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映真?”
清越的女声微颤, 三个字念得清楚且一字一顿。mengyuanshucheng
梁映真与其他三人一同抬起头, 她的嘴里刚放进一块土豆,一边咀嚼一边抬头, 站在餐桌旁的两个女生, 为首的那个鹅蛋脸、很漂亮,正平端着餐盘睁大眼睛, 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是梁映真?”她又问了一遍。
梁映真嚼着嘴里的土豆, 有些愣愣地点点头。
女人眼睛瞪得更圆,胸口微微起伏着, 似乎受到强烈的冲击,定定地看着梁映真。她身旁同样端着餐盘的女人奇怪地在她和梁映真之间来回看了看。
“石蕾,待会吃完了再说嘛,再不找位置待会只能坐别人用过的了。”
旁边的同伴催促着女人, 她才从震惊里缓过来,眼神钉在梁映真的脸上几秒, 收回目光, 没再说什么, 和旁边的同伴端起餐盘离开, 上扶梯去二楼。
艾静全程目送两个女人的身影消失在上行的扶梯尽头。
等看不见人了,转回头来, 惊讶地问:“你认识石蕾学姐啊?”
许小陌和郑诗玥虽没说话, 眼睛却是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梁映真有点儿尴尬,估计是认识的吧, 瞧刚才女人的反应那么明显,可是她记不清大学的人和事……
失忆这种天方奇谭,要怎么讲出口呢?
三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梁映真躲避不了,只好顺着先前生病休学的理由解释道:“我生病的时候昏迷了几天,又过了几年,以前有些人记不得了,可能认识吧,她叫石蕾吗?”
“对啊,石蕾学姐很有名的!”
艾静抢先说道:“石蕾学姐是咱们建院的系花,还是咱们顾院长手下的得意门生呢,读博一了吧,反正设计牛,就是性格有点傲,拽拽的,平时看见我们本科生都不搭理的,没想到你竟然认识她,她还主动找你说话!”
“啊,是吗……”梁映真拿起小汤碗喝了小口,“确实记不太清了。”
艾静扑哧笑出声:“这话让石蕾听见可不得气死啊,她记得你,你反倒忘了她哈哈哈。”
其他两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梁映真,她低下头,安静地喝汤。等四人吃完饭一起走出三食堂的门口,梁映真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我大概半小时后到东——”
“梁映真。”
身后冷冷的女声叫住她,回头,石蕾从三食堂的阶梯走至她的身前:“我有点事找你,方便单独说会话吗?”
石蕾的眼睛是丹凤眼,斜睨着看人自带冷淡的气场,说话时没有看着她,而是望着旁边的许小陌她们三个人。
许小陌一如既往地冷酷没接话,艾静识时务地挽住郑诗玥说:“咱们出去逛逛东门吧,映真,明天见哦。”
“嗯,明天见。”
梁映真并不怵她,刚开始害怕傅审言这不也好好地生活了么?
她微笑着朝三位室友挥了挥手,跟电话那头的司机轻声说:“临时有点事,待会再跟你联系。”
梁映真:“学姐,找我什么事啊?”
