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逃 第3章 缥缈峰

急促低沉的声音传入房内。

暗邢鹰眸微凛，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暗枢和暗摇身后的清瘦男人，“有何不可？”

“飘渺山崎岖难行，相传山中设有八卦阵法，稍有不慎，极易被困于山中。”

暗邢抿唇轻嗤：“便是死在山中，也非去不可！”

“我们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如今主子生死未卜，时间紧要，必须要赶在宫里人找到这儿之前上山。”

几人心意已决，十分愤慨。

男人只微顿片刻，便不再相劝，暗青色的身影转瞬又消失在茶肆之中。

这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法，看得几人惊叹不已，暗摇低声感慨：“这家伙轻功又精进了不少，就是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

门从外突然被推开，屋内干净整洁，只有窗户被风吹得左右开合，不像有人待过的样子。

小二挠挠头，低喃了句，“难道是听错了？”

吵嚷声中听到掌柜叫喊，小二咒骂了几声，又关上了房门。

……

暗夜子时，如鬼魅般的身影在夜色中穿梭，现身在茶肆之中。

利剑的寒光，绞着冷白的月色刺得睡熟的人恍然睁眼。

说书先生瞪大眼看着自己床前站着的三个黑衣男人，他们戴着银黑交替的麒麟面具，夜色幽光闪耀，脸色冷白犹如阎罗。

麒麟面具血滴子，谁敢不知暗夜门！

这是，暗夜门的人！

他只在画本子上听闻过江湖中的三两事，暗夜门，哪里见过这阵仗！

“你们——”凉剑紧贴脖颈，话也戛然。

“老实交代我们不会杀你，若是有半句虚言，——便叫你死无全尸！”

江湖相传暗夜门的人极其古怪，常夜半子时杀人于无形中，即便是武功极高的人也难逃血滴子的围杀。

说书先生哪里还敢反抗，只能不停眨眼。

穴道这才刚被解开，他立马表了心意，“几位大侠想知道什么，草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再多说，就割了你的舌头！我问你，永州鼠疫之事，是谁同你说的？”

说书先生瞳孔微张，咽了咽口水道：“是……是一名跛脚老者！他给了我一两银子，让我……我这两日就循着这故事说！”

往常茶肆里说的都是画本子类的奇闻怪谈，这鼠疫之事也是他贪财，没想到竟惹来了祸端。

“那我再问你，那宝物是何？”

说书先生哪敢隐瞒，赶紧道：“是一本医书。”

.

春意愈加盎然，山峰之上的雾气迷蒙。

容凛下水时泉水有些温度，溢出池外时，顺着坡势流入窄小的草丛之内。

泉水经此源源不断。

浸入水中，浑身的粘腻转为凉爽，耳边是淅沥的水声和鸟鸣，消了他不少阴郁。

容凛靠在光滑的池水边沿，闭眸假寐。

头顶飞泻而下的水流不算湍急，沿着微高的坡度落下时，水花四处飞溅，压得一圈新生的嫩草弯了脊背。

一阵疾风拂过，容凛骤然睁眼，视线径直看向右侧原先空旷的草地。

绿草如茵，翩然落下几片从山顶飞下的花瓣，怡人景色极为明媚。

只是，突然出现的白虎满眼敌意，十分违和。

有了上次的经历，容凛已十分淡然。

他慵懒地侧身，话音随意，“听说，你的名字叫浮微？”

白虎仰头长鸣，气势汹汹，鸣声势气十足犹如钟鼎落地，周身更是翻过一阵疾风，却突然又止住了声音。

容凛看它蓦然收声的模样，心底清明，捡过被池水浸洗的外衣披好，纵身一跃，从池中飘然落到了草地之上。

白虎眦目咆哮，却只是低鸣。

容凛勾唇浅笑，“你怕她？”他一步步走近，“这荒野之地，你要是有十足的把握胜我，她也不会知晓。”

他话里带着挑衅，也有几分调笑。

江湖传闻红眸白虎聪慧过人还极其凶残，便是武功高强的人，能胜它的几率也寥寥无几。

没想到的是，这白虎竟也有畏惧之人。

容凛是最喜欢他人匍匐臣服自己的，野兽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他却从来不喜强迫，他更喜欢的是，亲手折断那傲骨，心甘情愿跪在他脚边的人。

容凛浅笑，回首时，眸色幽暗满含杀气。

负在身后的手已蓄起的掌风，朝着老虎面门袭去时，一阵悠然的清香却突然扑面而来。

——

“浮微，过来！”

容凛已收了力，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处的少女，眼底翻涌的杀意顷刻间化为无害的笑。

“苏姑娘。”

苏云渺没应他，越过男人走向了不远处的浮微，无奈道：“不是让你不要跑出来？”

她抬着纤细的手抚摸它的额头，方才还眦目凶狠的白虎，此时像是温顺的绵羊，伏爬在地上乖巧的不行。

白日里山间的光色明媚，流水潺潺，更像是人间仙境。

容凛总觉得，苏云渺这话像是同他说的。

他先前收掌，想必她也看见了，却沉着气，半点没提。

无欲无求的人，总是最难驯的。

“还不回去吗？”少女声音清浅。

容凛黑眸沉着，从不会被外界的干扰的他，目光却不自主地盯上了，搭在白虎身上的素手。

白虎身体极其健壮，毛发更是白的透亮，可是少女指间葱白如凝脂，竟还要白上几分。

容凛黑眸微眯，抬步凑近了些，答非所问道：“苏姑娘真是驯兽有方，如此凶残的野兽竟会如此乖顺！”

