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锦觅,我哥叫还书。
我们两兄妹的名字,就是我们爹娘姻缘的总和。
这我爹是在去还书的路上对我娘一见钟情,上门提亲时还与他的情敌达成了聘礼多样重合的成就,要不是我爹去寻得了一块上好的锦缎,估摸着也不会有我和我哥。
但是,据不肯透露姓名的爹爹说,那块锦缎对于当时娘亲的家境来说委实算不上佳品,是我娘早就意属了我爹爹,锦缎不过是一个托词。每每说到这里,爹爹总会捋上一捋他并没有太长的胡子,然后又开始提我的名字。
按道理我应该叫觅锦,还书觅锦,对仗工整,言简意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算有一些消息不灵通者,随便在这街上一打听,必能听得我爹我娘这一对佳话。我跟我哥走出去,就是一块活招牌,就差直接把他们二老的事迹出上一本书,镇子上人手一本了。
然而我娘十分痛恨这种张扬的作为,死也不肯让我叫觅锦,声称是我爹死缠烂打寻死觅活,他与他情敌差的可不止一块锦缎,若不是我娘看他可怜答应了他,指不定现在在哪里出家去了,我爹爹实在舍不得这么有纪念意义的名字,又怕我娘不高兴,索性就唤我作“锦觅”,哄得娘亲说这样换过来就是爹爹喜欢她多一些了。
小时候娘亲总喜欢跟我说当年爹爹有多喜欢她她是勉强答应罢了,我一听到我娘这么说,总会蹬蹬跑去找我爹,告诉他娘亲又不承认她喜欢爹爹了。爹爹总会把我抱起来说“丫头乖,本来就是爹爹喜欢娘亲多一些。”
后来娘亲走了,爹爹也时常会念叨“本来就是我喜欢你多一些。”
“娘亲,你在干什么?”
“啊?没事没事,乖,去找你还书舅舅玩。”
“娘亲,娘亲....”
锦觅难得对着镜子有了一点愁绪,正在伤感,奈何门外的娃娃一声声叫着“娘亲”,声音隐约还带着哭腔,锦觅承认,她心软了。
锦觅打开门,一个小萝卜就抱住了她,“娘亲娘亲,抱抱,抱抱。”
小娃娃才两岁,长的小小的,声音糯糯的,还意外地只粘锦觅,这也是能让锦觅这个还没有出嫁,甚至连一点姻缘的小火花都没有的姑娘心甘情愿被人叫娘的缘由。
说起这孩子,也是可怜,两年前她与哥哥在山间迷了路,又逢狂风暴雨,在躲进一间寺庙之后锦觅就因体力不支而倒地呼呼大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果真有了早衰之势,这一觉睡了两天还不够,醒来仍是一副虚脱的瘟鸡样,不禁暗暗感叹岁月不饶人。直到她看见一旁熟悉的大哥,手中多了一个她不太熟悉的包袱,再仔细一看,娘诶,你什么时候显灵不行,偏偏在这种时候给我哥安排了个儿子!
说实话,有时候她还是很佩服她大哥,比如现在,他怀里抱着的娃娃啼哭不止,他还有闲情来关心她睡的好不好。
最后她大哥告诉她,这娃娃是在庙后面捡的,荒山野岭,估计是被人遗弃了,着实可怜,就想着带回去养起来,一边向她解释,一边竟把娃娃朝她递了过来。心想他或许是想向她炫耀一番他白捡来的儿子,锦觅掖了掖娃娃的襁褓,仔细瞧了瞧,这娃娃长得实在可爱,白白嫩嫩的,一开始还在嚎啕大哭,这会儿见了她马上又笑了起来,锦觅抱他过来,内心不知道涌起一股什么样的情绪,学着她看过的奶妈哄孙子的架势,一板一眼地哄着,娃娃竟也被她哄睡着了。她哥不知在哪儿学来的,冒出一句让她给这孩子当娘,她觉得她的这位大哥着实不太尊重她这位还没有嫁人的妹妹。
左右带娃娃回家的时候,爹爹也没有说什么,她也就一直将娃娃带在身边养着,娃娃聪明,走路走得早,说话虽然有时候含糊不清,但比同龄的还在咿呀学语的奶娃好很多了。只是不管她怎么教,娃娃一准就认她叫娘亲,在多次纠正无果后,锦觅很果断地放弃了,算了,等大一些了再教吧。
锦觅抱起在门口的小娃娃,孩子长得这么大,也没正式取个名字,叫什么都觉得别扭,索性就她叫“乖乖”,她爹爹叫“小祖宗”,她哥更是要叫“小魔王”,这样囫囵过了。
“娘亲,娘亲,手疼。”娃娃小小的手不知在门上敲了多少下,小手本来就嫩,哪里经得住这厚木门,锦觅心疼着,早知道孩子会这样敲,自己应该早点把门开了才是,没事儿学什么对镜自怜。
“乖乖,娘亲不是说了让你找舅舅玩去吗,一会儿娘亲就过来了,你看看,小手这样了,疼不疼。”
“不疼....有一点疼,想娘亲了。”
娃娃平日里都很乖巧,就是黏她粘的厉害,不过也好哄,只要她过来抱一抱就不哭了。
锦觅轻拍着娃娃的背,心想这般粘人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随了谁?她到底不是娃娃的亲娘,哪里能知道到底是随了谁,说她被娃娃黏得紧,她自己倒也没有觉得多麻烦,她疼这孩子得很,若是哪日娃娃的亲生父母来寻,她也是必不会给的。
“想娘亲了?娘亲抱抱。”
“娘亲,饿。”
锦觅想起在破庙中她刚抱着娃娃的时候,她哥在旁边咳了两声“锦觅啊,这孩子估计是饿了,这既然你都是他娘了,是不是得....”
锦觅看着自家哥哥那要说不说的尴尬,还有那时不时往自己.....自己唯一能产粮的地方飘的眼神,心想要不是现在自己没有力气,定要用鞋子狠狠抽他两耳光。
不过她并不是这样的人,只看了看怀里的孩子,等着家中派人来接,回到家她立马告诉了她嫂子,她怀中的娃娃是她哥的私生子。
罪过罪过,想来她嫂子还没有过门,应该也不会把她哥打得太惨。一连几天,她嫂子对她哥都没个好脸色。
锦觅抱着孩子去厨房端了碗奶羹,喂完了怀里的崽子,自己就变成了崽子被拎进了她爹的书房。
“小祖宗,来外公抱。”
她爹爹一向都是这么个性子,不看辈分瞎叫,以后孩子大了怎么好管。
“丫头呀,你看你哥都娶亲这么久了,我这给孙子的红包总也给不出去,如何,帮爹爹劝一劝?”
“您干嘛不直接找他们俩,找我过来有什么用,人家自个儿的日子自个儿过呗。您没孙子,这不怀里还有个外孙吗。”
“也是,”锦觅爹抱着自己的外孙乐得呵呵直笑,“哪家的孩子能有我们家的小祖宗好呀。不对,你看你,说话没个正形儿,你爹我也是关心你哥他们,你这当女儿的就不能替为父分忧吗。”
“我不去。”
“杳杳呀,我对不起你呀,你走的早,我一个人也没带好孩子,”她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觅儿现在有孩子啦,只剩下书儿了,我知道你也是放心不下的呀,往后我见到你可怎么跟你交代呀。”
“好好好,您别哭了,每次都拿我娘来说事,怕了您了,我问,我现在就给您去问还不行吗。给我把孩子带好啊。”
“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