挂断电话后,她与石蕾身高相当,平视着她的眼睛,虽然对她毫无印象,但敏锐察觉出她的目光似乎带着点敌意。
正值饭点,三食堂门口人来人往,石蕾是顾院长收下的学生,又当过几年助教,站在这的一小会工夫已经有几个人跟她打招呼。
石蕾冷淡地应付了几句,打发走人,回头看着梁映真:“这儿人多,我们去南门的操场吧,那边清静。”
她似乎很想和自己说话,不知怎的,梁映真好奇她想对自己说什么之外,还有点无来由的紧张和担忧,时至今日,大学前的记忆全都恢复了,她对曾经大学的自己一无所知,既想知道又有点怕。
大学的记忆好像一个存于大脑的魔盒,打开来是好就算了,是坏的怎么办。
话又说回来,她也不觉得自己可能在大学干过什么坏事儿,应该不足为虑的,便点点头。
三食堂在东门和南门之间,从这里往南门的操场去,沿路有许多研究生和留学生与她们的方向相反朝三食堂走去。
石蕾脚步飞快,不时偏头看她一眼,梁映真心里忐忑,又不明白这位学姐卖什么关子,艾静说她博一,按年龄算以前的同学即便在本校读研也该是研一才对。
再看她冷冰冰的性格和不加掩饰的敌意,两人从前也不太可能是朋友。
梁映真跟上她的脚步,心里左想右想,两人到了南门操场边上,还是没想明白。
这会是饭点,南门操场里的学生不多,偌大的操场只有十来个人,石蕾带她去一处此时没有人在的翻双杠的空地,回过头,如火的夕阳在她身后映照。
“梁映真。”
她似乎习惯连名带姓地叫人:“你什么时候回学校的?还有,四年前你为什么突然不来学校了?”
梁映真微愣,这种质问的语气是什么情况啊?
“呃,那个……”
操场风有些大,吹散梁映真的长发,有几缕发丝扬在眼前,她抬起手捋了捋,石蕾的目光瞥向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近乎失态地叫道:“你结婚了?!”
操场风一直在吹,梁映真用随身携带的发绳将散乱的长发在脑后随手扎起来,对上石蕾比在三食堂更为震惊的脸,她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她一点头,石蕾的目光转瞬冰冷,甚至流露出一丝厌恶。
梁映真被她的目光盯得眼都不眨了,正想问问自己和她以前是不是真的认识,便见石蕾唇角弯起嘲讽的弧度。
石蕾的语气咄咄逼人:“你凭什么结婚?你有什么脸结婚?”
这眼神,这语气,梁映真要不是确定自己性向笔直,险些要怀疑自己曾经是不是和这位学姐有情感纠葛了。
她微微蹙眉:“学姐……你特意带我来这里说话,就是为了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吗?那我要走了,家人还在等我。”
她说完转身,石蕾先她一步转至身前,追问:“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梁映真有点生气了,不想跟她多说,继续朝前走,却又被她追上来问:“说啊,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四年前!”梁映真有点不耐地回答,“我可以走了吧?再见。”
“四年前……你!”石蕾震惊后,冷冷地吐出四个字,“你真是……贱!”
说完头也不回匆匆地大步走了。
梁映真:“……”
她捂住小腹,莫名其妙被骂一顿真是气得才吃下的饭菜都要不消化了,她醒来后还没骂过人,连那夜在游轮上戳破赵颖思也没有口出恶言,这会只能郁闷地自己生闷气。
一边生气一边竟然真的开始担心,是不是她真的曾在大学做过不好的事?
认错人肯定是不可能了,石蕾清楚记得自己的长相和名字,还知道四年前她突然从学校离开,那么关心她结没结婚。
梁映真忽的一怔,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
傅审言说之前结婚的事只有辅导员知情,该不会……她在同学眼里是未婚,玩弄了男同学的感情?
梁映真被自己的脑洞惊出后背薄薄的汗意,想一想觉得不可能,就算失忆,人失忆前和失忆后不太可能性格大变吧,再说,赵卓丽和傅审言从没提过她变了性格。
不可能和现在截然相反,以前是渣女吧?
“不会的,不会的,想什么呢,我多正直一个人。”她小声安抚自己,心情平复后给司机打了电话。
回到傅宅时傅审言不在家中,别墅的客厅开着灯,一片清冷和空寂,不一会五花肉哼哼唧唧地冲到脚边,梁映真弯腰抱起它,坐在沙发上拿球和它玩。
高文莉从旁边经过时主动过来打招呼:“夫人回来了啊。”
“对啊,高姐姐。”梁映真抓着五花肉的小爪子摇晃。
高文莉笑着说:“夫人不回来吃,先生也不回来吃,我这些日子给夫人做菜习惯了,今天闲下来反而心慌慌的总觉得不踏实呢。”
梁映真笑起来:“别担心,明天我还会回来吃你做的饭的。”
她在客厅和五花肉玩了会,心里那股被石蕾骂的浊气终于舒出,果然养宠物有益身心健康。
五花肉仰躺在沙发上乖乖地露出小小的肚皮,她一边挠它的小肚皮一边笑,笑着笑着忽然发觉有点儿想傅审言了,没和他一起吃饭还有一丢丢不习惯。
这晚傅审言一直没回来,梁映真换上睡裙在卧室的大床上也没睡,心里总记挂着傍晚在南门操场石蕾的话,和她愤怒的神情。
搞什么嘛?