“除了为它起了浮微这个名字外，我从未想过要拘束驯化它。”

苏云渺转身，素纱似飘渺的云，纤瘦的身影更像是刚落世的仙子。

容凛凤眸微抬，眼底的情绪翻涌，不知在想些什么，“苏姑娘通晓医理，难道不知这白虎通身皆可入药？”

苏云渺蹙眉看他，觉得眼前男人的心思似乎太过复杂。

身后浮微已经恼得毛发竖起，獠牙张着蓄势待发。

苏云渺却并未回答他的话，望向男人如深渊般的瞳孔，“众生平等，为何要用浮微的命救世人？”

学习医理，即便怀了一颗仁心，却也不能参悟他话中的道理。

容凛解释说：“苏姑娘宅心仁厚，以一虎之命便可救万人于水火灾痛，何乐而不为？”

对上少女那探究的双眸，他继续道：

“虎心、虎胆可增甲子功力，虎血可做药引解百毒，虎骨研磨成粉可消穿骨之伤，便是最常见的虎皮，也可做世间最珍贵的裘氅。”

苏云渺听得眉间紧皱，“浮微的命也是命，它若愿意，自是可行？它若不愿，没有人可以勉强它……”

“苏姑娘说笑了！野兽如何能有人的心思，又岂能和人相提并论？”

男人的嗓音恣肆打断了她的话，两人对视时，那一闪而过却又瞬间掩藏的杀意，轻易被她捕捉到。

苏云渺不再同他争辩，眼前这个男人太危险，她深知自己并不会说服他。

她只安抚一旁的浮微道：“旁人的事我不管，但是浮微，不可以动。”

少女清冷的余音被风吹散，容凛再回眸时，只见她单薄的身影渐远。

明明这不是命令，也不是请求。

可为何心底那份杀心，此刻却有些消减。

容凛微眯起双眸，舌尖重重扫过槽牙一片，唇角的笑愈加讳莫。

.

缥缈峰细雨刚歇，葱翠的山间蒙上一层薄雾，甚是好看。

苏云渺撑着油纸伞走出云雾时，就瞧见竹屋的窗户前，容凛正站着。

闲散的山中隐居，大多会慵懒地依靠坐躺，可男人笔直站着，身姿竟比往常还要端整几分，透着威严冷厉。

他似乎对那扇窗户情有独钟，原先伤重时也最爱在那处站着，现在更是如此。

苏云渺收回眼，垂下的眼睫遮住眸中的异色。

如今她已无暇顾忌容凛何时下山，今早下山，她发现师兄留下的阵法被动过。

脚印错落，还有积水，苏云渺断定，并非野兽误闯，而是有人上了山。

来人在雨停前就已经出阵，且人数不下于三人。

不足半日，这些人定会找上这里！是敌是友，都尚且不知。

苏云渺收回思绪，正欲回屋，嗡响自后而来，她迅速轻身侧转，泛着冷光的利镖自她心口越过，钉入身后三丈远的青槐。

槐叶晃动，头顶飞过一阵受惊的山雀。

“你们是什么人？”

苏云渺看着五丈开外的四个黑衣人。

他们面戴银黑色的麒麟面具，被雨水冲刷后更显肃杀，面具后眼眸阴冷无神。

她声音不自觉带了些冷，空谷悠荡，似有回声。

暗刑默言未答，静声看着。

对面的少女素衣轻纱，如瀑的青丝乌亮，因为方才的惊扰转身，此刻全数拢在了身前，发带也随风飞舞。

他没想到，荒芜的山中，竟有此等绝色。

少女背影纤瘦却是仙姿盛颜，杏眸更是清澈如水，镇定自若。

原先想着先将人制服，便随意出了手，可现下才发现，少女的身法，竟不逊色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暗邢与暗摇对视一眼，冷声道：“一起上！”

话音未落，四道黑影已迎面袭来。

苏云渺纵身飞跃，看着从裙角一闪而过的铁爪，骨节含钩阴漆。

四道铁爪落空，“咻——”又伸缩回四人袖中，灵活自如。

她悬身落地，油纸伞还稳稳握在手中，眸色却愈加清冷。

此类兵器她在书中并未见过，只有与之构造相似的锦套索①。

由鹰的厉爪含倒钩而萌生的锦套索，构造颇似流星锤，净铁打造双爪，爪中有活动机关，收拢便难以挣脱，每爪可取二人。

而眼前此物骷髅状的利爪，只一眼便让人不寒而栗。

四人围攻竟连对方衣角都未碰到，暗邢咬牙，更加懊恼自己太过轻敌，“强攻！”

暗璇和暗阳闻声而上，几人直接甩出袖口的暗色血滴子，只是血滴子未及，一道深青色的暗影自眼前一闪而过。

利剑锋芒尽显，直逼而来。

苏云渺抿唇展臂轻身，脚尖微点想要躲闪时，却在看到对方的面容时，水眸怔住，步伐也猛滞。

①锦套索。来源参考《中国冷兵器图典》，仅供参考。详见围脖图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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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缥缈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