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后,张得意有点蔫,吃了饭就回自己房间了。骆文端下午还有补习班要上,没有怎么管她。
骆文端下午要补两门课,物理和数学。上补习班的时候,骆文端坐在有些不太合适的桌椅前,稍微有些不舒服,补习班的座椅对他的身高来说有些太挤了。
这两门课,他上次月考考了近满分,但是骆文端还是给自己找了补课班来上,有些时候补习的老师能给些新的解题思路,练一些课堂上见不到的题。
骆文端自觉不是什么特别聪明的人,靠从小就打下的比较好的基础和一直也没有松懈过的努力才能考高分。
骆文端看着黑板,上面讲得东西很简单,他的思绪便飘到了其他事情上。
“妈妈明年就来接你。”这句话,他到底听过多少次了?
骆文端和他亲妈打电话的时候,几乎每次挂了电话,都会听见她这样许诺。骆文端不想在这个家里待,从他妈走的那一年开始,就在等她来接自己,一直到他上了高中,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于他妈来说是个负担,并不是亲人,她是不会接自己走的。
骆文端小时候必须要好好学习,才能被父母夸奖,亲生母亲走后,他更要好好学习,才能被接走,他只有学习这一点可以让人喜欢他,骆文端就更加努力,到了最后努力已经成了惯性,即使心里已经知道不用等人带自己离开了,也还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他后背被戳了一下,骆文端从思绪中走出来,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可以用一下橡皮吗?我的……”
骆文端还没有等他说完,拿起桌上的橡皮扔在了他桌上,男生小声说道:“谢谢。”
一节课听的人昏昏欲睡,很多人已经趴在桌子上了,骆文端今天也很累,浑身像是跑了一千米一样,这个中年数学老师讲题思路很好,骆文端记了笔记,把整节课都跟了下来。
前桌女生转过头来,正是班里的家里卖翡翠的短发女生,她说道:“学霸,可以借你的作业抄抄吗?”
骆文端说:“我还没做。”
女生面露怀疑,说道:“你没做?”
“打算周日做作业,”骆文端收拾东西装进书包,站起来说,“今天一天的课,没时间。”
女生抬头看着他,不可置信道:“大家都在课上补作业的,你没有写?”
“没有,”骆文端说,“在听课。”
女生:“……”
骆文端后座的男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走过来,那个男生又白又瘦,骆文端的手腕都快赶上他的脚腕粗了,男生手里拿着一杯奶茶,对短发女生说道:“一会儿去吃东西吗?”
短发女生:“你想吃?”
“我在减肥,”男生举了举自己的奶茶,“奶茶都是不加糖的。”
短发女生怒道:“你还减啊!要不要我活了?”
骆文端已经走了,俩人看了眼骆文端的背影,男生“啧啧”地说道:“他真的很帅啊。”
短发女生道:“一看就是直男啊,像是那种体育生渣男。”
男生从兜里掏出块橡皮来,冲她得意地挑了挑眉,女生马上反应过来,说道:“你变态吧?”
“他送我的,”男生言谈之间不自觉地会透露出女性化的感觉,他道,“又不是我偷的。”
短发女生警告道:“小心被玩弄了。”
男生懒得理她,把橡皮揣回了兜里。
骆文端下了课,回家哄孩子,家里李梅梅正在做饭,骆明也回家了。
骆文端把书包卸下了,放在沙发上,拿了两瓶复合果汁,骆明坐在客厅打着电筒摆弄一块石头,看见他回来了,便轻浮地道:“认识吗?”
骆明口气有点瞧不起的意思,骆文端倚在冰箱门上,拧开果汁喝了口,离老远打量了眼那块石头。骆明石头玩了多年,在这方面颇有信心,骆文端虽然各个方面都出色,不太用得上他教育,但是在石头这里,骆文端是绝对不如他的。
骆明说:“你知道这块石头值多少钱吗?”
骆文端说:“木那场口的?”
骆明愣了下,然后乐了,道:“还行啊,有点眼力见。”
翡翠原石产地是固定的,只有那么几个出原石的场口,有经验的商人只需要看一眼石头的外壳,就能分辨出这块石头来自那个场口,每个场口都有自己的特点。
骆文端走过来掂了掂,明显感受到了重量,这东西在行内被称为“压手感”,压手感强,代表石头外壳里面被内化成翡翠的可能性更高。这块石头明显是木那场口的白沙皮壳,部分地方外壳已经出现脱沙,即使不打灯,也能看见里面的肉非常老,寒光十足。骆文端还是拿灯看了看,水足,种老,灯光一照,整块石头通体雪亮。
骆文端犹豫片刻,说道:“一万多吧。”
骆明愣了一下,然后道:“怎么可能?”
