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之醒得很早,太阳还处于地平线上,看不清晰。
这是间双人病房,是有独立卫生间的,洗漱还算方便,只是他昨天经过抢救,心情大起大落,也没想起来购置洗漱用品。
手机里有好几条未读信息,都是秋昭发来的——
秋昭:你被绑的时候我在拍广告,结束之后才知道,警察对外公布说你已经没事了,在医院休息,醒了记得给我回个电话。
秋昭:你和那什么G先生说的话什么意思,七年前到底怎么了?云姨出了什么事,你和尤岁沢当初到底为什么分手?
秋昭:那个小男孩是云姨他外甥,那不就是岁沢他弟弟?
秋昭:你见到那小子了吗?
闻之沉默地看着手机,秋昭也认识云姨,他去云姨家吃过几次饭,只是秋昭并不知道云姨出事。
尤岁沢走后,闻之便对之前的一切闭口不提,所以秋昭一直以为是他和尤岁沢之间发生了误会矛盾才会分开。
秋昭甚至到现在都以为闻之在高中时就和尤岁沢在谈恋爱,其实并没有。
那时候他们天天形影不离,同吃同住,还互穿过衣服。
学校里关于他们谈恋爱传闻的论坛搭了有几千层,就连老师都把他们叫到面前问过这件事。
每当秋昭调侃他们的关系,闻之从未否认过,久而久之,和他们亲近的同学朋友便真的以为他们在谈恋爱。
当年尤岁沢突然转校后,很多人都来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吵架了,或者有什么误会……
他们每问一次,闻之心口都会像是被刀尖扎了一样。
闻之在键盘上点了几下,简单回复了一句:见到了。
不过几秒钟,秋昭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醒了?”
“嗯。”
秋昭发出了连环炮一样的问题:“你身体现在怎么样?手腕上割的伤口是不是要留疤了?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云姨怎么会出事了?尤岁沢转学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
闻之吸了一口气,正要回答,就听见秋昭又说道:“算了电话里也说不清,你把你病房号码发给我,我去看你。”
“……好。”闻之顿了一下:“顺便帮我带套洗漱用品来吧。”
“行啊。”秋昭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内裤要不要?”
“……要。”
秋昭揶揄道:“你穿多大码的,我倒是有新的,就怕你穿着会大……”
“滚。”闻之嘴角抽了一下:“你放心,比你只大不小。”
身后传来了点动静,闻之转身,是尤岁沢。
他有些难言的尴尬,刚刚和秋昭说话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嘴贫互相拌嘴时的样子,但被尤岁沢听到,闻之还是有些惶然。
尤岁沢看着他:“看来我买的这些是不需要了。”
闻之一怔,尤岁沢手中拎着一个半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牙刷牙膏、还有毛巾,他甚至还看见了男士内/裤包装的一角。
闻之连忙解释:“要的!只是刚刚秋昭打来电话说要过来,所以我就让他顺便帮我买过来……”
他赶紧对电话里的秋昭说:“你不用带了,有人给我买了。”
秋昭并没有听清闻之在和谁说话,不过他还是猜到了一些:“是沢哥吧,那行,我就直接过来了。”
尤岁沢没说什么,他把东西放下,闻之才发现他另一个手上拎着一个保温盒。
闻之洗漱完,尤岁沢也已经把保温盒打开了,里面装着的是山药排骨粥。
他勺了一口放进嘴里,很香。
闻之犹豫片刻后问:“是你做的吗?”
尤岁沢微顿:“不是,是楼下的粥铺里买的,外面的餐盒不卫生。”
所以拿着自家的保温盒去装的吗……
闻之拿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嘴里软糯的粥米似乎失了味道,他剧烈咳嗽起来,胃里一阵翻滚。
尤岁沢蹙眉上前扶住他,把枕头竖在他背后,让他靠着。
随后又给他端来一杯水,看着他喝下:“好些了吗?”
闻之点点头:“好多了,我没事……刚刚就是呛到了。”
尤岁沢嗯了一声:“慢点喝。”
似乎是为了不再被呛到,闻之后面都嚼得很慢,一口粥要好几十秒才能咽进喉咙。
隔壁床的病人也醒了,呻/吟了一声,随后一个穿着破旧的男人走了进来,喊了声“爸”:“起来吃点东西吧!”
闻之作势停下喝粥的举动,对尤岁沢说:“我吃东西慢,你要不先去忙,我一个人也没关系。”
尤岁沢抬起左手看了眼时间,七点多了,他今天八点要查房,于是也没多留:“你好好休息,吃完就放到一边,不用管它。”
闻之点头,尤岁沢出去后,他才松了口气,拿着保温盒进了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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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昭过来的速度还算快,不过一个小时。
隔壁床的老人家刚好去做检查了,病房里就闻之一个人。
秋昭全副武装,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进了病房后,秋昭才放松下来,摘下了口罩。
“你可真够狠的啊,我经纪人把直播给录下来了,看得我心惊胆战的!”秋昭气得心口发闷,“你怎么就敢割那么狠,警察再晚去一点你就没命了知道吗!”
