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因为仙家那边有些急切,说要一个月后就前来迎亲,所以花霖的嫁妆准备得很粗糙,就连那身嫁衣都是随意裁剪的,根本不合身。
其中缘由之一就是花霖现在全身上下就没多少肉,撑不起那样大的衣衫,可改来改去太费时间,只能做罢。
迎亲的时候已是初夏,夜里湿热,但花霖不敢穿得太少,好在她不怎么流汗,身上还算干爽不粘腻。明日她就要被仙家的四爷接走,在提亲后的一个月里,阿娘对自己可谓是百般照护,今晚也不例外。
“沁儿,此去路途遥远,但仙家是个好地方,”阿娘温热的手覆在花霖的额头,她也是舍不得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去了之后,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就算阿娘不在,药也不能停。”
“嗯,知道了,阿娘。”花霖乖顺地回应。
阿娘的神色里有几分无奈,几分担忧,还有几分欣喜:“到时候,你记得和仙四爷说一说弟弟的事。”
“阿娘放心,只要他不惹祸,我一定会尽力护他周全的。”
“还有啊,”女儿就要辞做他家妇,做娘的总是千言万语溢在喉头,“你这病来的突然,到了仙家,你也可以找找看有没有更好的法子治治,说不定就治好了,又可以做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
花霖苦笑:“嗯嗯,知道了阿娘。”
自己哪里是什么突发绝症,只不过是一夜醒来金丹直接碎成了灰,神仙难救。
即便如此,花霖不甘的情绪仍旧在这五年里肆意生长,只是那残酷骨感的现实一次又一次将她那颗躁动的心压了下去。
这时,有人撞开门闯了进来。
是弟弟花骨子,十二三岁的半大娃娃,还改不了顽劣的性子,脸上全是泥巴,估计方才又和人打架去了。
阿娘有些恼:“你个毛小子,怎么又和别人掐架?”
花骨子有些怕阿娘,低着头像个小鸡崽儿似的往花霖那边钻。
“好了小骨,”花霖拍了拍脏兮兮的小脑袋,“都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调皮。”
“他们,”小男孩还没长大,说话声音软软糯糯的,委屈得很,“他们说我是卖了阿姐换来修炼的废物。”
“小骨。”阿娘有些怒了,呵斥道。
花霖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她拿着手帕擦过小骨脸上的泥巴和污血,暗自叹了口气:“姐姐是自愿嫁过去的,人家仙家也是正儿八经过来提的亲,那些人不懂事,小骨还要和人家斤斤计较?”
“阿姐……”小骨的眼角似乎强忍挂着点泪痕。
拭去那一点点的痕迹,花霖佯怒:“阿姐的小骨子不许哭的,还要我说你几次啊?”
“可是。”小骨欲言又止。
“好好修炼才是正事,他们都是软骨头,只欺负好欺负的人,明白了吗?”花霖扶着花骨子有些单薄的肩膀说道。
受到鼓舞的小男孩使劲点头:“嗯嗯。”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直到后来花骨子因为年纪小撑不住,头一栽睡了过去,阿娘才一步三回头地抱着小骨,离开了花霖的闺房。
是夜,虫语窃窃,难以入眠。
天还未亮,丫鬟们就进来催促洗漱了,花霖没睡好,神思恍惚,像个木头架子一样毫无生气地被她们摆弄着,穿戴好后,被领去了前厅。
主母讲了些话,父亲也似乎也说了些什么,只是花霖的脑子闹哄哄的,几乎什么都没听清。
接着,她就坐上了前往仙家的马车。
仙家的马车不同寻常的,不怎么颠簸,而且比一般的车子快了不少。半天过去,他们就已经把普通马匹三日的行程走了一半。
这路上很安静,花霖舒懒地坐在车里,还打了个小盹儿。
醒来后就看到对面坐了个人,也是一身的红衣,想来应当是她未来的郎君。
不,已经是她的郎君了。
盖头遮住了视线,花霖看不清对方的脸,不过看着身形并不是那种年过不惑的肥圆,心里好受了许多。
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和她交流,过了一会儿,他朝自己伸出了手。花霖想了想,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索性就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那人的手出奇的暖和,甚至有些烫,还有些发抖。
花霖寻思着,自己的手也没凉到让人发抖的那个程度吧。
接下来的行程里,这位郎君一直牵着自己的手,即便是出了汗也不放过,花霖有些难受,想要挣脱,却被牢牢握住,无法动弹。
“别动。”
这语气隐隐有些熟悉,可花霖想不起来。
“你的手,凉。”
这话暗含着不可拒绝的力量,也罢也罢,花霖就任由着他把自己的手握着。
相顾无话,花霖不知道说些什么,对面也是不太想开口的样子。好在马车很快,到了傍晚,他们便走到仙家的山门下。
“请四爷和四夫人下车,上山。”
闻言,花霖感到面前的郎君浑身一震,然后松了手,翻身下了车。
手上的温热离去,凉风一吹有些舒服。
花霖是不愿意爬山的,想了想,既然仙家在山上,那便爬吧,还能真跌死在半路不成?于是也站起来,走下车。
站定后,她的郎君突然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上来。”
花霖有点茫然,不解其意:“什么上来?”
