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关键道具后成功招来仙人——但怎么是妖 第18章 6

稀稀薄薄的，像被水波拍散了一样，绣球听到一点回声。

——你能做到的，绣球——店长说。

声音熟悉，一如往常的宽厚巍峨。消失的走廊也重新出现，通往他置身的房间。

可绣球却打了个寒噤，眼前幽幽地浮现一道阴影。

那座压迫她的山。也随店长一起回来了。

绣球不确定她是否想回去。

——我们一定能逃出去。——店长安慰道。他的音色坚硬起来，像是变成了命令：

——你到我这边来，取下发夹，戳进门锁里。

你一定能做到的。

绣球最机灵了。——

——语声中带着雷鸣般的混响。

——听你父亲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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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些，店长捂起嘴，压下一连串嘶哑的咳嗽。他方才撞了两次门，没有撞破，望着门锁忽然泄力下来。

店长坐到地上，朝门外喊了声：“绣球，听见了吗？你用发夹把门锁撬开。”他慢慢闭目，身体也不再动弹。“很容易的。拨一拨就能找到感觉。交给你了。”

似乎想独自清静一会儿。

可绣球却不肯平息：“我、我过不去啊。”

“你过不去？什么‘过不去’？”“就是，屋子前面有一座小山。挡住了门……”“如果是山，那就翻过去。否则只能被它给困住。”店长打断道，摇摇头不出声了。他很是不解，一栋小楼里，怎么会有山呢。

——这种时候了，还在玩某种游戏么？

小孩子，还真是捉摸不透啊。——

店长想着，忽然很失落。

其实，他许久没和绣球说过话了。最近忙着打理商店，回家后也并不交谈。因为，绣球像是不怎么亲近他。——也罢，那我就多多工作些吧。玉商店多赚钱，我能分到的也更多。别的都不重要了——

“可是、可是这座山好陡，我翻不过去呀。”

店长一惊，收回思绪，听见绣球还在嗫嚅：“山上很滑，我连脚也踩不住……”描述这么真切，店长想：也许小孩子，真能臆想出稀奇古怪的东西吧？他叹口气淡淡回答：“可以的，绣球。你一定能克服这座山。因为——”因为它根本不存在——

“——因为，你可是很厉害的人呢。”

店长说。他突然一股脑站起来，深深吸了口气。

“你还要把我救出去呢。”店长望着房门，揉了揉有些淤血的胳膊，“你要用灵巧的手，帮我把门挑开呢。”

胳膊的淤伤，是撞门时留下的。

店长想：休息够了，现在我要接着再撞。

原来他在修整身体。

耗费了太多体力，店长要缓一缓，好卯足了劲把门冲破。

他一直都知道，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出去的。怎么会真的让绣球开门呢：一个小孩子，哪可能轻松地破解门锁？只是要鼓励她，只是让她不失去希望：在困境之中不能闲下来，找点事做，心里就不会慌乱。

店长，本是一位用心的、爱意深沉的父亲。

他顿了顿。向着门口猛然冲去。

几乎一瞬之间汗水淋漓。所有的力气都用上了，然而这一刻，一只手骤然伸来，落在了店长的肩膀上。

是触感很奇怪的手，只轻轻一碰，就将疾奔的店长控停了。

把店长按在地上，怎么挣扎也无法甩开。房间里穿过浅浅的风，身后，一个低低的声音微笑道：“对她说：‘我知道你在害怕’。”

店长奋力抵抗着：“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说：‘我知道，你害怕得已经动不了了’。”语声放得很轻，音色却很低沉。就像致密的金属被做成薄刃。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细细笑起来。“‘甚至，你比其他人还更软弱。

“‘这些，我都知道。’就这么告诉她。

“不然来不及了。”那人说着，手指像刀一样压下去。

店长在疼痛中吸了口气。他对门外说道：“我知道你很害怕。怕得动不了。甚至不如别人。”身后的人继续指示：“‘但这都没有关系。你听我的话，慢慢来。

“‘那座很滑的山，你先用手抱住。抱紧，再把脚蹬上去。’”

店长重复：“你害怕，没关系的。抱住那座山，抱稳了用脚去蹬。慢慢来。”他的心不禁凉下去：到底是什么人？哪来的疯子，也和小孩子一样玩着幻想的游戏吗？可这时候，走廊里的绣球讷讷回答：“我、我抱住了。