闻之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秋昭一噎:“我看网上一个学医的网友分析的。”
闻之也没怀疑:“我现在好好的。”
秋昭无语:“哪好好的?你是嫌自己身上疤痕不够多是吧?不就是跟他尤岁沢一个姓吗,至于让你这么拼?”
两人一阵沉默,秋昭和尤岁沢不一样,他是和闻之从小一起长大的,要说对他的了解,秋昭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少。
高中时喜欢上尤岁沢这件事,就连闻之自己还没理清的时候,就被秋昭给看了出来。
被秋昭点拨后,闻之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寻常网友看到直播里闻之为救小男孩割腕的时候,只当闻之善良柔软,但只有秋昭知道,最打动闻之的其实是那个和尤岁沢一样的姓氏。
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爱屋及乌吧。
秋昭放缓语气:“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姨怎么了?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来的?”
“……”
闻之闭上眼,轻声诉说着七年前的那一天。
从他的任性致云姨的死……到最后尤岁沢的不告而别。
“……”
听完后,秋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七年,很难熬吧……”
何止难熬……
如果可以,闻之多希望时光倒流回那一刻,被捅了那一刀的是他而不是云姨。
“难怪我以前问你沢哥为什么突然转学,你们为什么分手,你都避而不谈……”
闻之摇摇头:“你知道每当你们问我为什么会分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的时候,我最难受的是什么吗?”
在闻之看不见的地方,尤岁沢停在了病房门口。
秋昭一愣,闻之没想听他的答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最难受的,就是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告诉你们,我和他根本没有在一起过。”
秋昭错愕:“你们当时没在一起?”
闻之没回答他的话,声音有些颤抖:“当你们问我和他是不是产生了什么误会的时候,我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们,根本没有什么误会,只是我和他之间隔了一条命……云姨的命。”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可就是这一条命,比世间所有的山海都难平。
那是尤岁沢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母亲,是谁都无法取代的存在。
也是闻之心里跨不过去的沟壑。
每每朋友问起尤岁沢的下落和他们分手的原因时,年少时的闻之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害死了最亲近的一位长辈,这位长辈是他喜欢之人的母亲。
他和他的少年没有未来了。
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秋昭叹息一声:“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都过了这么久了,沢哥不一定还怪你……”
闻之眼尾发红:“可我怪我自己。”
这七年来,他时常在梦里回到那天,看到云姨被血染红的白衣,围绕在鼻尖的血腥味,但始终不变的就是云姨那句:“之之,别怕。”
这一句堪称温柔的话语让他七年来的每一个夜晚,不得安眠。
尤岁沢站在门口垂着眼眸,听见闻之说“可我怪我自己”的时候,他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了。
他不知道闻之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但一定不好看。
秋昭看闻之情绪缓了过来,立刻换了话题:“照你这么说,那个高盛的跑掉了,还没抓到?”
“嗯,警方已经发了通缉令了。”
“你说之前骆飞吸毒是不是就在他那拿货的?”
“可能吧。”
骆飞之前是和闻之一个公司的,圈内名声不算好,私生活混乱,男女不忌,一年前被爆出吸毒的丑闻,加上得罪了人被送进了监狱。
有小道消息说,他这辈子都别再出来。
“不过这个高盛跑了的话很麻烦啊。”秋昭有些担心:“他会不会狗急跳墙来报复你啊?”
闻之并不在意:“……有可能。”
这倒称不上报复,高盛要是真的来找他的话,至多算是临死前想拉个垫背的。
“能不能申请警方保护?”
“怎么保护?”闻之淡淡道:“两天三天还好,一直没抓到他警察还能一直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我吗?”
秋昭不得不承认闻之说的有道理,可到底还是担心:“要不你出院后去我家住吧,我们小区治安挺好,等什么时候抓到高盛了你再搬走。”
“不怕被拍到传绯闻?”
秋昭翻了个白眼:“传绯闻就传绯闻,哪有兄弟重要?”
闻之笑了下,没点头也没拒绝:“出院再说吧。”
就像之前说的,闻之不可能一直被庇护着,如果警方一直抓不到高盛,他总不能一直住在秋昭家里吧?
况且高盛不一定真的会来找他。
嘿嘿,出院之后是喜闻乐见的同居生活(虽然不是一个房间,但同一个屋檐下就算是同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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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