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白天被拉长,有时凌晨四五点天就亮了,傍晚六七点天却还没黑,蝉鸣吱吱叫,蚊子苍蝇越来越多的开始扰人,老旧小区巷子口的垃圾桶散发着阵阵恶臭,破败不堪的同时又到处都带着生活的气息。
下午,程则骑着车带着宋锦深从补习班回来,进到小区的时候刚好看见尚明手里拎着一袋什么东西往回走。
程则把车子骑近,骑到尚明跟前的时候喊了对方一声,“尚明!”
尚明一转头就看见程则新买的自行车,他看着惊讶,平时也没看过对方骑车,突然这样子像是许久没见,都有些陌生起来。
程则一条腿撑着车子,略胖的身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显得壮实了不少,他上身套了件白-T,下身是肥大的黑色短裤,因为骑车在加上天热,衣服就被浸湿了一大块,隐隐能看到里面的皮-肉-色,尚明趁着对方停下来的时候上前伸出胳膊搭在对方身上,带着见到亲人般的亲热劲说道:“我跟你这才多长时间没见,什么时候新添的座驾啊?”
“是程叔叔买的,说是给哥哥上学的时候用。”宋锦深从后面不嫌热的抱住程则的腰,硬是用脸把尚明的胳膊给挤开,下巴抵在哥哥的肩膀上,笑眯眯的看着尚明说道。
尚明神经比其他人粗壮许多,没怎么在意宋锦深的举动,反而是听见上学两个字,脸都皱巴起来,像是被什么折磨的不行,“我这几天都被我妈折磨的变瘦了,他非让我到时候住校不行。”
私立学校对于学生在学校的生活管的严。再加上他们选的那所初中更是镇上出了名的严格,学生住校的时候,哪怕去食堂吃饭都要带着书看,更不要说能给你钻个空子半夜跑出去玩了。
一想到这件事情,尚明脸上的表情就更加的痛不欲生,“我这几天在家都快被捂白了,今天好不容易家里没有零食了,我妈放我出来,不然你怕是要等到开学才能看见我了,兄弟。”
程则点点头,很想安慰他这个心灵受创的发小,但是话到嘴边只能无奈的说道:“阿姨也是为你好,怕你在外面学坏。”
“我学什么坏啊,我怕我还没学坏人就已经学傻了,我那群朋友也就是看着不着调,实际上都很有义气的,平时谁有什么事情绝对二话不说就跑来帮忙。”竖着大拇指,半大的孩子就满口的义气兄弟。
程则是个男生,自然也向往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感情,但是他的性格由不得他做出出格的事情。
和尚明聊了几句之后,身后的宋锦深戳着哥哥身上的软肉,撒娇着要回家。
临走的时候,尚明明同志还怂恿着程则,让程则的妈妈打个电话给他妈,好让自己去他家玩几天。
“现在我家真的就和牢笼没什么区别,我觉得我快被我妈关成一个傻子了。”说着还做出一个痴呆的表情,逗得程则只好答应回家问一问。
“实在不行,你问问你们那个补习班还要不要人,我也想学习了,家庭老师都不带我玩的。就知道耗时间来赚我妈的钱。”
尚明烦人的不行,人都要走了嘴巴还叭叭叭的讲个不停,宋锦深撅着嘴不开心的在身后戳着程则,催着要回家。
程则一边被他发小的一番话弄得晕晕乎乎,不知道到底是打电话还是上补习班,另一边还要安慰已经开始饿肚子的宋锦深,整个人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小区里的流浪猫顺着饭点到处弥漫的饭香味跑出来,在路边探头探脑,眼尖的看见手里拎着零食的尚明,一边喵喵叫,一边颠着四只小爪子就走了过来,带着橘色中分刘海花纹的脑袋不停的蹭着尚明的小腿,尾巴翘的高高的,软绵绵的撒着娇,弄得刚刚也在撒娇的宋锦深一直盯着它瞧。
尚明被缠的不行,只好拆了一包火腿递给那只猫,小猫叼着卖萌得来的食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背影无情中透露出欢快,尚明有一瞬间的傻眼,低低的骂了一句,“艹!”
