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筏漾行在水流平稳的河面上,周围万籁俱静只余竹篙划过水面的声音,残阳西下映红了正片合面,也为河岸两边的山林披上了一层暖色。
林炔羽站在竹筏上环顾四周令人只觉震撼的景色,忽然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他于这山川日月之间、于这俗世红尘中只不过是寥寥。
空气中不知何时传来了一阵的歌声,两位船夫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一唱一和的声音高阔嘹亮,绕着这山川河流回荡不息。配着这景色众人皆不知不觉的沉浸在其中,就连原本围在芩晚身边叽叽喳喳的顾乡思都安静了下来。
顾乡思是这群弟子中唯一的女弟子,此时见到这位只在收徒大会上见过一面的师祖难免好奇,她喜欢芩晚身边的清冷气息,便不听昝眳安排的跑上了这艘竹筏。
她想师祖一定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顾乡思本就是个古灵精怪的性子,不顾掌门的黑脸,她就像一只小雀鸟似的围着芩晚打转。
芩晚本就喜欢看美人,顾乡思又是个十足十的苗疆美人,虽说是话多了些,性子也是有些跳脱,但这些在她的美貌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顾乡思见芩晚虽未对她的诸多话语问题做出回应,却也并未嫌她烦赶她离开。
那张娇俏漂亮的小脸更加明媚起来,也更加得寸进尺的凑到芩晚身边,小手拽了拽她的袖袍,见身旁之人并无反对之意,伸手便抱住了她的手臂,像个寻常的小女娃一般的撒起娇来。
林炔羽:“…………”
昝眳:“…………”
王小离:“…………”
三人站在一处看着竹筏前诡异的温馨一幕,不知怎地心里都有些不舒服,不约而同的都叹了口气,莫名的有了一种“失宠”的感觉。
不过王小离所哀怨的是师祖抢走了小师妹的注意力,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让他想讨好小师妹都没地方下手。
一行人到达临城的时候天已暮色,临城就算是到了傍晚也是热闹的,行走的小贩穿行在人群中,道路两旁的酒楼商铺更是络绎不绝,直把甚少下山的众人眼睛都看直了。
昝眳早就托外门弟子在这城中的客栈定了房间,在临城歇息一晚明早再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穿过热闹的街市,由于前路被堵只能绕道去往客栈,在经过一栋建筑极具韵味魅力的阁楼时,混合着不同种类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其中还夹杂着女子银铃一般的娇俏笑声。
众人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却都在瞬间低下了头,都像只鹌鹑一般的快速前行,耳朵红的都能滴出血来。就连已经六百多岁的付尘面色都有些尴尬,一甩袖袍,怒道:“成何体统!”
这句话不知是说众人,还是说阁楼上倚栏而靠的姑娘们。
芩晚抬头看去,只见不知是哪位姑娘撒下了一捧花瓣,带着清香好闻的脂粉香气洋洋洒洒的竟砸了众人满头。
于是,这群鹌鹑似的男人们逃的更快了。
不是他们不敢抬头去看阁楼上的姑娘们,而是此时不光有掌门在还有芩晚这个师祖在,他们可是极尽看重礼数的。若是行为有一点不合男女大防,那他们便都可以回炉重造了。
而此时被弟子们念着把礼数看的比什么都要重的芩晚,正抬头欣赏着阁楼上的姑娘。她一身白衣超尘脱俗,站在扬洒着落下的花雨中,周身气势清冷竟比那群面容端庄俊秀但都做鹌鹑状的男子,还要吸引姑娘们的视线。
“师叔祖!”
