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熟悉的大门又重新出现在眼前,看着眼前精美的朱漆高墙,曲芜心底莫名涌出欢喜。
她迫不及待地走过去,却在推开门后愣住了神。
入眼是一片残垣断壁,烧焦的漆黑木渣被风吹的到处都是,血迹溅了满地满墙,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一起。
被压在心底多年的心碎与无助好像全部苏醒了一般,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堵住她的胸口几乎让曲芜无法呼吸。
“洛衣……”
寂静中,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忽然响起。
曲芜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她的大哥倒在一片血泊中,艰难地朝她招了招手。
“来……”
曲芜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连忙跑过去想要扶起他,可无论怎么用力都没法拉动他,曲芜低头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才发现,她突然变回了四岁的模样。
“洛衣……六龙镜,一定……要收好。”
曲洛千颤抖着从怀中拿出一面铜镜塞到曲芜怀里,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说:“还有这句口诀……你一定要记住……”
他的声音极轻,曲芜不得不屏住呼吸凝神去听,泪水已经溢满了眼眶,她弯腰抱紧怀中的六龙镜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千万记住……守护好……六龙镜……”
“大哥,别睡!我这就救你!”曲洛千声音越来越虚弱,曲芜紧紧我握着他的手呼唤他。
“千万……切记……”
随着最后一缕真气耗尽,曲洛千的眼神渐渐失去光芒,元神消散,整个人再无生机。
“大哥!大哥!”
曲芜哽咽地呼唤他,最终得到的只有一具失去了温度的尸体。
…
心疼痛地抽搐,曲芜渐渐从梦中转醒,眼角还依稀带着泪花。
大哥临死前告诉她的古语咒语还在耳边回荡,久久不散。
一阵失神,她的思绪才从刚才的梦境中走出来。
看着陌生的房间和被包扎过的伤口,曲芜面露茫然。
她没有死?
试着用力想坐起来,谁知牵扯到了伤口腹部一痛又倒了回去。
她下意识调动魔气治愈伤口,却惊讶的发现体内感觉不到丝毫魔气。
回想起被追杀的一幕幕……
河水?
难道是被河水吞噬了魔气?
想到这,曲芜心念一动,手抬起,一朵血红的骨生花绽放在她的掌心,缓慢地旋转。
曲芜的面色渐渐变冷。
真是阴魂不散。
方佑炀说什么赐予她骨生花助她修炼,不过是想控制她罢了。
九死一生竟然都没能摆脱它。
愤愤收起骨生花,曲芜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现在首要的是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正当她打算下床的时候,门被“吱呀”一声地推开,一个粉衣女子放轻动作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摆着一碗粥,见到曲芜醒了,面上一喜。
“方才在外面听见屋里有响动便知道是姑娘醒了,想着你昏迷了好几日,刚醒来一定很饿,便去帮姑娘煮了些粥。”
“真是多谢姑娘了。”曲芜见来了人,忍着痛坐起身。
阿茵见她动作吃力连忙扶住她,“姑娘身上有伤别勉强自己,还是先不要动为好。”
说着在曲芜身后垫了一个靠垫。
曲芜向她道谢,“不知可是姑娘救了我?”
阿茵点点头,“那日我在河边洗衣物,远远看见姑娘你顺着水流飘了过来,当时吓了我一跳呢。等后来见你还活着,便将你带回来了,好在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大夫说姑娘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
曲芜闻言心中了然。
阿霍又问:“姑娘这是出了什么事?”
曲芜想了想道:“我本是跟着商队要去城里,谁料半路遇到了贼人,慌忙逃窜下跌落了河中,幸亏有姑娘相救,不然我怕是……”
她低下头,顿了顿又说:“也不知其他人如今怎么样了。”
“难怪姑娘身上这么多伤口,那伙贼人真是可恶!”阿茵看她似乎很伤心的样子,心中不忍,安慰她道:“姑娘别害怕,你的朋友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受伤很重,当务之急是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了我便帮你回家。”
曲芜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怯生生地说了句谢谢。
简单与阿霍聊了几句,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如今的局势。听到魔门门主被重伤,左右使皆被围杀曲芜有一瞬的惊讶,随即恢复如常。
曲芜就是魔门左使。
看来外界都以为她死了。
“既然姑娘醒了我就放心了,快些将粥喝了吧,一会儿我再送药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便是。”
“多谢姑娘了,姑娘去忙吧,不必挂心我的。”
目送走女子,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曲芜在身上翻了翻,找到了自己的储物袋。
还好,东西还在。
拿出一颗丹药吃下,闭眼调息片刻,终于压下了浑身的阵痛。
只是胃里仍然绞痛着难受。
她似乎彻底变成了没有修为的凡人……竟然还会饿。
看着被她遗忘在一边的粥。
不知道有没有毒……
曲芜取出一根银针,放在粥里搅了搅。
没有变色。
试着尝了一口。
入口甘甜,夹杂着米粒的淡香,品了品,似乎没有异样,于是慢慢放下心来。
刚喝了粥,敲门声再次响起,阿茵又端了药来。
“大夫说姑娘身上只剩下外伤未愈,只要静养几天就能好转,这药是让伤口快些愈合的,姑娘可莫要嫌苦。”
“有劳姑娘费心了。”曲芜端着碗,“说来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我姓杜,单名一个茵字,姑娘叫我阿茵就好,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姑娘叫我洛衣便好。”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响起在门外,曲芜和阿茵齐齐看去,就见远远跑来一个身着男装的女子。一进门,她把曲芜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面带警惕,闷着声问阿茵:“她就是那个你从外捡来的来路不明的女子?”
