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牍顺着洛闻晟指的方向绕过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圆形小花坛。
面积不大,三米多高,被一条条石英柱围起来,形成一个圆柱形加半圆,长满荆棘的藤蔓像蛇一样蜿蜒盘旋,艳红的玫瑰点缀在上面。
每一朵都开得极好,似是吸饱了水分,仿佛轻轻挤压都能揉出汁水来。
破碎的阳光透过间隙打在玫瑰丛中的人影上。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穿园丁服,戴着深蓝色的渔夫帽,手里提着一个小花洒。
感觉到简牍的目光,男人抬头望了过来,黝黑的脸庞露出朴实的笑容。
“简先生,中午好,您吃饭了吗?”
“我”认识的人?
简牍走近,在离他差不多一米的距离站定。
“还没,刚下楼扔个垃圾,你呢?怎么中午了还在浇花?”
男人把花洒放到一边,取下渔夫帽,用袖子抹了下额头,那块布料很快被濡湿,他说:“这天气太热,花容易缺水,卓姐让我小心照看着。”
简牍盯着男人额角到眼尾的那道疤,在男人察觉之前迅速移开,“怎么不加个棚子?太阳晒多了,叶子会灼伤。”
话音一落,一道女声从楼道那侧传来,“小简啊,你忘了?我加过棚子,后来看它长势不好就给拆了。”
房东太太穿着个小碎花裙,长度到膝盖,头发往后盘起来,露出一整张脸,笑起来时眼尾有几条细纹,这是岁月的痕迹,化妆品掩盖不了。
她身形微胖,肚子有点突,偶尔会露出双下巴,走路时自带香风。
简牍不太喜欢浓郁的香水味,鼻子发痒,不自觉后退半步,“是我记性不好。”
男人喊了声“卓姐”。
卓姐走过来,捏着玫瑰花瓣摩挲了几下,说:“这花啊,跟我一样,喜欢晒太阳。”
简牍看着她惨白的皮肤,没说话。
谁想到卓姐忽然转头,一百八十度,身子没动,涂染鲜红色唇膏的嘴唇开开合合,声音无端透着几分阴寒,“你呢,你喜欢晒太阳吗?”
简牍呼吸一滞,心脏剧烈捶打胸腔,喉咙发干,轻轻弯曲僵硬的手指,目不转睛地盯着卓姐,神情专注,像是在看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卓姐捏着花瓣的手指猝然用力,和血一般无二的汁水顺着指尖滴下,红与白相互映衬着,仿佛连空气中都带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喜欢的。”
最后一个字说完,空气重新开始流动,那些玫瑰被风吹得抖动了几下,似乎在回应着什么。
卓姐把头转回去,喃喃道:“喜欢啊,喜欢就好,光可是好东西。”
从头到尾冷眼旁观,对卓姐变化没露出分毫异色的男人弯腰,从地上拾起一瓶冰冻的矿泉水,走过去递给简牍。
“在外面站久了,你也热吧,来,喝点水。”
简牍刚要拒绝,男人又说:“卓姐中午做了黄焖鸡,你正好没吃饭,咱们一起吃吧,人多热闹。”
简牍停止准备摇头的动作,抬手接水,两人的手碰到一起,他先一步收回手。
瓶壁冷凝的水珠润湿指腹,冰凉的触感顺着手掌流进心底。
他没拧开瓶盖,就这样抓着,“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怕吃不了多少,影响你们食欲。”
男人也不勉强,“行,那下次再叫你,卓姐家新安了空调,里面吃着凉快。”
简牍又简单寒暄了几句,选择告辞。
男人等简牍走远了,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他摸着眼尾的疤痕,说:“你吓到他了。”
卓姐靠在石英柱上,冷哼一声,“迟早的事。”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男人收紧手掌,回味着那一瞬间见的温润触感,软软的,像豆腐。
他突然开口:“他看起来很乖,不是吗?”