就算她安抚自己肯定没有什么事,但禁不住大脑自动一想再想。
傅审言说她出事时两人结婚仅几个月,时间再短,就算对同学隐瞒已婚的事实,但傅审言显然不是任由她给他戴绿帽的男人。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梁映真躺进被窝,拉高软被,看着天花板想,改天找机会一定去找石蕾问问清楚怎么回事,总不能平白无故地挨骂。
她闭上眼睛睡得迷迷蒙蒙时,听见浴室门开了又“砰”地一声关上的声音,忽的睁开眼,对上傅审言的目光,他微愣后扯唇:“吵醒你了?”
“也没有,今晚睡得不太|安稳。”她揉揉眼睛,瞄一眼卧室的挂钟,“啊两点半了,你怎么现在才回啊?”
傅审言答得简短:“有些事需要处理。”
他身穿深蓝睡衣,走去大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坐上来,瞧旁边小脸还睡眼惺忪的模样不自觉溢出懵懂纯真的风情,情不自禁俯下|身,手掌抬起她的头往前挺,与她接了个柔柔腻腻的吻。
“两点半了,不可以做。”他抬起唇后,梁映真小声说,“今晚出了课表,明天开始要上课了。而且……你也要注意身体啊,多睡一会。”
他低笑:“好。”
他往下躺了些,长臂伸过去将她抱得更紧,梁映真也顺着他脸贴在他的胸口,今天格外地想念他,大概是被石蕾骂了吧……委屈之下更想他。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头顶低沉的男声问。
梁映真迟疑了一下,想说又怕说不清,也不想复述石蕾的话,“贱”这个字眼对女人来说太扎心了。
“没什么,都还好,你呢,最近工作是不是又忙起来了啊?今天回来好晚。”她靠在他温厚的胸膛前,小声问。
傅审言的下颌抵在她的额前,淡淡道:“忙是常态,不忙才是少数。没什么特别的,今天的事稍微有点棘手,不是大问题。”
赵颖思自从那夜在游轮失踪,他派出的人手和委托的顾问到现在也没将人的下落给出来,难免有点焦躁,一个活人竟然在眼皮底下溜走,无疑是对他能力的鄙夷。
也让他对幕后可能的力量生出更强的警惕,之前在西岭山脚暴打翟远时,翟远曾提过等着有人将他弄死,赵颖思显然不可能有这个能耐。
会是谁?
江城,或放眼全国,傅审言一时拿不准可疑对象。
今晚得到系统内消息,赵颖思名下的信用卡没有过消费记录,身份证也没有使用记录,没有用本人的身份证坐飞机出国的记录。
是另有假|护照早已逃出国还是又像之前翟远一样有人保护藏匿?
一天没抓着人,一天不能安心。
梁映真笑着小声说:“那我就放心了。”
傅审言目光深沉,嗓音却是轻柔,大掌在她的脑后轻轻地一下一下抚|摸:“不会有事,放心,睡吧。”
-
江城大学。
选课结束后,今天校园里早晨起来的学生明显比前几天多了许多,梁映真特意比之前更早地到了学校,去寝室拿书和其他三个人一同往建筑学院楼的方向走去。
艾静爱闹,一路兴奋地说个不停:“我真是太好运了!谢老师一门专业课一门选修我全都选上了!天啊这还是曾经非酋的我吗?”