“脚也踩上来了。——我很害怕，真的没关系吗？”若有若无的，门外响起鞋跟踢在石头上的声音。

店长一怔。满心都是疑惑：踩住了？你真的在爬山，怎么会有山——可身后那人掐住他，轻笑的声音淡淡说：

“别乱讲。和她说，没关系，累了就停下。即便滑下去也可以重来的。”店长咬紧了牙：“没关系。累了也可以休息。滑下去，重来就是了。”他听见绣球“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像是很触动。随后响起脚步的挪动，滑落之后，再踩稳。

身后的人低语：“这么快就爬上来了啊。不用着急。”店长即刻跟随：“绣球这么快就爬上来了，好厉害。别着急，一步一步走。”但他已不再是重复，而是激动地自发说出来。店长的嘴唇不断抖动，突然抑制不住地大喊了一句：

“绣球！千万别着急，就算翻不过来也没事的，可不要受伤了啊……”

——所以，她真的是在爬山吗——

店长道：“真的面临这么艰难的事？……”“是的。”背后传来回答。那个人笑盈盈地说道：“门口真的有一座山。就是它挡住了门，所以，你一直撞，都撞不开呢。

“是一座装饰用的小假山，还未装好，随意放在走廊堵住了路。你不知道它的存在，因为这些装点之物，

“你已经看不见了。”

店长怔了怔。“我……我有看不见的东西？”的确，他看不见玉商店的花园，看不见游戏屋，也看不见没有实用、只作为布景的假山。但店长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感觉万分的惊恐：绣球在爬山，在经历困境，而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身后那人接着说：“所以，门无法向外推动。但这是一扇向内开启的门，正如你所说，绣球撬开锁，你们就可以出去——”可店长打断他：“你这是什么话？！怎么可能要求一个小孩做这么复杂的事？！”他愤怒地骂了一句，随后垂下头，无力地对着地面喃喃道：“其实，一直对她发出要求的，是我吧。”

他想起自己对绣球说的话：“如果是山，那就翻过去”。多么轻松、多么不以为然啊。还有更早些的：“绣球很聪明，一定要成为能干的人”。“绣球从小在商店里长大，将来也要好好地接管商店哦”。店长说得那么理所应当，可对于绣球，会不会感觉很困难呢。

是不是这些困难，他也从未知晓呢。

这时，门外传来怯怯的呼喊声：“爸爸，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绣球像是喘着气在爬升。

店长一顿，抬起头慌忙向她唤道：“绣球、绣球！不要勉强，别爬了，我们想别的办法——”“我知道，爸爸好像受伤了。我听见你摔在地上。我一定要救你的。”绣球说着，忽然蹬上山顶，接着“啊！！”一声大叫踩滑了下去。“绣球！！我说你快停下！”店长一拳捶在地上，绝望中竟悔恨地啜泣道：“为什么这样逼你自己呢！是不想让我失望吧……都是我压迫太多，把你压坏了吧……”

可是，绣球的回答却静静的。

“不是。

“爸爸，不是你在压迫我。”她没有摔倒，或者从假山上掉下去。绣球一把抱紧了山峰，在跌落的前一刻稳住了。

她手上的青筋都暴起来。

“你没有压迫我。因为，这座山本来就在这里啊。”

一点一点，她蹭着山壁爬下来。

“我才明白过来。就算你不让我爬山，我也还是得爬过来啊。

“你说的都是事实啊。‘如果是山，那就翻过去’。我一直以为，我生命里的山，是爸爸造成的。但它本来就存在，那就是我要面对的、属于我的考验啊。

“所以，爸爸一直以来，是在教我面对现实。爸爸总说：我最厉害、最聪明了，不是想给我压力，是在给我鼓劲啊。

绣球已经气喘吁吁了。她下到假山的底部，站在山与房门的缝隙，取出发卡。

“我爬过来了。我发现，其实没有那么困难的。”间隙很窄，绣球站不稳，整个身体被夹在中间磕磕碰碰。她努力地要拨开门锁，这当然不容易，可绣球使劲一挑，锁舌却砰然弹开了。

原来，先前店长尝试锯门，已破坏了一部分门锁。

绣球再从外拨动，锁芯四分五裂彻底散了。她推门扑进来，没站稳，顺着门开的方向栽下去。店长一惊，双手猛地一撑，拔地而起冲上去。

那个缚住他的人，像是松开了。

店长接住了绣球。小女孩在他手臂趴了一会儿，抬起头，看见门锁旁深深的锯痕。“好厉害，爸爸也在努力着啊……所以我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就算遇到困难，爸爸会和我一起想办法。”

