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久寻望着那位残疾老人,她的目光清澈,随着讲话人的位置追随,显然只是不能讲话。
楚姥姥询问着火锅底料厨余垃圾的处理有没有困难,得到没有的答案后众人互相问候是否还有问题,没有问题后便各自离开。
小小的会议散场也散的开心,所有人都笑着,只有两姐妹丧着脸。
姜久寻在旁看了一场热闹,虽然痛苦的是姬家姐妹,但她看得还算快乐,眼看人都要走,姜久寻上前打招呼:“汤姨。”
汤清妍目光温情的望过来,认出之后,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姜久寻的脸颊:“孩子,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是的。”姜久寻笑弯了眼睛,她安心的享受着老人对她的深情爱护,随即问了一些不解的问题,“汤姨,这里的东西不是能随便取用的吗?这次为什么因为吃食的问题惩戒啊?”
汤清妍失笑,像是对待孩子一样解释:“人人饭量不同,吃食上没有限制,限制的是浪费,每个人都允许有一个浪费比例,超过了是要接受惩罚的。”
姜久寻顿时了然点点头,怪不得她每次吃完健康餐食,不管是机器操作还是自己操作,都要进行清盘的一个动作经过机器巡视。
她望着离去的哑巴老人询问,“汤姨,我知道我们的科技是能够读取大脑上语言部分的,完全可以摈弃手语操作进行思维指导发音,为什么那位阿咪还是用手语呢?”
“傻孩子,”汤清妍忍不住嗔一句,“说话也是人情绪的一个出口,她们学习的过程就是用手语交流来认清词义,对她们来说,用手语就像我们用嘴说话一样,充满习惯与安全,而且人的肢体动作啊,一定程度上比语言更激烈更能表达呢。”
“是这样啊。”姜久寻伸手挠挠背,为自己的无知和揣摩羞愧,她以为,聋哑人士和正常人一样,才显得更体面,其实正常人和残疾人士一样,人本身的存在就该体面,不论是哪一种表达方式。
“汤姨!”姬璚华姬琼华姐妹中也不知是哪个,本已经走开了却又跑步拐回来,拉住汤清妍的手臂,气喘吁吁,“汤姨,我昨天在多媒体室看到有人推荐一本新出的书叫《红椒入骨》,但是哪里都找不到书籍内容,您得帮我出去找找。”
“你呀!”汤清妍叹气的拍拍女子的肩膀,“我查查,找到了源头我就坐飞机出去给你带回来。”
女子立刻抱住汤清妍的手臂撒娇:“我就知道汤姨最好了。”
说罢扫了一眼姜久寻,蹦蹦跳跳展臂离开。
“出去是指离开妕安吗?”姜久寻小心翼翼抬起手指着一方,但是不知道该指哪里,就画个圈收回指头,笑着询问。
汤清妍点点头,整个人散发着知性的光辉:“是啊,为大家寻找书籍和知识也是我的工作之一嘛,妕安知识共享,但是星球上不止妕安,限于地域和时间的壁垒还有发展水平的限制,还是需要人主动去追寻的。”
回家的途中,书合的目光黏了上来,久违的凝视再度出现,姜久寻望过去撞到书合探寻的目光,“看见”和“审视”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目光,她不悦的竖起中指,又在瞬间意识到这个手势的原罪,嗷了一声忙用另一只手覆盖住,手指不安的在拳头中勾动,马不停蹄的无视掉书合的存在归家。
明天还有事情要做呢。
姜久寻睁开眼睛,从康复舱中睁开眼睛到坐在这列车上清醒,中间已经经过了一段小憩。
刚开始枝繁叶茂的树林中,枝条在眼前一段段划过,如同规律的催眠棒。
这次再望去是广阔的草原地带,牛羊群散布其中,天空湛蓝,野花点缀在绿地中。
列车行驶的非常平稳,出站入站口都没有人守着。
姜久寻背着小包下车,手中拿着飞行器,空气中夹杂着泥土与青草味,还有牛羊的屎味。
她踩着飞行器根据方向前行,看到了远处一片宁静的河流,妕安以水系为标,她想自己已经在妒河的边缘范围了。
下方的牛群有奶牛有黄牛,错落分布着。
姜久寻在菌网的提示下看到厂房,一旁有几头牛正吃草,她缓缓降落在草地上。
因着来的成衣服装厂,姜久寻翻出来了自己屋内最鲜艳的衣服,宽松的衣摆上有流苏样式的层层飘带。
她刚刚落地,便看到牛的目光随着它而来,甩着耳朵发出了一声低吼。
姜久寻前进两步,招猫逗狗一般冲牛摆摆手,她衣衫猎猎,嘴里发出啧啧声。
牛的尾巴卷了两卷。
身后有人声出现,姜久寻转头见到厂房前有人交谈,那人也发现了她,顿时招呼人群对她呼唤摆手,箭步冲来。
