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了,他找了锦觅多久了,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觅儿现在是个凡人之躯,不知道过得可好,可有受苦。
每每想到心上人会遭遇的各种苦难,润玉都恨不得将那穗禾挫骨扬灰,凭什么他们就见不得他过得开心,他拥有了几天快乐日子,非要他这一辈子都过得凄苦寂寞才肯罢休吗,穗禾,天后,旭凤,他们都要夺走属于他的幸福。
他时常在梦中惊醒,恍惚间好像又能看见觅儿在他身旁的样子,待到清醒以后就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觅儿,觅儿,你现在在哪里,过得可好吗。
他曾幻想过无数个他与觅儿重逢的情景,他想过觅儿的容貌可能会大变,但是他总是能一眼就能认出她来的,到时候他会给她解开穗禾下的禁制,他们二人就又能在一起了。
可是他没想到觅儿真的会把他忘得如此彻底,在那一间寻常的听书楼,觅儿朝着他缓缓走来,脸上有着小小的局促,他的心中有无数的声音在喊“觅儿,觅儿”,胸口觅儿为他留下的昙花印中气息涌动,那一瞬间他就知道面前的人当真是他的觅儿,他紧紧地盯着她,生怕她消失,却在心里无比期待着那一声熟悉的“小鱼仙倌”。
可她却唤他“公子”。
她不认得自己了,当真是一点都不认识了,润玉想她再说些什么,又恨她只是叫他“公子”,见她要走又急忙出声留下他,看着她焦急地在门口等待,润玉像从前一样为她倒了一杯茶,一声“娘”又将他所有的镇定打个粉碎,他顾不得此刻自己有多狼狈,假装着无事发生,却忍不住去悄悄看她,听她哄怀中的孩子,看她为孩子细细地擦手。
他从没有想过再见到觅儿时,她已经有了孩子,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嫁为人妻,那他又该如何自处,原来觅儿已经过得很幸福了,原来只有他一个人活该承受寂寞。
他递了帕子给她,上面的花纹是从前她喜欢的昙花的样式,颜色是润玉喜欢的素白,她也只是接过去当做平常帕子用了。
觅儿当真将这一切都忘了,她可以心平气和地唤他“公子”,在他面前照顾孩子又因为担心孩子着凉匆匆离去,还不忘给孩子带上爱吃的糕点,润玉有些失神,手上只捏着刚刚她用过的帕子,临走了还不忘拿走觅儿留在桌上的银钱,另放了银子结账。
他独自一人来到一处湖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是哪一步踏错了,脚下的石子险些绊了他一跤。润玉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他细细地看着方才的帕子,又将它贴在胸膛上,嘴里念着“觅儿,觅儿”。
他终于找到她了,他想着今天发生过的每一件事都觉得无比庆幸,若是他没有走进那家茶楼,又或是自己已经答应让别人坐了旁边的位置,他都不会再见到他的觅儿,天意如此,他与觅儿终是再见了。
觅儿看上去过得很好,笑得也很开心,没有受苦就好,还是像以前一样贪玩,居然带着孩子就出门了,孩子.....
既然已经让他找到了觅儿,别的就都不重要了。
润玉回到天界时已经入夜了,他并不急着回书房,走到锦玉阁门前,却不进去,脚步一转来到了偏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溏月面前。
“陛下。”溏月跪下见礼,身边的穗禾早已被润玉弄晕过去,她现在又没了法力,于润玉不过手中蝼蚁。
“起来吧,不必多礼,本座说过,这儿,你可以自由出入,无人拦你。”
此处本是再普通不过的厢房,锦玉阁虽再无人居住,可溏月每次总会将她与浣珠同住过的这间房打扫一番,即使耳边时常会有穗禾的冷嘲热讽,嘲讽她如今做这些不过白费力气,嘲讽她今日作为虚伪至极,她统统装作听不见,她没想着能改变什么,这样时常能来看看她与浣珠住过的地方,她觉得内心很安宁。
“溏月,你与她,过得可好?”
溏月不语,可是在心里疯狂地说,不好,这样的日子让她快发疯了,她们两人无需言语就能知道对方想什么,表面上做的许多功夫都可笑至极。穗禾会刻意讨好她,可是她能清晰地听到穗禾心里嘲讽和鄙夷,而她表面上的恭敬客气,可是穗禾会突然砸了面前的器皿,质问她堂堂鸟族公主有哪里比不上那个仙侍,溏月知道是自己的回忆触犯了她,可那又如何呢,她现在看着穗禾崩溃的样子,不会再有任何波澜,连做样子都让她疲惫至极。
“你犯下这等大错,本座留你一命已是万分的宽宥。”
“是,陛下大恩,溏月....无以为报。”
“大恩?你当真以为本座是想让你与她长相厮守在一起不成。”
“不论如何,都是陛下的旨意,奴婢绝无怨言。”
“这厢房原是你与浣珠所住,过了这么久,还能保有原来的模样,想必你也是时常来打扫的。”
“多谢陛下开恩,让奴婢能够时常回来看看这里,于心中到底能减少一些不安。”
“可是溏月,你可曾想过,浣珠不该承受这些?”
溏月骤然收紧手,润玉继续说,“从头到尾,浣珠何其无辜,她一颗真心托付给你,你不仅不珍惜,还要纵容旁人去伤害她,最后她还在你面前跳下了天机轮盘,要知道她才因为你受了牢狱之苦,在凡间定是虚弱不堪,可能还会因此受人欺凌,这些你都有想过吗。”
“我.....我....”
“其实你也并没有错,你爱慕穗禾,自然是愿意为她做事,可是她,可曾真心对待过你一刻,不过是将你当做一把杀人的利剑,还让你背负无尽的愧疚与悔恨。”
“陛下为我二人设下两生咒,就是想要我们彼此互相折磨,虽不受皮肉之苦,但心中痛苦更甚。我没有法子以死谢罪,只求陛下恩典。”
“那好,本座要你说出惜澜珠的下落和用法。”
“可是陛下...”
“本座知道你对此物一无所知,可是穗禾知道啊,可不是巧了,本座又为你们二人设下了两生咒,只要借助一些外力,她所知道的一切本座都能让你知道,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帮本座这个忙。”
“这样做,穗禾公主可会...”
“溏月你需得要知道,犹豫不决优柔寡断,只会伤害爱你的人,你觉得你伤害得还不够吗?”润玉像看什么低贱之物一般瞥了眼穗禾,“不值得的人只会白白浪费自己的精神,如何,本座可以允诺替你找寻浣珠,你可以当面求得她的原谅。”
溏月绞着衣袖,想起了在这间屋子里浣珠叫她的那一声声“溏月”,穗禾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甚至不会在意自己的名字是哪两个字,罢了,她如今只想见到浣珠,再好好跟她道歉,别的都不重要了。
“....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