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严想到了柳似锦曾经说过的那件事,难道是真的?太原与长安相隔遥远,周代晋国,战国赵氏等都定都太原,而国公府当然是雍容华贵之所。看来太史监监正所言的那个女子,便是嫁给唐国公府二公子的长孙氏。一个绝好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只要说出这件事,他便是立下大功了!皇帝一定会重赏于他。
思及此处,柳严的话就到了嘴边,很想启禀皇上,一吐为快。但转念一想,自打柳似锦离开长安后,他只收到侄儿身边随从的一封书信,说是李世民邀请柳似锦到晋阳城做客,自此之后便杳无音讯。他屡次派人去晋阳打听消息,都如泥牛入海。
显然李世民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柳严,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柳似锦便有性命之危,这可是他唯一的侄儿啊。左思右想,面无表情的柳严心中已是万分焦灼,不知如何是好。
罢了,还是再等等看吧。柳严按捺下心中的急切,决定今天再派几个人偷偷潜入晋阳城。
出云院里,观音婢捧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瓶走进正房,瓶中插着几朵粉红的荷花和几片嫩绿的小荷叶,荷花有两枝含苞待放的,有三枝花骨朵,最引人注目的是两朵怒放的并蒂莲花。
正在看兵书的李世民转过头来欣赏片刻,很是满足道:“这花寓意好。”
观音婢将瓷瓶放在李世民面前的小案上,娇嗔道:“喜欢你就多赏玩一会儿。”
李世民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他放下兵书,煞有其事的盯着瓷瓶赏看半晌,道:“我家娘子就是心灵手巧,这插瓶错落有致,层见叠出,格外的美啊。”
看着观音婢水杏大眼弯了起来,笑得温柔和煦,李世民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掌,今天又是人俊嘴甜讨娘子喜欢的一天。再过两个月,在并州落居的流民们种下的大豆便到了收获的季节 ,爹爹说让他届时再次出巡抚民,那他就趁这段时间好好陪陪观音婢吧。
观音婢示意在屋里伺候的婢女们都下去,仅仅留下莲荷水仙,她低声对李世民道:“世民,听说娘亲刚刚派人去听雪院那边训斥了一通,随后四弟灰溜溜将薛氏的姑姑送出府了。”
“该!元吉这孩子,越学越歪了!他身边那个薛氏尽出些阴谋诡计,实在是个祸害!”李世民猛然一拍小案,瓷瓶晃动了几下,李世民慌忙伸手扶稳。
此时,门外响起了小婢女的声音:“少夫人,杨氏米行有信来。”樊大志自从投诚之后便屡屡送信过来,消息有时候来得比李渊的书房还要快。
观音婢展开小纸条,对李世民道:“樊大志说,在山东造反的那个高士达和窦建德占据楚州后自封冀州王,并且击杀了奉命围剿的涿郡通守郭绚,皇上震怒之下派了太仆杨义臣带着重兵前往镇压。目前朝廷的目光都聚集到高窦二人身上,没有人理会数十万流民涌入并州之事,让你我莫忧。”
李世民接过小纸条一眼扫过,冷着脸道:“在这些人眼里,百姓们是活着还是死了,根本不重要。”
看到李世民冷峻的眉眼里掩饰不住的愤怒,观音婢有些疼痛,她温言软语道:“我知道你在乎,你心里想的,我都懂。”
李世民微微一笑,握住了观音婢的柔夷,觉得满心的熨帖。
这时门外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观音婢仔细一听,原来是红豆的声音,正待她将人唤进来,红豆就跌跌撞撞跑进屋里,挂着满脸的焦虑。
“少夫人了,不好了,您快去看看三公子吧!”
李世民闻言心中大惊,猛然站起来喝道:“玄霸怎么啦?你快说!”