姜久寻看对方如此热情,忍不住心中发毛,她将飞行器从地上捡起,只觉得眼尾有什么光影绰绰。当她站起身来,只看见有个庞然大物扑面而来。
事态来得如此紧急,姜久寻狂吸一口气,迅速将捞起的飞行器挡在面前,一只手毫不犹豫的将缠绕式安全带从飞行器底端拽出。
猛然爆发的降落伞如同滑翔翼将姜久寻从地上微微带动迅速拽到后方。
扑面而来的是一头牛。
砰然炸开的降落伞又惊吓了这头牛,它顿时在原地示威跳跃奔跑起来。
前来招呼的一群人迅速安抚暴怒的牛,众人目光不时落在白色降落伞缠绕的姜久寻身上。
因着没有风的助力,降落伞迅速塌陷将姜久寻埋起来。
姜久寻在降落伞中长出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仿佛被白云包裹,她伸手捏捏降落伞的材质:“啊呀,我又搞浪费了。”
“这怎么叫浪费呢?生命诚可贵。”头顶传出含笑的声音。
降落伞从几个角度被扒开,姜久寻看到一张舒展又大气的脸庞面带微笑,她随着动作脸部转动,长长的划痕伤疤从耳边掠过经由下唇停止在下巴处。
姜久寻有一瞬的怔愣跑神。
“没事吧?”女人再度询问。
“阿姐!”姜久寻捂住怦怦跳的心脏,忍不住语气撒娇,“吓死我了。”
人群起伏着笑声。
“你才要吓死我们呢。”一旁的女人伸手将姜久寻捞出来,“还好还好,手脚真快。”
姜久寻转身看着扑在地上的硕大降落伞,眸中惋惜。
面前含着淡淡笑意的女人安慰的拍拍姜久寻的手臂,对着众人招呼:“来,大家叠起来,还可以再次利用呢。”
“谢谢阿姐,我叫姜久寻,你是沈云君吗?”姜久寻同女人各立一边,扬动并撑直降落伞走动折叠。
女人张阖着唇愉悦的哼了一声:“不,我叫凌西,云君她今天有事先走了,由我来接你。”
“我好像听过。”姜久寻略略思索,顿时感叹起来,“田阿姐的救助屋中曾经有一只断翅的蝴蝶,它后来修补的翅膀,就是你的手笔吧!特别精妙轻巧。”
几句交谈中,降落伞叠成了小小一块。
“你说田锦啊?”凌西笑道,“那确实是我给她的。”
姜久寻的目光总是忍不住被伤疤吸引,她摇摇头暗骂自己,抱着飞行器和降落伞跟着凌西和众姐妹前往厂房,她后怕的往身后瞥了一眼:“我为什么会惹恼牛呢?”
身边的姑娘失笑:“你今天这身衣服比较鲜艳,在空中飞得猎猎作响的,一直移动着,飞行器又有噪音生成,还降落在了它的领地之内,在它看来就是挑衅。”
姜久寻吐出一口气,用降落伞顺顺心口:“差点小命落在牛手里。”
凌西进门,示意姜久寻将东西放在脚边,将人按坐在椅子上,取出几个清凉贴递给她:“受了这波惊吓,天热,贴上冷静一下。”
说着蹲下身子拿着断线钳将飞行器与降落伞连接处剪断,嘱咐起来:“将飞行器带回去报损,不能再飞了,千万记得。”
众姐妹轰然而散在厂内。
姜久寻道谢将包装撕开放在额头上,目光却望着庞大的工厂。
宽阔明亮的场地中日光灯排排挂,地砖铺设的地面居然非常干净,工作区域在空中的悬挂天幕上展示着监控,监控中几乎没有人影,都是机器的动作。
精密的机器发出切割的咔嚓声,不同于外界广阔的流动空气,姜久寻很快便感觉到机器散发出闷热爬上了背脊。
“你今日并不需要做什么的,只是来看一看这里的运行规律。”凌西在一旁自豪的望着这片工厂,“我带你走一走。”
姜久寻乖巧的点点头,站起身跟随:“非常感谢,麻烦了,我看这里并没有多少人工?”
“不少的。”凌西反驳,走向一旁剪裁的大桌,“只是大家分时段,不一定能时间凑在一起。”
大桌上有绘图板、面料样本以及一些书籍。
一旁伫立着不同身材的模特人形架,姜久寻数着不禁咋舌,竟然有十六种之多。
刚才帮扶的姐妹中就有几个在这里量身剪裁。
凌西再度核对着裁剪图案,与手中的样衣比对,举起臂环讲话:“核对无误,岗位报数。”
说着扭头嘱咐姜久寻:“机器开始会产生巨大的热量和噪音,你做个心理准备。”
姜久寻看着样衣这款基础百搭上衣:“机器上下来的都是标准尺码,模特这么多,是要做十六种尺码吗?”
“当然。”凌西微微颔首,“虽然不完全确切,但一般一个月内,我们会在机器上安排出产四五件衣服,大家可以挑选一件前来由我们手工精细修改,贴合身体。”
姜久寻不由的将目光放在了桌旁正标记图案的女子手上,标记好之后将会添加缝份。
“说是这么说的,但其实真来改动的人并不多,”凌西补充着,“这些尺寸可以涵盖大部分人的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