付尘略微有些焦急的唤了她一声,芩晚这才慢悠悠的收回视线,朝已经离她有一大段距离的人群走去。
她步伐端正,迎着众弟子们复杂震惊还有些好奇的视线并未做出任何解释,就好似她刚才沉迷尘世女子的行为都是他们的错觉。
其他众人不明白林炔羽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他记得半年前城镇的集会上,师傅就曾十分欣赏那几位从西域来的舞娘。
此时驻足在花楼前,恐怕也是欣赏起了楼上那些姑娘们的美貌。
到达客栈的时候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店小二将众人带到客房中。
芩晚要了一桶热水沐浴并未下楼去用饭,众人也未感到奇怪,皆道师祖毕竟是仙门第一早已不食人间五谷。
林炔羽用过饭后要了一壶热茶水准备给芩晚送去,却在楼梯的拐角处碰到了煽童。
说是碰到也不尽然,看煽童此时的样子明显的就是在等他。
“有事?”林炔羽不愿多事,更不想在外面与自己人发生冲突,让外人看笑话。
而煽童也并未动手,只是恶狠狠的逼近他,那双黑白分明发眸子里都要喷出火来,他小声的恶声恶气道:“真是不明白,师祖怎会收你这个废物为徒,还要带着你去参加仙门大会。”
林炔羽抬眸,脸上并未有恼怒的神色,只平静道:“你若是不明白大可亲自去问。”
煽童面上一梗,他当然不敢去问芩晚,说到底他连到芩晚近前的资格都没有。
此时见林炔羽这个废物居然能得到芩晚的青眼,被她收为弟子身居高位,就连门派中的长老都要恭恭敬敬的唤他一声师叔,他自是觉得嫉妒。
他不忿,明明都是同一天进入断尘的,他这么努力师祖都未看中他,却为何要收一个废物为徒?!
他看向林炔羽那张俊朗帅气的脸,这小子除了脸一无是处,师祖看中的莫不是是他的脸?
要不然能收他为徒,还悉心教导?
想到这煽童突然嗤笑一声,恶劣的轻声道:“你也只不过是凭着一张脸,等哪天你没了这张脸,看师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看重你。”
林炔羽不解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了他的脸上,但他现在也没有了要和煽童纠缠下去的心思,伸手将拦住他去路的手拨开:“让开点,茶要凉了。”
煽童倒也没再做什么纠缠,林炔羽的这种行为更是被他认成了是恼羞成怒,戳中了这废物的死穴,这也更加确定了他内心的想法。
看着林炔羽远去的挺拔背影,他想:没有修为这小子总是会变老的。
他的生命只不过是芩晚生命里的沧海一粟罢了,等他老去芩晚自然也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宠着他,到时候他会亲自让他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只不过是几十年的时间,他等得起。
而本以为接下来会遭到算计,说不定还要着重保护一下自己的脸的林炔羽,却没想到这个致力于找他茬、放狠话的人,是一个十足十的傻憨憨。
在芩晚的屋门外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敲了敲门,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
进门后他并未见到芩晚,屋内只有一位翠衫白袍的清雅公子。
那公子头簪玉冠,手执折扇,面上端的是一副温润清雅,让人看了不得不赞一句:好一位翩翩少年郎。
见林炔羽进来,那公子“刷”的一声展开折扇,掩住自己的半面容颜,只留一双清冷的眸子看向他。
“师傅。”林炔羽苦叫了一声。
看芩晚这身的装扮他自然知道她是要去哪的。
只不过这着实是让他为难,要是在外让人给认出来了,恐怕明天一早,仙门第一竟然去逛花楼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大街小巷。
到时候付尘掌门的怒火恐怕会把这座城都给炸了。
芩晚倒是没有这许多的顾忌,她三百多年未下山,这次入尘世她本就想放肆一回,如今遇到了又怎能放过?
芩晚冷声正经道:“我带你去见识一下何为逛花楼。”
林炔羽:“…………”
哪有师傅要带徒弟去逛花楼的啊。
师傅此时面色十分正经,眼中没有丝毫的杂念,周身气息正直无私,仿佛她根本就不是要去逛花楼,而是去钻研什么道法仙术。
然而还未等他出言相劝,芩晚就递给了他一套衣服,让他去换上。
看着师傅身穿男装与先前行为大相径庭的样子,准备了一大套义正言辞的相劝语,不知为何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直到林炔羽换上衣服跟着芩晚走到张灯结彩的花楼前,他才猛的想起来这样做是会出大事的。
但此时阻止已然是晚了。
芩晚倒是没有一丝拘谨的走入花楼中,这让林炔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以前就做过类似的这种事情。
但他还没来得及想出答案,就被花楼里的景象看呆了半晌。
这花楼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花楼里的姑娘各个都穿着得体,姝容绝色。穿行其中就像是来到了百花盛开的园林中,乱花迷人眼,让人不由得痴醉在其中。
只见这些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周围还不乏有些追捧者谈论诗词或是古画。
各个皆行为得体,言语交谈中并无一丝不妥。
就连中间舞台上的舞女都带着面纱,舞衣更是没有一丝出格之处。
林炔羽看向芩晚清丽的侧颜,原来是他想错了,师傅又怎会真的去那种地方。
可是下一秒他就知道他错了,因为芩晚扬扇遮面,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小声的抱怨道:“这花楼怎么和三百年前的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