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韵马上站起身,小跑过去,朝房间探头望了一眼,这才问:“箫医生,小七她怎么样了?”
箫医生脸色不太好,她一向柔和,很少露出这么明显不悦的神情,看得唐韵的心又提了起来。
箫锦:“她的烧暂时还没退,现在不是在医院,不方便给她打针,已经喂过退烧药了,如果明天烧还不退,需要马上送医院。”
唐韵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箫锦继续道:“她的过敏原是鱼,注意她的饮食别有鱼类和鱼制品。”
唐韵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一脸惊愕,她又确认一遍:“小七是因为吃了鱼才过敏的?”
箫锦肯定地点点头:“她是吃了鱼才过敏的,发烧是由过敏引起的。”
懊恼、愧疚瞬间涌上心头,唐韵神色蔫蔫的,唐诺看出她的不对劲,对箫锦道:“箫医生,现在很晚了,你就在这休息一晚吧,明天我再让人送你回去。”
箫锦没意见,但她没马上离开,有些欲言又止。
唐诺问:“箫医生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箫锦想不明白,还是开口问:“冒昧地问一句,那个女孩是你们的什么人?”
看得出来,唐韵还是挺关心里面躺着的病人的,不然也不会大晚上把她喊过来。但既然关心,为什么那孩子会有长期营养不良的症状?身上还有或轻或重的旧伤?
她合理怀疑,这个孩子遭受了暴力对待。
唐韵有些摸不着头脑,据实回答:“她是我朋友的妹妹,箫医生问这个做什么?”
箫医生把唐韵和唐诺带进房间,助手朝她们点点头退了出去,宋不期还在熟睡,脸红红的,嘴唇却毫无血丝还有些干涸。
箫锦轻轻掀开被子,宋不期皱了皱眉,嘤咛一声没有醒。
宋不期已经换上新的衣裳,袖子宽大,箫锦撩起她的袖子,指着宋不期胳膊处的伤口道:“她身上有多处伤口,”说着她掀起宋不期衣裳露出肚皮,怕病人着凉又马上放下,虽然只是匆匆一眼,肚子上明显是一块青紫的淤青,“从那些伤痕可以看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我怀疑她遭受到了虐待,等她醒来你们好好问问吧。”
箫锦和她的助手被安排在了客房,唐诺去处理一些事情,唐韵则坐在宋不期床前秀眉紧蹙。
宋不期睡着了也不安稳,断断续续地说些听不清的梦话,神情痛苦,似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
唐韵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动作轻柔地拍着床上人的腹部以做安抚,似是有了一点效果,她干脆趴在床边凑到宋不期耳边,轻声哄,“不怕不怕,我在呢……”
她心里有些乱,小七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又为什么会生着病在大马路上晃悠?而且为什么小七对鱼过敏,白礼还说小七最喜欢吃鱼?
一切只能等小七醒来再说了。
她脸上满是自责,自己还劝小七吃鱼,都怪自己,不然小七也不会过敏了。
待人睡安稳,唐韵敲响了唐诺书房的门。
“进。”
唐韵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乖巧奉上,讨好地喊:“姐姐。”
“嗯。”唐诺戴着一副银色细框眼镜,为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添上几分严肃,她摘下眼镜随手放在桌子上,接过妹妹递来的温牛奶仰头喝下。
冰山总裁乖巧喝牛奶,唇上还沾了一圈奶迹,要是被底下的员工看到定是要惊掉下巴。
唐韵见状噗呲一声笑了,连忙递上一张纸巾。
唐诺站起身,指尖轻点她的鼻头,“还笑,过来。”
两人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下,唐诺问:“那个孩子对你重要吗?”
唐韵一愣,没想到姐姐会问这个问题,她也说不上来重要还是不重要,毕竟两人细数下来也没见过几次,但自己对小七的确存着几分怜惜,无论是三年前那个哭唧唧的小七还是现在故作冷漠的小七。
犹豫半晌,唐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唐诺挑挑眉,问:“这么纠结么?”