程则看着笑眯了眼,宋锦深背着他哥幸灾乐祸。
三人的谈话突然被这一个小插曲打断,尚明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挥挥手同程则他们再见。
两只耳朵终于清静的时候,程则着实松了一口气。
“哥哥,快点回去吧,我饿了。”宋锦深下巴隔着肉抵在程则身上,用力的程度让人觉得疼。他眼睛看着尚明离开的背影,怕对方又突然回头。
“小深,你下巴压疼我了。”程则拧着眉,觉得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太粘人。
宋锦深急忙放松了力度,下巴虚虚的贴着那块皮肤,嘴里道着歉,“对不起哦,哥哥。”偏偏还要把脸凑过去好让他哥看见他可怜兮兮的表情。
弄得程则根本就不可能对他发火。
宋锦深恃宠而骄,没坚持一会儿,又故态重萌。
程则没说话,好在也快要到家了。
吃过晚饭后,程则和宋锦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房间里的灯昨天刚被程爸爸换过,明亮的让人有些不适应。
这几天家里的氛围怪异,偶尔会从爸妈的房间里传出吵架的声音,奶奶唉声叹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程则只隐约从大人们的交谈中得知,自己可能要搬家了,但是因为奶奶的腿脚一直是个问题,老人也不想去医院看看,疼起来又让人心疼,程爸爸对于搬家一事有些犹豫。
程则也因此也跟着烦恼起来。他不想搬家,因为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而且尚明他们也都还在这里,如果搬家搬去哪儿呢,还可以见到尚明吗?
程则愁的眉毛都耷拉下来,而宋锦深依旧没事人一样认真的写着眼前的作业,眉眼低垂,已经长得愈发精致帅气。
程则咬着笔杆看看宋锦深,又看看作业,想了想还是抽开椅子站了起来。
宋锦深听见动静眉毛下意识的一皱,抬头看向哥哥的时候又舒展起来,问道:“怎么了?哥哥。”说完跟着也要站起来。
“我出去找妈妈说件事,小深你继续写作业。”程则已经走到门边,对着宋锦深摆摆手说道。
宋锦深显然不乐意,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做出一副乖巧懂事的姿态,对着程则点点头,“好哦,那哥哥你快点回来。”视线下移听着哥哥的肚皮瞧。
他刚刚认真学习的时候被打断,心情不是很好,急需哥哥的肚皮治愈一下。
程则不知道自己弟弟脑子里想着什么东西,他点头应付着,然后双手推开房门。
客厅的灯光还亮着,大厅里传来电视的声音,大人们沉默着,偶尔说出一两句最近发生的事情。
程则刚一走出去就被他妈瞧见,他妈脸色不太好,大概还没跟他爸和好。
“怎么出来了,作业写完了?”程妈妈刚洗完澡,头发还半湿着,整个人木着一张脸问程则。
程则小心脏紧张的突突笑着,一下子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跟他妈说让尚明过来玩几天。
见儿子傻愣愣的站在那里,程妈妈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表情不对,白了一眼坐在一旁装死的程爸爸,走上前把程则带到沙发上坐着,“怎么了?儿子。”
程则瞅瞅在打盹的奶奶,又看看往这边瞧的爸爸,捏着小手指张嘴说道:“我们是要搬家了吗?”
程妈妈一愣,与程爸爸对视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搬还是要搬的,不过不是现在。”
程则刚想松一口气把尚明的事情说出来,结果奶奶突然睁开眼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冷嘲热讽的对着他妈妈,“现在不搬,等你奶奶死了才搬。”
“......”程则被吓了一跳,联想到奶奶刚刚说道的词汇,登时眼泪就掉下来了。
“妈!”程爸爸突然严厉的吼了一声,一家人突然噤了声,“您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当着小孩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知道您恋旧,身体不好不想折腾,但是小好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孩子也需要一个更好的环境,不是也答应您这段时间不会搬家的吗?”
老人不啃声,心里带着固执,总觉得所有人都当她是个拖累,嫌弃她觉得她碍事,连儿子都不向着自己。
老人一委屈就想起他那个早死的老伴,怨天怨地的怨自己没有用。
程则见从来温文尔雅的爸爸突然发了大火,心里害怕的眼泪都不敢掉了,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惶惶不安。
“小则,现在这个事你不用担心,真的要搬家的时候,爸妈会跟你说的,快回去和弟弟写作业去吧。”程妈妈拍着程则的后背,哄着。
程则点点头,一副被吓坏的样子离开了客厅。
那天晚上家里一边安静,程则缩在被子里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连宋锦深都能感觉到床铺的颤动。
“哥哥,你怎么了?”
“唔,没事。”程则偷偷抹掉眼角的泪花,忍住哽咽的声音不让弟弟发现。
客厅里那么大的动静宋锦深不可能没有听见,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心里烦闷,知道这不关自己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宋锦深听见程则下床的声音,他没有说话,默默的竖起耳朵,直听到对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程则敲敲父母的门,一进门就抱着程妈妈哭着道歉,弄得夫妻俩安慰了好半天才抱着人回到房间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