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映真没有和程越看到春晚最后的倒计时, 白天太累,脑子又乱,十点半多一点便觉得眼皮沉重。maixi9
程越带她到客房, 里面的大床在她洗澡时他已经铺好了干净的床单和被罩。
“晚安。”他说。
她轻声应道:“晚安。”
客房的门轻轻合上, 她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上去, 拉高软被, 被子很厚很软, 清新的皂香有点陌生, 浓重的睡意却被这股陌生冲散了些。
外面的世界很安静, 又似乎隐约传来春晚热闹喜庆的声音,更衬得此刻的孤独。
梁映真躺在被窝里,左边翻翻右边翻翻, 却是更睡不着了, 想起傍晚在家里对妈妈脱口而出的话, 这会冷静下来觉得不应该。
但又无法说服自己原谅和接受。
枕边的手机接连响起微信提示音,她拿起翻了翻, 基本是过去一年加的列表好友们发来的新年问候, 恭祝她和傅审言新年快乐。
连一向眼高于顶、对她始终不屑的沈京京也发来复制粘贴的一百来字新年祝福。
梁映真锁屏,放下手机,头埋入枕面, 这会却连敷衍的回复都没有心情,也许再过不久, 她就不是傅太太了。
念头闪过,她忽的愣住——要离婚么?
下午醒来后太气愤太恼怒,不能接受这样从头至尾被蒙在鼓里的欺诈婚姻生活,梦里与程越的曾经那么真实,悲伤激愤的情绪上头, 她跑了出来。
若是不离婚,跑出来作什么?
她记起刚与傅审言见面,他对她毫不客气的态度,甚至有过言语上的讥讽,她那时不能理解为什么身为丈夫的他对这样对自己。
现在什么都想明白了,因为两个人并没有所谓的夫妻感情,她以为的失去的夫妻感情,根本就不存在。
梁映真睁开眼,翻身躺平,怔怔地望着天花板,被窝里的手一点点攥紧睡衣的衣角。
他的坏她记得,他的好她也记得。
除了最初他的态度高高在上,后来……后来他对她是很好的,深夜被吵醒也没有生气、二话不说下厨给她做饭,被绑架后能那么快回来也是他出手。
她还说毕业后给他生宝宝。
可是曾经与程越也是真的。
梁映真眼里蒙上一层泛起水光的泪意,她陷入两难境地,过去与现在割裂的两段感情,要怎么取舍?
手机微信又响了几声。
是韩真佩的祝福小视频,她在明亮热闹的客厅里,用摄像头录了一圈客厅里洋溢着过年喜悦的家人,她笑着对镜头说:“哈喽,新年快乐呀!有没有想我?”
她的朋友,也是谎言的一员。
梁映真看着她的笑容,喉头哽住般说不出别的,慢慢地敲字:【新年快乐】
发过去后,怕她又发来消息自己实在不擅长掩饰,紧跟着补充一句:【有点累,我先睡了】
退出微信,瞥见物流软件右上角的数字,点开。
显示之前买的潜水用具晚上已签收。
她微微怔了怔,眼泪从眼角滑落,原本再过几天就是他们的蜜月了,她亲自策划的行程。
梁映真不敢再看,手指微抖地锁屏,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的睡意再度上涌,她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这一晚的珞雪山梁家别墅,赵卓丽几乎彻夜难眠,在床上辗转反侧,握着手机迟迟没有按下拨通,她自觉无颜面对女儿。
她总共睡了不到两小时,夜里总是惊醒。
清晨七点她下楼,楼下餐厅一桌无人动过的年夜饭已经被收了下去,别墅似乎恢复往日的平静,赵卓丽坐在餐桌前木着脸,小口喝粥。
却听前门传来声音,紧跟着别墅里可视里传出男人的声音:“傅总来了,请开门。”
赵卓丽心一慌,呆滞的神情不再,低头擦了擦嘴,再抬起头,傅审言以及身后几位黑衣黑裤的保镖已大步走进别墅。
他举目一望,视线直直锁定坐在餐厅的赵卓丽。
赵卓丽心里更慌。
他淡淡开口:“我来接映真回家。”
赵卓丽开始后悔无论如何昨天也应该将人找回来,而不是鸵鸟地不敢面对,现在他开口要人,她只能颤着声音强作平静地说:“映真她……她不在家。”
傅审言微眯起眼:“那么?”
“她想起来了,昨天回来吵闹一顿后走了。”赵卓丽站起身,顶着他愈发阴沉的眼神,说话变得艰难,慌忙拨出电话,“我、我这就打电话给她。”
“赵卓丽。”
他不留情面地直呼名字,赵卓丽心一颤,他声音冷厉:“所以你是让我的妻子昨晚在外面过夜了是么?要是出了事你担不担得起这个责?”