“背。”郎君闷闷地解释道。
这下花霖了然,自己爬上山肯定是困难重重,若是郎君愿意背自己那再好不过。于是她走上前,双臂环抱住男人结实的肩膀。
“谢谢。”花霖在男人耳边小声道谢。
能感觉出来,男人的力气不小,不过怎得如此惜字如金,说话不是一个字就是两个字,怪得很。
郎君没有再说话,他牢牢架住花霖的腿,专挑那些好走没有青苔或者坑洼的地方,出奇地谨慎。
“四爷,两位公子已经等着了。”旁边侍从觉得这位爷走得实在太慢,忍不住催促。
郎君没有说话,依旧一步一稳地,丝毫不在乎速度。
花霖觉着这样也不太好,她捶了捶男人的肩膀:“你先上去吧,我慢慢来,我能走的。”
谁知男人的手收得更牢了:“不行。”
花霖只得苦笑。
其实男人的速度已经算快了,大概半个时辰,他就走到了山顶。
这里大概是一个山庄,一片喜庆的红,和花府的淡漠截然不同。大概是想要热热闹闹地迎接夫人,还有些许个请来的戏班子,正在那里和大伙们耍杂。
按照仙家的礼节,夫人和郎君需要先一同走上高台,在所有的客宾前掀起盖头,喝了合欢酒,说了祝心词,然后再去婚房换身素一点的衣着,一同来到前厅参加宴席。
眼见着男人想要直接把自己背到台子上,花霖一阵心惊,赶紧凑到他耳旁说放自己下来。这郎君也不是个顽固的人,听话半蹲了下去。
要真是这么被背着穿过人群,花霖怕是得尬红了脸。
两人牵着手,顺着婆子们的引领,走上台阶。
高台上有一把宽大的雕花椅子,看上去有些古老但不乏精致。花霖乖巧地坐在上面,等着这位郎君撩开她的盖头。
男人取了剑,手有些颤抖,握着剑柄停在半空,他的胸膛一上一下的,好似在用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
用剑?
用剑撩起盖头,是男方希望自己的妻子和自己共同修行,此生无妾无续弦,若无子女,则妻死我死。
“四弟,你想好了吗?她现在可是一个废人。”下方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
接下来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大哥,四弟长大了,由他去吧。”
那个被称作大哥的人叹了口气:“行吧行吧,就当是红颜祸水了。”
花霖心里也是五味陈杂,她究竟何德何能受此待遇。
光线进入视野,男人的脸庞一点一点出现在眼前。
这是她的郎君啊。
很美,眉眼弯弯的,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在笑。一袭红色的喜服衬得他脸色很白,但不是病态的那种。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又好像没见过。
很快,花霖有了判断。
她认得这双眼睛,也只认得这双眼睛。哪怕中间隔了些距离看不真切,但她确信这双眼睛就是那让困扰她多时的梦魇。
“第二礼,合欢酒。”
丫鬟们送上来两只赭红色的玉盏,里面盛着玉白色的琼浆。
花霖走到男人的对面,拿起玉盏冲他娉娉一笑,谁知男人竟皱起眉头:“你,能喝酒?”
“嗯,一点点,不用担心。”花霖其实在撒谎,可她不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出什么差错。
男人点了点头,拿起玉盏,两位新人右臂缠绕一饮而尽,下面一阵掌声响起。
“第三礼,祝心词。”
祝心词是祝心,并非要念出来,只需要交换双方事先写好的词句,交给对方。
当时要求写祝心词时,花霖实在想不出写什么,就写了个“妾身体弱,望护周全”,毕竟对方只是个不认识的人。
但现在看来,对方似乎认识自己,甚至熟识。
礼毕,两人分别被下人领走,突然花霖一阵腿软,直接从阶梯上跌了下去。
终是自己太好强了,非要喝那酒,惹了祸端。
花霖再一次,恨死了自己这幅弱得要命的身子。
周围一片嘈杂,好像有人把自己拦腰抱起,冲向了房间。
小剧场:
大哥:三弟,你好像还没娶亲吧?
三哥:这...缘分未到,缘分未到。
大哥:你什么时候有老四这么积极?
三哥:这...就不清楚了,等着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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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喜迎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