卓姐不置可否。
男人舔了下嘴唇,憨厚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贪婪,浅白色的疤痕平白生出几分狰狞,“真让人想一口吞下去。”
卓姐皱了下眉,抬手轻嗅手指上的花汁,鼻尖耸动,馥郁而糜烂的味道让她生理性感到反胃。
嫩红的舌头伸出不可思议的长度,一寸寸舔过手指,将那些花汁卷入腹中。
“他是405的住户。”
男人脸上闪过一抹忌惮,显然也想到了那个人。
但一想到要放弃难得一见的美食,心中又涌现出无限的不甘。
脑海中的渴望和食欲在疯狂叫嚣,他幻想着简牍懵懂无知的神情,而他用手蒙住他的眼睛。
他的手掌很大,简牍的脸又这么小,说不定会连带着捂住口鼻,难以呼吸,只能脱离地倒在他怀里,吸进的,全是沾染他味道的空气,由内到外,全是他的气息。
而他则会咬住简牍的喉咙,像肉食者缠住猎物,猛地用力咬下,喷溅的鲜血携带着特有的香甜,洒在他的脸上,滑过他的喉腔,流进他的胃里。
这简直比任何珍馐美味都要令人亢奋。
男人说:“404的人那么讨厌他,应该不介意我帮忙,至于报酬嘛,让我咬一口就好,我只咬一口。”
音量逐渐变小,说到最后,喉咙不禁上下滚动。
卓姐面带嘲讽,不再理他。
目光在所有玫瑰上游荡一圈,最后摘下开得最艳,最完美的一朵。
暴长的荆棘缠绕在她的手腕上,缓缓收紧,尖锐的刺狠狠扎进血肉里,她跟感觉不到痛一样掐断茎干。
荆棘一点点萎靡,开始往回缩,变回原来的样子。
卓姐握着玫瑰,嘴里小声哼着不知名的调子,高跟鞋被她踩得哒哒作响。
*
简牍一进楼道里,就感受到温差的骤变,不知从哪吹来的阵阵阴风朝他卷来,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简单的一扇门,将外面和楼道隔绝成两个世界,一个夏天,一个冬天。
简牍感觉自己正站在怪物的嘴里,那些温度和光线被全部吞噬,透不进来。
唯一的光源只有头顶发黄的灯泡,还时不时忽闪,仿佛随时要熄灭的样子。
楼道很小,连个窗子都没有,堆满了杂物,另一侧是楼梯,往上走一层,才能看到门。
楼梯成螺旋上升,中间中空,边沿围着木质把手,应该是怕人掉下去,上面还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简牍很怀疑有没有人走过。
他站在灯泡下,先掏出外卖单——
下单时间:7月24号,10:32
酸菜鱼(小份)*1 17.8
白米饭*2 2
合计13.8元(红包抵扣6元)
备注:帮我带一箱泡面上来,给你20块小费,放门口敲门就行。
简先生(136*****150)
佑诡小区4号楼405室
简牍盯着那行备注。
宁愿给小费都不愿意出门买,也不愿意见人。
要么是社恐宅男,要么是其他原因。
哒哒——
身后传来高跟鞋走近的声音。
简牍想到了房东卓姐。
他手快地把纸收回去,若无其事地朝楼梯上走。
卓姐突然叫住他,“小简,你不坐电梯吗?”
电梯?他没看见有电梯啊。
简牍回头,一张放大的脸突然出现,眼白占据了整个瞳孔,被香水掩盖的腐臭味直直往鼻子里钻,恍惚间还有点土壤的腥气。
嘴角撕裂开,都快咧到耳根后,简牍可以清楚地看见翻滚的红肉和沾染血丝的牙齿。
他屏住呼吸,不敢多看,黢黑的眼睛如同镜子,将那副丑陋的样子照得清清楚楚。
卓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顿,而后竟然主动退后,脸也恢复了正常的样子,除了肤色还是那样惨白。
卓姐垂下头,说话了,“小简,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怪不好意思的。”
简牍瞄向卓姐背后突然出现的电梯,说:“卓姐,你的脸色很差,是不舒服吗?我房间里有药箱。”
假的,他不知道405房间有没有药箱。
卓姐摇摇头,“没事,老毛病了。”
她又问:“你真的不坐电梯吗?”
简牍:“不了,楼层也不高,我就当锻炼身体了。”
卓姐恍然,“这样啊。”
她转身没走几步,又毫无征兆地回来,送给简牍她拿了一路的玫瑰花。
“呐,这朵花送你。”
简牍无意义地重复,“送我?”
卓姐盯着那朵花,“嗯,它很喜欢你。”
玫瑰花的花瓣抖了抖。
简牍接过花,那瓶水被人抽走了。
卓姐晃了晃水瓶,说:“你应该也不会喝,那我拿走了。”
这回她坐上电梯,没再回来。
不知名的小调在楼道间回荡。
欢快而又悲伤。
电梯门缓缓关上,向上运行。
一眨眼的功夫,那边又变成一道墙。
简牍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湿乎乎地黏在背上。
佑诡小区,还真的有鬼。
房东是一个,还会有其他的吗?
太阳穴一抽抽的胀痛。
他不是胆子大,也不是不害怕,只是身体反应比别人慢一点。
这个副本有5个人,还是要赶紧找到其他队友。
简牍手搭在扶梯上,想缓一缓,结果还没用力,把手下端已经和地面脱节,一大串连着倒向一边。
简牍:“……”
要赔钱吗?
危房应该不会很贵吧?
花匠:让我咬亿口,就咬亿口
活在别人嘴里的厉鬼:疯狂磨刀.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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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偷窥·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