同一时刻,听筒里清晰传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赵卓丽的脸色愈发苍白。
而别墅门口,傅审言已拿起手机放于耳边:“夫人昨天从梁家离开也没回家,你为什么不上报?”
听筒里男声克制冷静,甚至有几分呆:“傅总,您让我保护夫人的安全,没有让我实时汇报夫人的行踪或限制她的出行。”
傅审言眼神沉了沉:“人呢,现在安全么?”
“安全。”莫维一板一眼地汇报,“昨天夫人乘地铁到广润大厦,之后同一名男子坐车离开,两人在碧水郡下车,从昨夜到现在没有出来。”
赵卓丽自然听不见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从傅审言冷漠的神情上看不出什么,只察觉出他的气压一瞬间降至最低,人身处温暖的室内却仿佛在寒冬的室外,连呼吸都要被这股寒意凝住了。
“详细地址,门牌号。”
傅审言一边说一边转身,几位人高马大的保镖跟着一同从别墅离开,不一会响起几辆车驶离的车轮声响,别墅重回安静。
傅审言坐上商务车后撂了电话,唇边扯出讥嘲的弧度。
还真会买,偏偏买到明科开发的楼盘,这下省了找别的公司物业沟通,直接进小区就是。
碧水郡是明科去年开发的定位高端客户的楼盘,小区一侧是只有七层的低密度大平层洋房,一侧是别墅群落。
程越买的洋房。
傅审言记得碧水郡卖得很快,开盘两周即售罄,且江城因房价过高政府限售,新房交付三年后才能上市转手。
现在交房不到一年,自然是早先开盘时程越就买了下来,说明回国的事他思虑已久,人还没回来房子便先安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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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在床上想了那么久,睡得并不算早,生物钟还是十分忠诚地在早晨七点叫醒梁映真。
醒来后不到一分钟肚皮也叫了,她没有赖床的理由,打开客房的门,一阵淡淡的粥香便顺着空气飘了过来。
她慢慢走出去,程越身穿衬衣围着半身棕色围裙,转身看见她穿着深色睡衣神情怔忪,挽起的裤腿松散堆叠在脚踝处,像无意闯入的孩子般懵懂。
他微微笑了下:“早啊。”
他态度自然磊落,她却有些不自然:“早……”
“你的衣服我放洗衣机洗过烘干了,在沙发那。”他转回身,拿着刀切土豆丝,“初二就有商店营业了,到时再带你去买。”
“谢谢。”
梁映真在沙发边捧起内搭和薄毛衣,干燥舒爽。
她回客房换好衣服出来,餐桌上已摆好两碗白米粥,竹筷放在碗边,程越端着一盘泛着热气的土豆丝出来,放在装了两个水煮蛋的小盘旁边。
“平时不常在家里吃,只有鸡蛋和土豆。”她愣愣地看,他便解释。
“很好啊。”梁映真坐下去,拿起筷子,“谢谢你。”
程越拉开椅子坐到对面,解下腰间的围裙对叠放在一边空置的椅子上。
“从昨晚到今天,你的谢谢有点多了。”他说。
梁映真夹土豆丝的动作微顿,看了看他的眼睛,移开视线看向土豆丝,小声说:“是应该要谢谢你的啊……昨晚收留我。”
她垂着眼睛,昨夜就想过这个问题,如果韩真佩没去三亚……
但是没有如果,况且她也是骗她的其中一个。
她暂时不想见她。
寒假江城大学封校,宿舍进不去。
程越看着她,语气平静。
“我以为昨夜你来找我,就是一种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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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很快抵达碧水郡,身边的人示意出傅氏的工作牌,傅审言径直进入小区。
绿化很好,小道两旁即便是冬天绿树上仍有些微深深的绿意,只是秃了点,倒是别有一番冬日的意趣。
大年初一的早晨,洋房区偶尔有人在阳台的动静,大多此时正在春节假期的松弛睡眠中,非常安静。
傅审言走至一栋洋房楼下,抬起手,身后的几位保镖会意不再跟上。
他踏进洋房的楼厅,拿着小区保安给的万能卡,刷开电梯,再一刷按下楼层,“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他站在暗红的厚重大门前,脸颊微凹,按下门铃。
门里,梁映真握着筷子,筷子夹的土豆丝早就落回盘里,程越的那一句话后她愣怔了几秒,门铃忽然响了。
“我去看看。”
程越起身走至玄关,顿了顿,打开门。
门后,傅审言修长挺拔的身形出现,伫立在门口,梁映真受惊地看着他。
傅审言静了一秒,面无表情地道:
“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