“这块石头,这价钱怎么可能下的来?”骆明说,“这里面是可以做牌子的,高冰翡翠。”
高冰翡翠在翡翠中当属上品,即杂质很少、肉眼可见的肉水足、像是玻璃一样质地的翡翠,这样的坑料可遇不可求,即使买到了,也一定是高价。
骆文端问:“木那爱出棉,要赌,给不了太高。”
棉,即是翡翠中的像棉絮一样的杂质,裂和棉,是翡翠中最影响高货价值的因素,很多品质很好的翡翠都是因为有棉,价钱大打折扣。
骆明说:“即使是出棉,也不是这个价钱。”
骆文端指着皮壳上的裂,说道:“大裂。”
他又用灯去照脱沙的部分,说道:“从皮壳看,还有小绺,想做牌子太难了,硬要做牌子巧雕,去掉棉和裂的话,价就卖不好了。”
说完,骆文端又没有特别确信,他问骆明:“你多少收的?”
骆明看了他一眼,说道:“一万五。”
这个价钱和骆文端想的差不多,这块料子是有的玩的,值得一赌,切开之后有可能会大涨,只不过骆文端自己要买的话,不会给到这个价钱。
骆明的心情却复杂,这块石头是他谈了两天才谈下来的,货主当时叫价十八万,一万五这个价钱谈下来得并不容易,他已然觉得自己是捡漏了。
骆明:“你看到了多少?”
“最多一万二,”骆文端喝空了果汁,把瓶投进垃圾桶里,然后拎起书包,“我看得不准,上楼做作业了。”
骆明手里拿着这块石头,却若有所思。
李梅梅在厨房回过头来,看见骆明的神色,又看了眼自己正在围着她转风车的儿子,脸色非常不悦,喊道:“别玩了。”
骆领领被她骂了只当没有听见,仍然拿着风车一边满屋跑一边大喊大叫,李梅梅把他拦下来,让他别喊了,然后蹲下来,对骆领领说:“你去找爸爸陪你玩,好不好?”
骆领领摇头,冲她吐吐舌头,说道:“就不就不,就不听你的。”绕开她又跑开了,李梅梅打不得骂不得,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回去继续做饭了。
骆文端对这些并不知情,他敲开张得意的门,递给她果汁,开始给张得意检查作业。
张得意说:“叔叔。”
骆文端:“有话直说。”
“我能不能预支明年的压岁钱啊,”张得意说,“你帮我买个手机。”
骆文端也干脆道:“不行。”
张得意说:“哦。”
张得意:“那我就不要了,我也不是很想要啦。”
“那最好,”骆文端说,“十岁之前别想了,或者你考双百回来,就给你买。”
张得意自动忽视考双百那个选项,说道:“好耶,还有两年了!”
骆文端:“……”
骆文端在张得意每一个字都写得像毛毛虫的作业本上签了字。张得意报的作业班也帮忙批改作业,省了他不少力气,只需要看看成绩,签个字就行了。
骆文端在张得意的教育上可以说付出过很大的时间和金钱,从小学二年级就给她报过奥数班,奈何张得意实在是没有学习的天分,把老师和张得意都折磨了够呛,骆文端又给她报了几个兴趣班,游泳、钢琴、绘画学了个遍,没一个喜欢的,每天上课像是上刑,骆文端就放弃了。从此对张得意的教育只信奉一个原则:“快乐至上,善良就行”。
张得意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笨小孩,但在这方面心态还是挺好的,骆文端没骂过她,她就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上进心。
骆文端有时候感觉自己应该严格点,但是张得意又确实不是这块料,也就算了。
张得意“大”字型瘫在床上,头朝下看着他说道:“叔叔,你为什么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啊?”
骆文端:“因为那都是假的。”
张得意:“我之前听说,我还有个叔叔,他就可以看得见鬼——”
骆文端看了她一眼,张得意吐了吐舌头。骆文端说:“他是装的,他小时候为了让我妈能只爱他,所以假装自己能看得见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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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道士上炕(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