“你的非酋运现在到我这儿了。”郑诗玥妆容画得精致,表情却丧丧的,“我全被踢了,有一门专业课被迫去色老头那儿,大写的生无可恋。”
许小陌语气平淡:“听说给他摸手就可以高分过,你牺牲一下。”
郑诗玥形象也不顾了,竖眉冷哼:“我一青春无敌名校美少女拼死拼活考来江大是为了给老男人摸手的吗?”
艾静哈哈哈大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给有些懵的梁映真解释:“诗玥说的色老头姓邓,之前被学生家长告他骚扰说他课下摸女生的手,当时还上过一些论坛呢,邓老头估计有点儿背景,新闻稿全删不说,课也没停,女生家长没继续闹,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梁映真嘴唇微张,震惊了:“学校都不管的吗?”
“要不怎么说有背景呢!”艾静撇嘴,“哎这些事儿太多了,远的不说,咱们顾院长设计和学术都牛逼吧?可是……”
她压低声音,神秘地小声说:“现在的师母是他以前带的研究生,比他小二十几岁呢!还是小三上位你品品,原配师母是顾院长大学的同窗呢。顾院长是咱们建筑系的招牌啊,学校舍得不要他吗?所以啊,婚姻真是可怕。”
梁映真石化,想起周韬特地带她去见顾院长时,男人年近六十,微微有些胖,和蔼可掬很亲切,却也没有过度的恭敬,不卑不亢的。
当时她出来后还暗自感慨顾院长人不错。
谁知……
许小陌说:“你别吓到她,映真是已婚人士。”
艾静笑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给忘了,你这么漂亮你老公只要眼睛不瞎就不会乱搞啦。”
已婚人士梁映真:“……”
她确实不怎么担心这个,毕竟傅审言那么忙,跟赚钱比起来他对情|爱应该不感兴趣。大她那么多一个前女友也没有。
纯纯的老男人,当老公还可以。她偷偷抿起嘴角。
郑诗玥到了邓老头的教室,生无可恋地跟三人拜拜,说起来其他三人包括梁映真运气不错,选谢征的专业课都选上了,连谢征的建筑历史选修课梁映真也选上了。
三人一同进入教室,谢征身穿浅灰衬衫,站在讲台上,待教室安静下来时开始讲课,中途目光扫过坐在第四排的梁映真,没有停顿,自然移开。
一堂课下来,梁映真总算知道谢征的课为什么紧俏了。
以前补课主要是她有问题,然后谢征答疑,其实没有真正地系统地听他讲课,今天他站在台上语气轻松,教材内容被他化作一个梗接一个梗地抛出来,教室便一阵一阵地发出笑声来。
艾静笑声咯咯咯的,梁映真也跟着笑,许小陌是真的酷,教室爆发再大的笑声,她岿然不动、全程不笑的。
转眼到周五,今天课结束得早,梁映真回寝室挑了两本书放进包,准备拿回家周末可以看看,傅审言的电话来了。
“下课了么?”
“下课了啊,刚准备回家了呢。”她笑着答,“诶,你怎么知道我刚好下课?”
“我有你的课程表。”
“……”
傅审言真的哪儿都好,就是毫无**概念。
许小陌推开门走进寝室,梁映真笑着跟她点头招呼,拿着手机走出寝室到室外的天台:“你想知道可以问我啊,干嘛又动用特权不知道从哪儿搞来我的课程表。”
他不以为意,语气平淡:“有什么区别?”
她小声不满道:“就是怪怪的啊,明明可以问我,你放着不问偷偷摸摸找别人要,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觉得。”
“……”
她哼了声:“算了懒得理你,我回家了。”
“等等,”他说,“我在车上,三十五分钟后到江大东门,你到那里等着。”
“啊,你要来接我?”梁映真愣了下,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东门外有美食街,那里江大学生特别多,要是被人看见怎么办?”
傅审言平静的声音转而不悦道:“我们见不得人?”
