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郁安又开始做梦了,梦中不再是那条红黑相间的赤链蛇,而是一个形似少年的身影。
那身影立于层层血雾之中,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听不清对方的声音,只见那人缓缓朝他伸出手,形状姣好的薄唇开开合合,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什么。
明明他没有听见对方的任何言语,但身体却像受到了蛊惑一般,不自觉的朝那身影靠近,然后伸出手,握住那只朝他伸过来的手。
相碰的触觉冰凉、僵硬,好似在触碰一具尸体一般,吓得江郁安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过来。
有谁在他旁边抽泣着,又有谁在用他温热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掌心。
痛感如潮水一般袭来,瞬间让他本不太清醒的意识渐渐变得明晰,忍不住痛嘶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听到动静,那握住他手的人连忙站起身来,倾身看向他,“阿雪,你总算是醒了,你吓死我了,你都昏迷了整整三天了,终于醒了……”
是方莲清,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忍不住抽泣。
江郁安愣愣看了他两秒,回忆回到了几天前——
那日他被大蛇咬了,然后……然后被一个绯红身影救了?
那个救了他的人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江郁安皱眉瞧瞧四周。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周遭陈设远不如苏庭玉的房间淡雅,各种瓶瓶罐罐几乎要将整个房间淹没,空气中还飘着浓郁的中药苦涩味。
江郁安的眉头越发紧蹙,想用手肘撑着床起身,却无意间牵动肩头伤口,痛得他哀叫一声。
一出声才惊觉,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
“当心!”方莲清见状,连忙按住他地动作,小心将他扶起靠坐在床头,然后转身去到桌前给他倒了一杯水,将杯子凑进他嘴边,“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江郁安真真是渴极了,几口便将杯子里面的水喝了个精光,随即又看向了方莲清。
方莲清知他是还要的意思,之后又连续给他倒了两杯,才堪堪让对方止了渴。
江郁安喉咙好受点之后,连忙抓住方莲清的手问:“沈……沈姑娘怎么样了?”
他依稀记得,那天和她一起被袭击的还有沈思祁。
“你都成这样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方莲清哀怨地看向他,抽抽鼻子,在他手背上轻拍了拍,“放心吧!沈师叔她没事的,就是她将你救回来的呢。说来我也是倒霉,上一次也是这样的低等秘境,也是害得别人受伤,这一次还是……”说话间他的眼泪又盈了眶,“明明已是最低等的秘境了,怎的会有凶兽出没呢?害得你被那死鸟抓了一爪子。”说到这,他又自责起来,“都是我的错,明明是我要历练的秘境,我干嘛非得拉上你跟我一起去,害得你受伤,要是二师兄知道了……”
他哭腔渐重,眼看泪水又要漱漱而下,江郁安连他的话都来不及消化,立马勉力朝方莲清扯了个笑,安慰道:“我没事,你不需要自责,我这不也好好的回来了吗?”
方莲清强行忍住泪水,朝他点了点头,“你放心,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我会好好照顾你,一直到你痊愈的。”
这个江郁安倒是挺无所谓的,他比较在意方莲清刚刚那一席话的信息量。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被一条蛇伤的,怎么方莲清却说他是被一只鸟伤的?还有是他记错了吗?失去意识之前,他明明看到救他的是一个男人,怎么会是沈思祁?
江郁安百思不得其解,欲问,却又听得方莲清道:
“阿雪,既然醒了,就把药换一换吧!等下还要喝药呢!这次伤这么重,也不知道要修养到几时才能好,若是不能赶在二师兄回宗前养好……”方莲清根本不敢想象自家师兄看到阿雪的伤后,会有多抓狂。
想到顾恒枝有可能发疯的样子,方莲清忍不住瑟缩一下,手下力道不由加重几分,直到听到一声抑制不住的痛呼,方堪堪回神。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轻点。”他愧疚地看着江郁安,上药的动作越发轻柔。
江郁安咬紧牙关忍着痛,微微偏头看向自己的伤口。
那是前后各两个血窟窿,后面的江郁安看不到,但见前面的,已是被处理过了,此刻并不能看出伤口原本的模样。但他绝不会记错,自己的伤口就是出自于蛇口,至于对方说的鸟,他根本一无所知,于是他问:
“小师弟是看到那凶兽了吗?”紧紧握住手下褥子,虽然极力地忍耐着,但仍掩饰不住那声音里所带的颤意。
方莲清摇头,“我没有看到,是沈师叔将你带回来时说的。”
沈思祁?