绣球低下头去。“都怪我先前太胆小了。竟然将爸爸的鼓励当成负担。是我不好……”

店长慌忙拍拍她的背。“没、没有的……是我太一意孤行，没有用合适的方法对待绣球，错不在你……”可他蓦地停下来，望着绣球的脸定定说道：

“你现在，是真真正正看着我的啊……”

店长蓦地涌出泪水：“我甚至觉得，你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向我了……我猜测，小孩的心性难以理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心想：如果不能相处，那就多挣钱，至少以后能留给你更多的财富吧。这几个月下来，除了挣钱，我好像什么也没做了。

“现在想想，也有些可笑了……”

两人依偎着。仅仅几句交谈，就感觉到安稳与富足。直到片刻后起身离开，店长才注意到，那个按住他的人许久没有动静了。

回过身，房间空空的。

地面上，亮晶晶的，留下一点宝石碎屑般的东西。仰头去看，墙面有一道裂缝，像是利器划出，从中能瞥见门口黑漆漆的假山。

所以，那个人在这里看到假山，并且告知店长的吗。

店长确定，他进入屋子时还没有这道缝隙。是那个人划破的吗？

而既然能破墙，又为什么不把店长直接放出去？

现在，他又是到了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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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者觉得脖子很痒。挠了挠，原来掉了几根头发。

他听见一旁的呢喃声：“封起来了么……”

银发人被踹在地上。说话声明明灭灭，像器皿上的一层银漆，薄得连本色都盖不住了。在他胸口，灰蓝色小鱼疾速摆动着。也许意识渐渐模糊，银发人晃然觉得，一只雪白的手覆盖在了小鱼上。

手指上有细小的伤，触感因此略微刺人。手心贴合，那人挨近过来，黑色短发把他的银发勾连住了。

是来自往昔的记忆。

银发人散着白袍躺在地上，那人看见，金色眼睛微微眯下去：“就不可以整齐一点吗。真是，好凌乱的小恶魔。”但他明明比银发人年幼，孩提时被他捡到，彼时的银发人已是少年了。“奔波不止，纠缠于悬念丛生的人情。

“就这么舍不得，

“这无解的小人间吗。——”

——

“你在想什么？这么哀伤，怎么还在笑？？”

创造者打断他。从衣兜又取出一块宝石，也是四方搜集来的秘器。

“对啊。被封起来了，你的刀。就是用这种封印的宝石呢。”他站在絮絮的残火里，扬手一个符咒，宝石随即如熔岩在半空淌开。“现在，也要把你封住了哟。你没有强大的异能，没有价值。又看见了玉商店的甬道。怎么能把你放走呢。”熔融的宝石向银发人贯去，一圈圈围住，向彩带般将他包裹。“封印起来，以后再剖开仔细研究吧。也不算白费，毕竟你的刀，也是意外收获了。

“已经被我藏进甬道了。”

银发人的视线渐渐暗下去。

他轻声问：“真的藏得住吗？”——那个孩子，很有破坏力的。只要破坏，他就能得到力量——银发人身侧，熔流汇聚在一起，将其中空间一点点压缩。创造者笑道：“封印了还怎么能逃！况且它若逃掉，作为甬道的操控者，我是能有感觉的。”

他忽然皱眉，伸手又挠了挠脖子。好痒。肩上是一排碎发，怎么会掉这么多，齐齐的像是被划断了。——我什么时候被划伤了？——对创造者来说，身体莫名受损，往往预示着甬道出现异状。他不觉一愣，于错愕中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创造者眼前一花。只觉得脚下震动，墙壁、灰尘、空气都开始扭曲。

原来是石墙崩散了。一块块石板如金箔般飘飞，像是被刀刃从墙面挑开。地下室狂风大作，风暴扫荡四面，令满屋的火惨然熄灭。

残垣断壁间有黑色的刀影。创造者一声尖叫，掏出浑身秘器迎战。

封闭的宝石结界里，银发人闭目听着金石崩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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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最喜欢毁坏东西了。而你用宝石将他封印，——

不就给了他唾手可得、咫尺之内可供破坏的东西吗。

他于是兴奋起来，打破了甬道。并且破损很轻细，之于你，不过是削去了一缕头发吧。——

“呼”。近乎低柔的刀啸中，宝石结界被划开。

一只雪白的手伸进来，黑红指甲抚过他虚弱的身体。

银发人把脸贴上去。由任这具高大精悍的躯体将他抱起来。

他像吸血那样，在心里舔舐着一句话：

这个孩子。

这个强大又细腻的变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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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