哦来了来了。
狗男人的坏脾气又来了。
梁映真小小叹气,不与他争辩,说:“也没有啦,行吧,我收拾一下到东门等你。”
“待会见。”
对面挂了电话。
梁映真回到寝室,许小陌安静地在看书,她跟她简单打了招呼说要回家了,许小陌没说话点点头,继续低头看书。
她背起包下楼,出了沁园。沁园在西门,到东门有不短的距离,待她走到东门时间已过去半个小时,她看了时间还好来得及。
“映真!”
转头,艾静手里提着袋葡萄和郑诗玥一同走过来,梁映真朝她俩笑了笑:“好巧啊。”
“你在等人吗?”艾静远远望见她站在东门左右张望。
“嗯。”在同学面前提及傅审言,她还是有些害羞和腼腆,声音也小了些,“老公待会来接我回家。”
“‘老公接我回家’……好恩爱哦。”
艾静坏坏地笑,郑诗玥也一脸暧|昧的笑容。
梁映真脸皮薄,半分没有已婚人士的熟稔,被打趣还是会脸红。
“真真。”
身后一道低沉的男声。
梁映真回头,脸更红了,以往他在外都叫她“映真”,只有在床笫之间最亲密的时候才叫“真真”,现在天还大亮又当着别人这么叫。
她竟然一秒想起两人在床上做最亲密的事的情景,羞得感觉鞋里的脚趾都蜷缩了。
商务车停在东门旁的路边,傅审言身穿黑色西装站在车门边,叫了那一声后修长的双腿抬起,朝她们走来。
他身形挺拔高大,长相极英俊,气质被轮廓分明的脸型衬托得很冷硬,瞳仁深黑,气势慑人。
一步一步走来,艾静和郑诗玥脸上的笑容凝固后收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得笔直。
“是你的同学?”
梁映真点头,红着脸小声介绍:“是同学也是室友,这是艾静,这是郑诗玥。”
傅审言朝两人微微颔首:“你们好,我是梁映真的丈夫。”
只说是丈夫,也没说名字,艾静不敢说也不敢问,和郑诗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只觉得眼前男人的气场比江大最严苛的校长还逼人,莫名让人在他身前有犯下错事不敢抬头直视的错觉。
“劳烦你们多照顾她了。”
不敢当不敢当。艾静和郑诗玥继续小鸡啄米点头。
傅审言:“真真,回家。”
梁映真看着两位室友明显被吓到的样子,不知说什么好。
她跟两人道了别,跟傅审言上车,透过车窗看向车后艾静和郑诗玥对着彼此拍胸口的样子,不由想起和傅审言第二次见面,在梁家的露台上。
“你是傅太太,有些话想想再出口。”
这话她到现在还记得,也记得他当时笔直而锐利的目光。
她小声叹气,其实她当初也没好哪儿去,还不是被他的气场压得哑口无言。
“叹什么气?”傅审言睨她。
“我同学都被你吓到了,我就知道会这样,哎……”她转头认真端详起他的脸,“明明长得不丑甚至还挺好看的,为什么自带吓人的气场呢?”
傅审言轻轻扯了扯唇:“我当你在夸我。”
“……不是夸你!”
梁映真扶额,真是有毒的脑回路。
微信叮叮叮地响起消息。
【我们是富婆(4)】有三十八条消息。
是艾静之前拉她进的寝室小群。
艾静:【我差点被闷过去了……】
郑诗玥:【@许小陌刚才我们见到映真老公了!!!!】
许小陌:【哦。】
艾静:【@梁映真你管你老公叫还可以?我不同意这个量词!】
郑诗玥:【不同意 1】
“……”
梁映真无语敲字:【你们没被吓到啊】
艾静:【吓人的帅哥也是帅哥,靴靴】
郑诗玥:【还坐商务车,可】
艾静:【天啊突然好想看你们的结婚证上的照片,你和你老公一定是最美结婚照!】
郑诗玥:【我也想看[狗头]】
许小陌:【附议】
“……”许小陌请维持你的冷酷人设!
