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蓝警灯闪烁不定,等警车过后,乌戚虞才慢慢儿从小胡同里走出,神色恹恹地从嘴里吐出了几环白色的烟圈儿。
他身上穿着臃肿的黑色长棉衣,一头及肩长发随便用透明色的皮筋扎着,背着一个巨大的旅行包,眼下的黑眼圈有一厘米宽,唇色血红,下巴上挂着白色口罩,右手夹着根抽了半截儿的烟,左手牵着个装扮和他差不多的、才到他腰高的、丁点儿大的小屁孩儿。
但最明显的莫过于从他两边唇角蔓延到两鬓的裂口了。
乌戚虞烦躁的将烟扔在地下,用脚碾了几下。
“哥,我害怕,要不,我们,我们要不去自首吧?”旁边儿的小屁孩儿有些怯懦的打着颤儿。
乌戚虞的脸儿当场被他气的变了色儿,怒道:“自首!自首个屁,艹!老子连人都不是了,他妈怎么自首?再说我杀人还不是为了你?小兔崽子,个没良心、没脑子的混球儿、王八蛋……”
他似乎骂累了,身子不断发抖,甚至开始咳嗽,喉咙里开始发出近乎于长叹的喘息声,他重重地呼吸着,弯着腰蹲下,额角青筋凸起,很是痛苦。
那小孩儿急的连忙扑过去抱住他,急的声儿颤微微的:“哥,哥!你只当作方才我是被鬼迷了眼罢!”
乌戚虞一口气差点儿没喘过来:“乌临屿,个小兔崽子!你明白些说说,我到底是为甚么迷了你的眼?”
乌临屿都不敢吱声儿了,现在他哥正发着脾气,乱逮着人骂呢,等会儿气消了估摸着就好了。
乌戚虞喘了半天儿才理顺了气,拉着乌临屿回到暗巷,七拐八绕的出了城。
小旅馆里,乌临屿正是长身体睡不够的时候,一见着床就倒上边儿起不来了。
乌戚虞盘腿坐在地下,半睡半晕的一头栽在地上。
奋力地奔跑,临近崩溃的身体,似乎一放松便再无生还的可能。
还有多久才到呢?乌戚虞就如奔走在莫比乌斯环上,陷入了鱼跃上陆地、人被遗失在太空、古堡里暗自**的葡萄藤,无法挣扎摆脱、黏腻肮脏的困苦不堪的活着。
向前、向前,冲破束缚,从无尽的羁绊中挣扎出来,奄奄一息。
乌戚虞抱紧了怀中幼弟,想起养父临终时的嘱咐,他咬紧牙关,怀里的乌临屿痛苦的挣扎着,不停的拍打抓挠他精瘦的手臂。
尘埃落定是什么时候呢,是赶到医院吗?啊……真是漫长啊。
他逃跑在茫茫然一片的夜色中,但,以人的脚力怎能跑得过科技的力量?
被车创飞的时候,乌戚虞甚至安详的闭上双眼,他倒在闪亮的车灯前,车上的人下来,手里把玩着一把蝴蝶刀。
“乌家大少爷,啧,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狼狈了啦?”这人用鞋底碾了碾乌戚虞的脸,看他已然没了什么动静,这才放心的蹲在他身边,用手中的刀轻拍着乌戚虞的脸颊:“这一切不都是您咎由自取嘛,这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做给谁看?”
他缓缓笑了,被处理过的声音沙哑又冰冷:“其实不只是我那小情儿喜欢乌大少爷的笑呢,就连我,也是对您完美的笑容而心动不已呀……”
后边儿这二缺子又叨叨些了什么,乌戚虞不太记着了,他只记得刀刃划开皮肉时发出的咔嚓声,连痛苦也几乎忘的一干二净。
再后来便是无尽的黑暗,沉溺在水中,再也看不见光。自己总是太过温吞,而乌临屿又总是过于懦弱无能,也许养父临终时已然预料到了结局,所以才会发出如此的叹息吧。
灾难悄然降临,乌戚虞冒着飘花白雪,吐着白气,行走在白色的荒原上,除了自己,谁也没有,没有尽头,没有光亮,荒芜晦暗。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荒原,梦魇悄然退去。
乌戚虞将写好的便利贴往乌临屿脑门儿上一贴,便裹紧衣服出了门。外边儿下了点儿小雪,薄薄一层盖在地上。
变成鬼之后不需要吃东西了,他摸摸肚子,感到了一丝遗憾。
突然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的年轻男子脚不沾地的人飘过,手上捧着一束红的不正常的玫瑰,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要死要死,快迟到了。”
乌戚虞微挑起左边眉毛,小心跟在了他身后。
半小时后,乌戚虞穿着崭新的燕尾服,手捧玫瑰,从小箱子里走了出来。
出太阳了,他感到有点儿刺眼,便撑开了一把自动雨伞。
“那小崽子还是人,要吃饭啊,真麻烦。”他嘟囔着回了旅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元的纸票,和便利贴粘一起。
随后他理了理身上衣服的褶皱,捧着玫瑰花,走进了雪扬起地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