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太现在才上大三, 四年前不就是高中生?怎么可能呢。jiujiuzuowen”
短暂慌乱后, 程越撤回错误的操作按下保存, 端起旁边的水杯垂眼喝了小口, 不动声色地问。
“审言不至于不做人, 你想哪儿去了?”谢征笑着睨他一眼,“是梁映真因为什么病休学了四年,要不早该毕业了,暑假还是我给她补的课,这学期考了年级第五,还不错。”
“休学四年……”
程越瞳孔微震,自言自语地喃喃。
“你怎么突然问起审言的太太?”
谢征目光从手机上抬起望了过来, 隐隐含着奇怪和探究, 程越已恢复平常的镇定,淡淡道:“看他们年龄差距比较大,好奇问问。”
“当初我也好奇过, 审言结婚什么风也没透。”谢征认同地说, “暑假才第一次见到他的太太,梁映真挺出乎我意料的。”
程越握着水杯,低声问:“为什么出乎意料?”
“也没什么, 我接个电话。”
今天程越的话似乎格外多, 话题总围绕傅审言的太太, 但他人品正直,谢征也不作他想只当是好奇,手机响起来接到一个电话走出办公室, 过一会进来说了声学校有点事就走了。
谢征走后,程越对着电脑屏幕却没有继续作图的心情,脑里乱作一团——
四年前……
四年前他正和映真恋爱,四年前她也结婚了?
暗色屏幕映出年轻男人神情坚毅的脸庞。
他缓缓收紧手指握紧。
绝无可能。
-
当晚,傅宅灯火通明,犹如夜色下明亮的宫殿般。
餐厅光线昏黄,流淌着暧|昧的色温,长长的餐桌上餐点摆放精致,红酒在流线型的弯瓶里醒好,香薰烛火,无一不在。
梁映真穿着漂亮的红色长裙,细细的红带在锁骨前交叉,衬出细瘦骨感的锁骨,肌肤胜雪。
她第三次给傅审言打电话。
男人淡淡的声音诧异道:“不是让你先吃了么?”
她咬着唇,不死心地小声问:“我知道啊,那、那今晚你还能回来吗,大概几点啊?”
“不用等我,你先睡。会议休息时间到了,我进去了,明天再说。”
男人话音刚落,紧跟着便传来嘟嘟的短促声。
“喂、喂——”
旁边的高文莉不忍心看夫人的表情了,夫人特地亲自布置了烛光晚餐,一个人从六点等到现在,虽然她不清楚今天是什么日子,但显然夫人很看重。
她低声宽慰道:“要不夫人你先吃吧,快八点了。先生工作忙,管那么大一公司呢,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梁映真放下手机,闷闷地小声说:“可是……”她疲惫地挥了下手,“算了,上菜吧,我先吃。”
一个人默默地吃完烛光晚餐,梁映真陪五花肉玩了会,不时瞄一眼客厅的壁钟,时间一点点流逝,傅宅前院大门没有消息通报,她将五花肉哄回狗窝里,提着裙摆踩着楼梯慢慢上楼回到卧室。
推开门,卧室大床上放着一只白色浴巾折叠成的鸳鸯,是她特意在手机上找来教程亲自用了近一个小时叠好的。
这会见了却满心疲惫,一点也提不起劲。
她在衣帽间脱下长裙,拆散编起的长发,卸妆洗漱,换上睡衣走去床边掀开厚厚的软被,躺进被窝还是咬着下唇很委屈。
一边委屈一边心怀希望地又等了很久,直到卧室的挂钟上时针过了零点零分,她眼神黯然,终于死心闭上眼睛。
傅审言回到傅宅时已经是凌晨两点,清冷的月色下只有通往别墅的大道两侧路灯还亮着。
别墅黑漆漆的,入目只有淡淡的一片月色,他带着室外的寒气进入温暖的室内,直上三楼卧室,慢慢推开门,按开一盏微弱的小灯。
床上的人已经睡了,娇美的睡颜很安宁。
他俯身在她的额头亲了下,卸下一身披荆斩棘后的疲惫,轻轻拥着她入眠。
第二天清晨五点的闹铃音乐准时响起,傅审言关掉闹钟,回过头,梁映真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他,漂亮的大眼睛忽然就红了。
他微愣:“怎么了?”
不说还好,一说眼睛瞬间湿润,她推开他转身背对着,小声说:“你完全忘了是不是?”
“忘了?”傅审言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一头雾水的感觉,“我忘了什么?”
“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她翻身回来,眼睛微红,啪嗒啪嗒掉下几颗泪:“你没回来跟我庆祝就算了,你忙我可以理解嘛。可是……可是……你怎么能完全忘了呢?”
傅审言墨黑的眼眸微微一沉。
那张结婚证自从办好以后一直锁在抽屉,除开那次梁映真想看拿出来,他从未看过更从未在意,遑论上面的结婚日期。
上面的日期是完全偶然的一天,没想到梁映真却上了心。
“昨天我还想跟你庆祝的呢……你都没回来,还给忘了。”她垂下眼睛,委屈地小声碎碎念,“我平时从没催你回家吃饭吧……昨天催你三次呢,你都没想起,我太伤心了。”
傅审言紧抿着唇,他要怎么说,那并不是他们的结婚日期?
当然是不能的。
不管之前这个日期是真是假,之后也注定成为两人的结婚日期。
“好了,是我不好。”
他伸手抱住她,她扭动挣扎,他收紧长臂低声哄道:“下次,我向你保证不会忘了,别伤心了好么?”
“那今天……”她不挣扎了,小声冒出一句。
傅审言停顿了下:“今天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
她不出声,也不动,安安静静在他怀里。
他抬起她的小脸,印下吻,她躲避着又被他捏住下颌重重吻住,最后松开时她用力抬手擦了水光潋滟的嘴唇,扭过头不看他。
傅审言抱着她,低声说:“这个收购案对傅氏很重要,过了以后,我们一起去旅行好不好?”