她……为什么?
江郁安就更不能理解了,不过是只伤人的凶兽罢了,蛇和鸟有什么区别?她……为什么要撒谎?
江郁安想不通。
方莲清上好药后,又去给江郁安端来了药,“阿雪把药喝了后就躺下休息会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啊……好……”江郁安恍惚回神,仍旧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接过药后犹不犹豫地一饮而尽,结果着实有些被苦到了,捂着嘴就要往外吐。
方莲清连忙制止他的行为,“别,吐了就白苦一遭了,来,张嘴,吃颗蜜饯儿就不苦了。”这是以前顾恒枝常用来哄他的招式,于他来说百试百灵。
蜜饯儿被递到江郁安唇边,江郁安用舌将其卷入口中,不小心碰到了方莲清的指尖。
湿热感瞬间自指尖处传来,一种微妙的感觉像电击一般瞬间传遍了方莲清全身。
他愣了愣,不自觉看向江郁安的唇,不知是不是因为低烧的原因,江郁安虽病着,唇舌却是十分红艳的,此刻沾了蜜饯上的蜂蜜,更是水润润的,就像……像那裹着蜂蜜的蜜饯儿一般,看起来就甜丝丝的。
方莲清突然就想到不久之前看过的《紫金夜笙歌》中的一幕——
皇帝将敌国太子锁在龙床上,将一颗颗甜腻的蜜饯儿塞入对方体内,然后用唇舌帮他一颗颗弄出来。
那活色生香的插图,红艳艳的小口,就如同江郁安的唇色一般,**,甜腻,只看上一眼,就让人欲/罢/不/能。
陡然间,方莲清只觉心跳漏了半拍,红晕渐渐爬上他的面颊,让他不敢再看,不敢再想,更不敢再听江郁安咀嚼蜜饯儿的声音。
方莲清背过身去,话都有些说不清了,“阿……阿雪喝……喝过……药、药后就……就躺下休息吧!我……我就在这里,有、有事……叫我、叫我就成。”
江郁安虽觉得他突然之间变得有些反常,但也没有多想,应道:“好,你若累了也可回去休息,我无碍的。”
方莲清背对着江郁安使劲摇头,“我、我不走,我就在这里守着你!你睡吧!”
江郁安:“……”
江郁安无奈,只得随他去了。
他躺下身,仍在思考着沈思祁因何而撒谎,却始终想不通。
罢了,左右也不关他的事,他又何须多管闲事?他只需把重心放在顾恒枝身上就行了。
将脑中所思抛之脑后,江郁安很快便有了睡意,沉沉坠入梦乡中。
方莲清听到身后均匀的呼吸声,这才缓缓转身看向江郁安。
那真是顶好看的一张脸,肤如凝脂面若桃花,哪怕是冬日里那枝最娇艳的梅花,也比不得他半分。
方莲清不自觉伸出手,抚向江郁安的唇。
软软的,就像书中所描述的那样,即柔又热,光是触碰,就能烫得人心间一动,浅尝一口,还能品出一丝甜丝丝的味道来。
方莲清看着江郁安的唇吞了口唾沫,忽而又像被烫到一般收回手,猛摇了摇头,“真是罪过,我想什么呢!这可是师兄的人!莫不是我真如大师兄说的那般,看书看傻了?怎的心中想的尽是此等龌龊事?”
第一次,方莲清产生了要把房间里那些同人本全部烧毁的冲动。
之后的日子里,方莲清就真如他自己所说那般,日夜照料在江郁安身边,无论风吹雨打,都撵不走他。
一时间二人也相互熟悉起来,虽算不上生死之交,却也能以朋友相称了。
以这样的结果来看,江郁安觉得,这伤,伤的也算是值了。
就这样养了将近半月,江郁安的伤基本就痊愈了。
看着肩头那丝毫不见一丝伤疤的皮肤,江郁安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修真界的好。
就他这样的伤口,放现代不得留下四个丑陋的疤痕?
摸摸已经毫无感觉的肩头,江郁安运动一下手臂,正待穿衣之事,一人风风火火地便闯了进来。
“阿雪!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师兄,二师兄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