梁映真见她们没有真被吓坏,松了口气,在小群里聊了会猛然意识到——她本人也没见过两人的结婚证。
当晚回到家里,她用餐的时候便跟傅审言提了一句,他淡淡瞥她一眼,只简单“嗯”了声。
用餐结束,他带她进入书房,从办公桌下方的抽屉里取出两本红通通的本本。
“哇。”
梁映真开心接过来翻开,却是一愣,两寸照片上的人的确是傅审言与自己没错,可是她笑得一脸灿烂,傅审言却神情僵硬。
这就是了,她嫁给他时肯定是很喜欢他的,他明显不是了。
梁映真不满地撅嘴:“你一点都没笑,只有我在笑,哪有人结婚像你这样啊?”
还说最美结婚照,一看就是塑料夫妻嘛。
傅审言移开目光,坐在座椅上,翻开手边一份文件,不在意地道:“要离个婚再照一张么?”
“……”
梁映真合起结婚证,真是哪天一定会被狗男人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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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恍然而逝,十一国庆假期之后,江城慢慢有了凉意,满江城的蓝花楹也渐渐地见不到了。
某日,傅元白在城南家中庭院里品茶,午后和煦的阳光透过藤蔓架垂落,他放下一盏茶,躺在藤椅上,一派闲适安逸。
后院忽然有了动静,傅元白闭着眼睛,不一会几名人高马大的保镖像提着一只鸡仔似的将一个年轻女人提至庭院中,不留情面地丢在傅元白跟前的空地上。
女人的小腿石子路面擦破皮露出血痕,狼狈地呻|吟了几声。
保镖之一汇报:“老爷,这个女人刚才想从后院的墙上爬进来,被我们逮住了。”
傅元白慢悠悠掀开眼皮,先不看地上的女人,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浅绿清透的茶水,徐徐喝了两口,才看向地上的女人。
他的声音如一贯的温和:“赵小姐又不是第一次我家做客,怎么偷偷地爬墙呢?”
赵颖思忍着小腿伤口**的疼痛,爬起来后盯住他:“要是你肯接我电话,我也不至于铤而走险,傅总咱们就别说废话了,直说吧,我要一个假|护照和够我安稳在国外生活的钱。”
傅元白还是淡淡地笑着:“你现在是丧家之犬,还敢来这里,审言和梁家你那个姑妈,连失踪也没报给警察,要是你人没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赵颖思放肆笑起来,笑了之后阴狠地盯着他:“你以为我什么准备都不做就敢来么?我只要今晚没从这儿回去,明早傅审言的桌上就会放着我派人寄的信!”
傅元白缓缓给自己续上一盏茶,温和的声音伴着茶水落入茶盏的声音:“你没有证据。”
“是,我是没有证据,你联系我的是黑号,我来这儿每次也要搜身没法录音。可你的侄子你是了解的,他不是警察,他看什么证据?”
赵颖思笑道:“他怀疑你就够了,想搞你他有的是办法!”
傅元白倒茶的动作微顿。
赵颖思留意到,又是一阵笑声:“多亏和傅总多打交道,我才学会留后手。”
“做事总要有个目的,审言不见得相信,我害他的太太能图什么?”
赵颖思冷笑:“图什么,图探查梁映真在他心中的地位方便以后做事多一个筹码啊。”
她躲躲藏藏的这段时间早就想清楚了。
傅元白起初愿意提供人力物力帮她完成对梁映真的绑架,她最初以为是傅元白与傅审言有不为人知的仇怨,不然何苦呢,他显然不缺那点绑架分红,为什么要蹚浑水?
慢慢地才觉察,傅元白不过是想借此探查梁映真在傅审言心中的地位,至于要做什么她不知道,但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赵小姐有点聪明啊。”
傅元白淡淡笑:“如果你才是梁家千金,嫁给审言倒还是个不错的贤内助。”
赵颖思垂下眼睛,被戳中心中最为隐秘的不堪,梁映真成为植物人的确给了她太多取而代之的希望,甚至连昏迷的梁映真有了傅氏集团总裁夫人的头衔,她也嫉妒。
若她是真正的梁家女儿,傅氏的总裁夫人凭什么不能是她呢?