梁映真安静半晌。
“算……蜜月吗?”
之前记得他说过,两人结婚没有婚礼甚至因为他太忙,连蜜月也没有。真是耿耿于怀。
傅审言无声扯唇:“算。”
她好恨自己的心软哦,忍不住就为他开脱为他辩解,她小声说:“行吧,这次…这次就放过你吧。”
傅审言低头,两人额头抵在一起。
他笑:“我家真真好乖。”
梁映真翘起唇角,揪住他的睡衣领口故作威吓地说:“你要是又放我鸽子,可不会轻饶了你哦!”
他扬声笑:“不会。”
-
就算傅审言为没能过结婚纪念日道了歉,梁映真还是有点意难平,刚好韩真佩最近又被她哥安排的相亲逼得透不过气,两人约着出去闲逛解压。
逛着逛着到了家具城,梁映真吸奶茶的动作一顿,奇怪地“咦”了一声:“怎么带我到这儿来了啊?”
“看家具买家具呗,我不想住家里了,之前的公寓想换个沙发,你陪我挑挑嘛。”
“你哥能允许你出去住啊?”
韩真佩翻了个白眼:“我是他妹又不是他奴隶,他管我住哪儿?只要别住男人家里就得了。那边的墨绿沙发怎么样啊?”
梁映真看了看她手指的沙发,老老实实地说:“我没去过你的公寓嘛,搭不搭要看风格的。”
“也是哦。”韩真佩说完一顿,又笑起来,“我自己都忘了里面什么风格了,就记得沙发奇丑无比,一直想换又想着不去住就懒得换。不如这会去我那小公寓玩一会?”
“好啊。”
两人转身,却撞见程越站在几米远处将一张卡递给导购员,梁映真一愣,接着就是略显慌乱地移开视线。
程越已经走了过来,简单说了句“好巧”便看向一脸菜色的韩真佩:“韩小姐这会方便吗,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梁映真惊讶地回头,看着韩真佩一脸紧张却还是跟着程越走远了些。
她心里奇怪,但程越走远了心里却安定下来,就是好奇他怎么会认识韩真佩,江城这么大,却总觉得世界真小。
“韩小姐还记得我对吧?”
程越紧紧盯着对面握着奶茶眼神慌乱不敢直视的女人,愈发笃定自己的判断:“还记得就好,不用多余的客套。”
韩真佩盯住捧着的奶茶,心底升起恐慌。她长这么大还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心虚。
“映真结婚的事我知道了,不过——”他顿了顿,“听说是四年前结的婚,又因为生病失去了记忆,我想请韩小姐帮我捋一捋真实的顺序。”
韩真佩闭嘴不言,打定主意抱着“不主动不配合”的策略。
程越声音镇定:“你不愿意说没关系,我就说一说我的猜测。”
“映真结婚在她生病前还是生病后?我想——是生病前。如果是生病后结婚,既然是需要休学治疗的大病,不可能短时间治好,生病时间至少一年以上。那么就说不上是四年前结婚了。”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她的眼神变化。
“生病了几年?两年,三年还是四年?哦看来是三四年了。”
韩真佩眨眨眼,额发已出了些微的汗意。
“映真身体一向很好,四年前生病……节点可疑,韩小姐,映真到底是真的生了病还是——因为车祸?”
韩真佩喉咙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程越大脑迅速将信息碎片汇总,拉出一条合乎情理的时间线。
“所以,映真车祸后用了几年时间治疗,她失去记忆,却以为自己有一个丈夫,在四年前结了婚是么?”
韩真佩后背汗湿,程越彬彬有礼对她说了“谢谢”,便转身离开,经过梁映真朝她微微颔首,更是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他神情镇定,全身血液却在体内沸腾叫嚣,无法抑制的愤怒和痛苦喷薄而出却找不到出口。
他坐上出租车直达傅氏大楼,在前台说要见傅审言,前台虽然说见傅总需要预约,却因之前新区图书馆报道认识这位建筑设计师,不敢怠慢请他在一楼小会议室静坐片刻,需要问一问傅总现在时间方不方便。
第八十层的会议室,合同交换签字后,傅审言与脸色不佳的中年男人握手,终于为历时一年半的收购案画上句号。
他气定神闲从会议室出来,石景宽在旁边低声汇报:“新区图书馆的程越建筑师来了,说有急事想要见您,接下来一个小时没有行程,您看……”
“程越?”
傅审言轻轻点头:“带他上来。”
新区图书馆自然用不着他亲自过问,不过程越想见他,傅审言觉得自己作为胜利者没有拒绝的理由。
程越走进办公室时步子迈得很大,目光里是一望到底的怒火。
傅审言直觉警惕,面上仍是云淡风轻,扬手示意他坐。
“我什么都知道了,傅总,我没想过以你的身份地位会做这种事。”他压抑着却冷冷吐出两个字,“卑鄙!”
他站在办公桌前,颀长的身体笔直。
傅审言微微挑了下眉:“说明白点。”
“好,你非要装傻,我说得再明白点。”身侧的手握紧,程越沉声说,“我不会让映真不明不白地认你作丈夫,你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是你窃取了她丈夫的身份。”
“不是我,难道会是你?”
傅审言站起身,目光微俯,云淡风轻的笑容不再,唇角扯出讥嘲的弧度:“如果当初她真的爱你,怎么会什么都想起来了单独忘记你?我的太太我了解,你根本不重要。”
“是吗,那么——”
程越不避不让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唇边露出挑衅的笑意:“你敢不敢告诉她所有真相,让映真自己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们把【不敢】打在公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