乐白倒是看穿了一切,芩晚这木头是在吓唬那老不休的呢。
付尘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倒不如说芩晚身为断尘的顶梁柱,付尘对她的所说所做都深信不疑,就算是发现了什么不对,潜意识也会将这种不对压在心底。
他面色有些犹豫,最终却妥协道:“那师叔祖准备在凡尘寻找多久?”
这怎么还有时间规定?
芩晚有些无奈,道:“这个得看缘分。”
缘分这东西说到下一瞬就能到你跟前,可若是说不到,那等个十年百年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付尘当下面色就有些微妙起来。
芩晚只当没看见他那想要阻止却又不敢的神色,往茶杯里添满了茶水。
此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看着付尘颇有些失魂落魄走远的背影,芩晚心情不错的对林炔羽和方乐白说道:“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明天搭坐回程的船,等到了临城与他们分别。”
二人闻言都很高兴,特别是方乐白,他直扑到芩晚身边说了一大堆拍马的话,直到林炔羽受不了将他拖走,芩晚的耳朵这才安静下来。
夜凉如水,芩晚坐在院中的石桌前看着桌上的几截断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它们。
碎寒剑断了的那天晚上,她原本是没有将它捡回来的意思,可林炔羽却将它带了回来。
她的徒弟这几天都被愧疚的心思包围着,芩晚在今日午间让他给自己上药就是想让他能为自己做些事,好消除一些他心中的愧疚感,可现在看来却无甚作用。
芩晚看着面前的断剑,心思却逐渐飘到了徒弟林炔羽的身上。
仿佛在林炔羽面前,跟了自己三千多年的碎寒都不值一提了。
院内的那颗白玉兰树含苞待放,柔软嫩白的花瓣在月色下舒展开来,伴着清冷的空气浓郁的花香将芩晚围了个满怀。
白玉兰花的香味与其他花相比要浓上不少,芩晚有些不适应的打了个喷嚏,瞬间便将这清冷如画的景象给破坏了个彻底。
她伸手毫无仙者形象的揉了揉鼻子,这才好受了不少。
“师傅。”
带着笑意的声音使芩晚停下手上的动作,她回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林炔羽,道:“我不太能受的住如此浓郁的花香。”
说着她捏了一个诀,结界便将整棵白玉兰树给包裹在了其中,隔绝了浓郁的花香,也阻断了林炔羽想要说出回屋子里的话。
林炔羽走近后,芩晚道:“坐吧。”
林炔羽坐下,他看着石桌上的断剑,问道:“师傅,碎寒还能重铸吗?”
他想若是碎寒能够重铸,那芩晚也就不用劳心劳力的去寻铸剑的材料了。
虽然能够借着芩晚寻铸剑材料,在凡间历练这件事让他很高兴。
可若碎寒能够重铸,他不去凡间历练也没什么。
他想跟芩晚比起来,自己的喜好根本就无关紧要。
可芩晚却摇头:“不能,就算碎寒重铸,重新铸成的碎寒也会失了剑气,剑若没有剑气就像当于人没有灵魂。”
林炔羽闻言不由得有些懊悔。
芩晚宽慰他:“不是你的错。”
自从她疗伤醒来后林炔羽便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整个人也不如之前开朗活泼,仿佛是经历了某些事让他成长了起来。
可这些成长让他变得更加的沉默寡言,思虑事情更加的周全,眼中的亮光仿佛在一点点淡去,甚至是今日下午时他挥舞的那套剑法,芩晚都从中看到了几分以前从未见过的杀意。
“可是……您失去了碎寒!”说到这件事情林炔羽便格外的激动,他眼中逐渐布满红丝,拳头紧握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看着碎寒在他怔然的神色下断为几节,跌散在青砖石板之上。
也看着芩晚清丽的面庞上染上惋惜的神色,更别提他在芩晚房外守门时,听到从里面传出的抑制不住的痛苦呻.吟。
都是为了救他!师傅是为了救他和小白才失去碎寒,以至于深受重伤还被翙栩威胁。
也是在那一刻他想要变强的心,想要保护芩晚的心达到了顶峰。
听着他过激的话语,芩晚说道:“我并非主修剑道,碎寒与我而言只不过是一把趁手的武器,没了还可以找下一个。”
可林炔羽若是没了,芩晚能够肯定她找不到下一个还能在她心里有如此份量的人。
况且芩晚刚才的话也不算是安慰他,而是实打实的实话。
她的确并非主修剑道,在符篆阵法上也有着极高的成就,要不然当初镇压重均的法阵也不会由她一人完成,而其他几位门派的掌门还没有异议。
“在我没找到下一把趁手的武器之前,你的春觉就和我合用吧。”芩晚如此说道,一点也没有向自己徒弟要东西的羞耻觉悟。
林炔羽原本懊恼的心因为这一句话逐渐平静了下来,芩晚的这句话就犹如一股清流抚平了他激动的心,这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要有用许多。
“是!”他温声应到,面上虽没怎么表现的出来,但那双藏也藏不住笑意的眼睛让芩晚知道,徒弟的心结总算是解开了一些。
见他如此芩晚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打趣他的心思,故意问道:“你很高兴?”
林炔羽下意识的便说道:“能为师傅做些事我自然是欣喜的。”
看着他如此高兴的样子芩晚有些不解:“为什么?”
林炔羽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是您给了我一切,我现有的一切自然也都是您的。”
他的一切都归芩晚所有。
心中有暖流淌过,将自己的心都熨帖的暖了几分。
从未有人说过给芩晚什么东西,他们都巴不得从芩晚这得到些什么东西。
但林炔羽是特殊的。
没有人给过芩晚这种感觉,她甚至形容不出来心中的这种感觉是什么。
只是觉得还不错。
这种感觉带给自己的体验还不错。
手指轻轻敲打在石桌上,芩晚神色凝重的像是思索着什么天下大事一般,其实她探究的也只不过是自己心中这陌生的感觉。
刚才林炔羽说他的一切都是自己的。
可这话中有一个漏洞。
芩晚不喜欢这种模棱两可的猜测,秉承着什么事情都要说清楚的原则,她问他:“你既这样说,那你也归我所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