傅元白挥手,旁边的保镖退下去了。
他一边倒茶一边道:“这样吧,护照和钱我可以给,一周后你来取,走正门别爬墙了,小心电着。”
赵颖思忍住腿上的疼痛,慢慢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
“多谢傅总仁义,规矩我懂,这辈子我不会出现在中国。”
她一瘸一拐地沿着雅致的庭院小道出去,待人影消失不久好一会,傅元白端起茶水放于唇边,眼神忽的一变,扬手猛地将石桌上珍贵器具一扫!
器具和茶盏通通落地,乒里乓啷一阵声音后一地狼藉。
惊呆了端着热水前来给水壶换热水的女佣,傅元白站起身,眉目温和:“抱歉了,辛苦张嫂打扫。”
赵颖思从傅元白别墅大门出去后,去后院爬墙的地方找到一顶宽檐帽子,戴在头上,向一个打理庭院的农妇一般装扮,才一瘸一拐沿着山道继续朝山下走去。
她走出傅元白家正门,在后院捡起帽子戴上,和山道远去的身影,通通被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的人悄然按下快门。
当夜,这些照片便被送往城南的傅宅,傅审言回家时从王管事那里拿到手中,进入别墅后随意亲了下早早下课回家的梁映真,便一人回到书房。
他坐在办公桌后,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从密封的信封袋里取出厚厚一摞照片。
赵颖思上山到后院院墙脱下帽子;
她试图攀上树;
被男人威吓从树上下来;
被男人从后院门带入;
一身狼狈从别墅正门走出;
沿着山道下山……
漆黑的眼眸如暗夜下深沉的海面,如海浪涌起无数情绪。
那日赵颖思在游轮上失踪,出于一向做事细密的习惯,派人去监视傅元白和他家别墅来访的动向。
傅审言面无表情地一张一张浏览完照片,合拢一并塞回信封,拉开抽屉放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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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梁映真在寝室里看书,背后艾静看着电脑忽然跳了起来。
“程越学长要回来开讲座!快快快,都去学院官网报个名先啊!”
一向冷酷的许小陌闻言立刻放下书,径直走至艾静的旁边,看向电脑屏幕,郑诗玥也起身凑过头去看。
江城大学优质讲座资源很多,几乎每天每个院系都有,平日也不见她们三个这么激动,也就提一嘴感兴趣的可以去报名。
梁映真忍不住也起身走过去。
艾静手指着屏幕还在尖叫:“程越学长啊!赫尔佐格大师的学生啊啊啊!”
许小陌看着屏幕:“淡定,谢老师不也是赫尔佐格的学生吗?”
“所以我超级爱谢老师啊!”艾静说,“可是程越学长不一样啊!谢老师是老师,现在很少做设计了,程越学长前阵子才拿了国际大奖啊啊啊!”
“你冷静一点嘛。”梁映真笑着看向屏幕。
建筑学院官网上新闻只有文字,没有照片,她细细看了遍讲座的时间和教室,想了想课程表,那个时间段没课,可以去。
她回到座位上打开电脑报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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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江城大学正校门停下一辆车。
南门这边除了研究生和留学生,鲜少有本科生经过,此时正是下午三点,该上课的都在课堂上,南门更是寥寥无人。
年轻男人下车,慢慢站直。
建筑学院顾院长、谢征和石蕾,一同站在南门边上,谢征先扬起笑容,走上前与他拥抱:“好久不见,师弟。”
程越唇边浮现浅淡的笑意,回手轻抱:“现在回国了以后多见。”
两个男人转身朝顾院长走去,虽说程越如今是国际上小有名气的建筑师,却不一定非得建筑院长来见,还是顾院长对他感情很深,当年就很赏识他,本来说好在他名下读研深造,结果程越却出了国。
几年前尚且有些青涩的男人现在愈发稳重,如青竹挺拔的身姿。
顾院长点头赞道:“不错,不错,是个男子汉了。”
程越笑容与从前无异,嘴角笑意克制,伸出手:“是院长以前栽培得好。”
顾院长与他握了握手,他手头还有些事,谢征又有课,就叫来石蕾去陪程越逛逛学校,石蕾与他从前是同班同学,不担心没话说。
虽然四年江大没怎么变,但知名校友回母校总有这么个流程。
石蕾走在程越身边,压制着声音里的激动,尽量平静地跟他讲了讲这几年江大的变化和大事。
两人在江大校园里走了会,此时经过江大知名的晚月湖,入夜这片平静的湖面便会映出天上的弯月,因此得名。
这会晚月湖边人少,湖边垂柳在湖面随风掀起阵阵涟漪,程越如从前寡言,石蕾走在他的身边,极力语气轻松地聊起他在国外的事。
他答得简单,也一一答了。
石蕾状似随意地笑着问:“这次回国女朋友带回来没啊?”