女子说话毫不客气,盯着曲芜的目光中满是敌意,曲芜冲她笑笑,没说话。
阿茵出言解释:“让洛姑娘见笑了,这是我的朋友阿秘。”
阿秘见阿茵没回答她,直接问曲芜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浑身是伤从河里飘过来?”
阿茵觉得她语气过冲,忙打圆场,“洛姑娘,我这位朋友性子急,还请多多包涵。”
说完快步走过去将阿秘拉出门,一直走到远离屋子的空地处,这才开口道:“阿秘你别这样,洛姑娘刚从贼人手中逃脱,又受了伤,心里正难受着。你说话小心些,别刺激到她。”
那个叫阿秘的女子一听急道:“阿茵,我这是担心你!她来路不明又浑身是伤,万一是坏人怎么办?我听说前几天修界正道联合绞杀魔门,万一她就是那魔门中的漏网之鱼怎么办?现在世道正乱,我必须保护好你,不能让你受到危险!”
“阿秘,她就是一个凡人,你不要总是把人都想的那么坏。”
“不是我想的坏,是这世上坏人太多。阿茵你性格单纯,我是怕你被坏人骗了去。”
“怎么会呢?”阿茵说着,突然一伸手环住了阿秘,“我不是还有你吗?反正你会保护我。”
看着突然乖巧倚入自己怀里的女子,阿秘的火气一下子消了大半,心思旖旎下,连带着声音也放柔了许多,“当然了,我不会让人伤害到你的。”
她抱紧了阿茵又道:“但是这几天我也要留下来,直到你把她送走为止,不然我不放心。”
“好,我答应你,还有别的吗?”
“暂且……没有。”
“那要亲亲吗?”
…
虽然没了修为,但幸好曲芜神识还在,所以远处两人自以为没人听见的对话便被曲芜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心中好笑,想不到这竟是一对磨镜,难怪阿秘对自己如此不善。
不过这阿秘虽然性子冲动却不傻,还真叫她给说中了。
曲芜仰头看着上方的房梁,心里思绪飞转。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提升修为,否则在这混乱局势中难保不会遭遇不测。
而对外界来说,曲芜已经死了……
那这意味着……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试了试毒,抬碗一饮而尽。
她可以换一个新的身份。
…
一连在洞头村待了许多日,曲芜的伤终于是好了个七八。这几日中,阿茵对她照顾的体贴细致,让曲芜心中戒备消去了不少的同时也多了几分感激。
“看见洛姑娘已经痊愈我就放心了,洛姑娘定是命中有善缘,老天都觉得你命不该绝呢。”阿茵收起空了的药碗,笑着对曲芜道。
曲芜抿了抿唇,说:“这么久以来有劳阿茵姑娘的照顾了,如今我身体已经恢复,不便在此多叨扰,也是时候离开了。”
阿茵说:“洛姑娘不必这么客气的,既然被我撞见你有难,我又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不过也是了,洛姑娘离家多日,家里定是担心的。既然这样那我明日就与阿秘送你进城。”
“不用烦劳两位了,你们对我照顾多日我已经是感激不尽,又怎么敢再给二位添乱呢。”
阿茵执意要送曲芜,两人相互推让许久。最后,阿茵还是没能拗过曲芜。
“洛姑娘既然坚持要独行那定要听我一句劝,切不可走到南边的断鸿山去。”阿茵嘱咐道。
曲芜疑惑,“这是为何?”
阿茵叹口气,“还不是因为之前修界讨伐魔修吗?据说有一个生前穷凶极恶的魔修,被杀了后心怀怨念,魂魄久久不散,结果最后成了怨灵,盘踞在断鸿山上,专吃过路的行人。最近隔壁村子里有好些失踪的人,听说就是被那怨灵给吃了!”
曲芜听完觉得有趣,问道:“生前穷凶极恶?不知这魔修是谁?”
能被评价为穷凶极恶,那她十有**是认识的。
阿茵用手扶着头仔细想了想,“我听阿秘提过一嘴,叫什么来着……”
曲芜好奇地等着她,半晌后,阿茵突然道:“我想起来了!”
“阿秘说是叫曲芜!”
曲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