红豆说起话来像连珠炮一般:“我刚刚去给三公子送早饭,谁知他将烤肉退了回来,就留下了紫苏叶。听说是因为三公子的岳父一家被战乱袭扰,国公大人便派人去接他们来晋阳,没想到途中却被流民冲散,三公子的未婚妻就失去了踪迹。三公子听说未婚妻过逝后要茹素一年,他就不肯吃肉了。”
李世民很是惊讶:“不是说只是失去踪迹吗?也许还能找回来呢。”
红豆跺脚急道:“报信的人还在三公子院里,说是凶多吉少,三公子这人认死理,正伤心得直哭呢!公子,少夫人,你赶快去看看吧。”
观音婢点了点头,拔脚就要拉着李世民前去,李世民却制止住她道:“玄霸心智不成熟,又一身蛮力,他伤心难过时是会打人的。我先去看看他,你去安慰娘亲吧。”
这是水仙上前来,道:“是啊,上次葛家小娘子走了,夫人可是大病一场呢。”
此时的李世民心急火燎起来,恨不得自己有分身术,可以同时去安慰娘亲与弟弟。观音婢连忙拽住他,道:“你别急,娘亲为玄霸与元吉选择的标准完全不一样,葛氏聪慧懂礼,能审时度势,行事又有几分泼辣。娘亲是指望将来她能在四弟犯浑时在内院制住他,管着他,免得他做傻事,能有这样的能力与魄力的小娘子太少,葛氏才会那般珍贵。而玄霸虽然心智不全,却为人天真善良,娘亲为他选了一个家世清白人口简单的乡绅之家的小娘子,不图别的,就图她温柔体贴,能以夫为天,将来好好照顾玄霸。而这样的人,却是好找很多,所以这一次娘亲虽然会难过,却不会生病。”此时观音婢心中也是连连哀叹,唉,李家这是冲撞了什么,未过门的儿媳妇竟然接连出事。
这一番分析入情入理,的确很符合窦氏的为人和心思。李世民心下有些感动,一把抱着观音婢道:“观音婢,你真好。我对娘亲的了解还不如你。”
观音婢浅浅一笑,伸手推开他道:“小厨房里应该还有不少素点心,我让人装好,你带给玄霸。”
李世民刚出门,红豆对着观音婢行了一个礼,急匆匆道:“少夫人,我也去看看三公子。”
待观音婢赶到墨韵堂时,窦氏的精神倒好,她也知道了李玄霸因为未婚妻哀哀哭泣的事情,正吩咐汪嬷嬷亲自去安慰。
听雪院中,李元吉心里窝着火,一边大力扇着扇子一边厉声训斥着薛玲珑:“不是说你那个红袖姑姑出手就一定能成功吗?这下好了,娘亲都知道了这事,本公子的脸被你丢到天边了!”李元吉啪啪打着自己脸,一双眼睛里满是狠厉,恨不得用力掐死薛玲珑。
薛玲珑趴在地上,看着李元吉急赤白脸,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她不禁着急起来,瞬间眼眶里便盛满泪水:“公子,都是我的错,随便您怎么责罚我都可以。我只知道,以往只要红袖姑姑出门,那些臭男人就会像苍蝇一样围上去,赶都赶不开。我哪里知道二公子为什么就是不上钩啊。”
李元吉恨到面目扭曲,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爹爹将两个月后出巡抚民的任务又交给了李世民,老子屁事也没捞着!”
跪在地上的薛玲珑眼珠一转,意有所指道:“公子,下个月便是皇后娘娘的寿辰了……”
李元吉怒曰:“那又如何?”
薛玲珑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道:“咱们不如想个法子将这送寿礼的差事拿下。”
李元吉非常不解,眯着眼睛问她:“这种差事有什么好的?一没油水,二不能树立威信。”
薛玲珑拧着细腰走过去,贴着李元吉的耳朵道:“公子,这里面好处可多了。你想啊,送寿礼给皇后娘娘一定能借机入得后宫。这后宫除了皇后妃嫔,公主们不也住在那儿吗?您与宜阳公主有旧,到时候请她一见,趁机倾诉衷情,岂不是有机会打动公主的芳心吗?若是公主执意要嫁给你,您再想办法说动皇上,到时候国公和夫人再怎么反对也是没用的。”
李元吉听完后欣喜万分,捧着薛玲珑的脸连连亲下去,道:“好玲珑,你可真聪明,可要怎样才能让爹爹把这个差事交给我?”
腮颊粉红的薛玲珑趴在李元吉怀里思量半晌后道:“元吉,不如咱们给国公大人的幕僚送礼,李世民虽然收买了刘弘基几人,但总不能把所有幕僚都收买了吧。不如我们送上重礼,找几个幕僚为我们说话。”
李元吉点点头道:“我看这是个法子。”
薛玲珑深情地望着他,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道:“到时候元吉有公主作为后盾,有皇上的支持,说不定这世子之位都会易主呢。”
李元吉听到此话甚是欢喜,心满意足的哈哈大笑。
三言两语便哄好了李元吉,薛玲珑心中颇为得意。此时她又想到一事,于是退后了几步,期期艾艾望着李元吉。
李元吉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道:“这是怎么啦,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薛玲珑瞬间便泪盈于睫,道:“元吉,红袖姑姑为了来晋阳城和她那个老主簿相公闹翻了。如今咱们又将她逐出府去,她在城里也没个落脚之处,甚是可怜呢。”
李元吉闻言面露难色,道:“你不会想让她也做我的小妾吧,我倒不嫌弃她年龄大,只是她到底嫁过人,不是处子之身了。”
薛玲珑用帕子沾了沾眼角,道:“我这么爱你,怎么会忍心又找一个女人来分享你,让你娶公主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啊。我是看红袖姑姑的风情与国公大人的几房小妾颇为相似,论起相貌来,红袖姑姑还要出色一些。夫人如今病着,也想不起来为国公大人多纳几房小妾,你这个做儿子的可得有孝心啊。”
话音刚落,李元吉手中的扇子掉到了地上,他指着薛玲珑的手指抖了又抖:“玲珑啊玲珑,你让我说什么才好啊。”儿子给老子送妾室,简直是匪夷所思。
薛玲珑闻言妖媚一笑,轻声道:“元吉,你想想看,若是国公大人最宠爱的妾室是我们的人,这该是听雪院多大的助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