程越淡淡道:“还是一个人。”
石蕾静静望向他平静的脸,脑里却蹦出另一张女人的脸,她悄然别开脸,漂亮的眼眸里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
“明天的讲座安排在哪个教室?”程越问。
她说:“博阅楼A座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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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梁映真跟着室友三人去博阅楼A座,还没靠进401,便被壮观的人群惊住了。
博阅楼A座401是江大最大的阶梯教室,梁映真看着门口排起的长队,终于明白并不只有艾静她们这么激动。
艾静有先见之明,提前很早拉起她们排队,进去后发现山外有山,只剩最后几排的位置。
“我们都这么早来了,这些人怎么搞的,是逃课了吧?哼!”四人在后排坐下后,艾静还是愤愤不平。
梁映真托腮望向空荡荡的讲台和座位逐渐密集的大阶梯教室,有点儿小兴奋,待教室里坐满人后,前面右侧的门打开,接着走出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
阶梯教室一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梁映真跟着鼓掌。
“好远啊,脸都看不清……”郑诗玥一边鼓掌一边小声抱怨。
“不要怕,我华为月亮都可以拍,何况一个讲台呢?”艾静掏出手机,不断调整焦距。
还真不能。
能看见一个人,但想看清五官很难。
艾静郁闷锁屏。
梁映真偷偷抿唇,认真听讲座,看不清人,男人的嗓音通过阶梯教室的环绕音响传得很清晰,她想有这样声音的人应该不会差。
讲座开始一小时后,郑诗玥忽然捂着小腹,皱着脸:“惨了,我大姨妈来了,肚子好痛。”
梁映真坐她旁边,问:“我陪你去看校医吧。”
艾静同时出声:“我去吧,我正想上厕所呢,她老毛病了,寝室有药,我送她回去吃药休息会儿。”
幸好坐的位置靠后,两人悄悄从后排出去也没人注意。
讲座时间不长,再过了十几分钟,男人磁性的嗓音便说:“感谢校友抽空前来,今天的讲座到此结束。”
“学长!”某处一个女声扬起,笑着问,“没有提问环节吗?”
男人言简意赅:“没有。”
完全不给面子的两个字,莫名引发一阵笑声。
阶梯教室里学生们陆陆续续起身往外走去,梁映真和许小陌也跟着人群往外走,走出一段路忽然发现手机不在手里。
“我手机可能落教室了,我去拿一下,你先回吧。”她说。
许小陌:“我在这儿等你,去吧。”
“好。”
她匆匆回到阶梯教室,教室里讲台上的男人被几个学生围住聊天。
她明明记得带了手机,却在原本坐在靠边的座位和抽屉没见着手机身影,丢手机补办卡挺费时间的,她在附近的位置找了一遍,都没见着。
许小陌在外等了会,见人一直没跟上来,便回到阶梯教室,站在门口朝里扬声。
“梁映真!”
并不安静的环境,平淡的三个字,却让偌大的教室里一前一后两个人同时回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