唐韵苦恼道:“姐姐,我现在糊里糊涂的,好多事都没搞清楚。我唯一清楚的是,小七在许家过得不好,我不忍心看她过得这么辛苦。”
这些年唐诺把唐韵保护得极好,她从小心地善良,共情能力极强,唐诺了解自己这个妹妹,问:“没事,慢慢来,等小七醒来再做打算。”
宋不期的烧反反复复,退了又烧起来,唐韵担心,干脆守着她,唐诺拿她没辙,只好由着她。
次日。
床上的宋不期手指动了动,右手似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正欲抬起,触碰到细腻柔软,她有些好奇,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唐韵趴在床边,脸颊枕着她的手背,看样子睡得不是很舒服,秀眉蹙起,额前碎发散落在脸颊,窗外阳光透过窗纱照射进来,在她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看得宋不期心里一暖。
思绪纷飞,唐韵是她记事以来,每一次见面都会帮助自己的人,自己怎么忍心让许白礼那个人渣得逞?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唐韵看清许白礼的真面目?
“你醒了!”
唐韵连忙站起身,手背上的柔软触感消失,宋不期眼神暗了暗。
许是同一个姿势趴得太久,脚一麻没站稳,宋不期连忙伸手去接她,有惊无险,唐韵只是跌到了宋不期怀里。
鼻翼轻扫过脸颊,一如昨晚,稍纵即逝,痒痒的。
被一个在她眼里还是个孩子的人抱着,唐韵有些不自在,对上那张和许白礼有几分神似的脸,她耳根有些热,更不自在了。
“没事吧?”
“没事。”唐韵站起身,整理弄乱的衣摆,似是想到什么,她忙探手覆在宋不期的额头上,宋不期被她冰凉的手掌冰了一下,乖巧地任由她试温。
唐韵终于松了口气,开心道:“终于是退烧了,你这孩子体质不行,身体不好,以后要多锻炼。”
试完额头的温度,唐韵下意识把视线投到宋不期脖颈处,修长白皙的脖颈还有淡淡红晕,过敏的症状好些了。
宋不期点了点头,真诚地感谢:“昨晚谢谢你。”如果不是唐韵,自己怕是真会死在大马路上也没人管。
唐韵听到她道谢并没有开心,反而一脸愁容地和她道歉,“小七,我不知道你对鱼过敏,昨天还劝你吃鱼,对不起啊。”
宋不期抬眼望着眼前人懊恼的样子,自己并没有责怪过她,毕竟她的确是不知道,而且也不是她的错,就算自己在饭桌上没吃鱼,事后也逃不掉许白礼的报复。
她牵起嘴角,声音有些沙哑,“这不怪你,我已经没事了。”
唐韵把昨天的疑惑问出口:“你明明对鱼过敏,白礼为什么说你喜欢吃鱼?”
这可让宋不期怎么答呢?
实话说许白礼明知道自己对鱼过敏就是故意让她吃的,唐韵会信吗?
宋不期低头没有说话,唐韵又道:“你昨天生着病,怎么大晚上还在大马路上晃悠,而且什么都没带,穿的还是睡衣,这样很危险的。”
宋不期还是没说话,头垂得更低了。她可以说是你喜欢的许白礼把我扔在马路上的吗?
唐韵见宋不期像个闷葫芦一样,怎么戳都问不出话,憋了憋,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宋不期受不了唐韵灼灼的视线,撇开脸不看她,一声不吭。自己如果说是许白礼和许初雨打的,你会信吗?
唐韵:“……”
她把手搭在宋不期肩膀上,迫使她看着自己,好言劝道:“小七,你都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宋不期轻咬下唇,终于又一次鼓起勇气,她直视唐韵,问:“唐韵,你真的会信我吗?”
唐韵对上她清澈晶亮的双眸,微笑着点了点头,但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宋不期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上终于染上笑意,她舔舔有些干涸的唇瓣,唐韵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宋不期接过捧在手心,喝水的样子很可爱,小口小口地抿。
“许白礼知道我对鱼过敏,他是故意让我吃鱼的。”
“昨天我得罪了许白礼,是许白礼和许初雨开车把我丢在马路边的。”
“至于身上的伤,都是拜许白礼和许初雨所赐。”
……
唐韵脸上满是不可置信,震惊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脸色极为难看,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不可能。”
宋不期见唐韵那副表情,心里早有预料,她自嘲一笑,果然不该抱有期望。她问:“这样的事还有很多,你还想听吗?”唐韵肯定是不信的,也是,和许白礼相比,自己的可信度能有几分。
唐韵缓和脸色,在床边坐下,抬起手,宋不期往后躲了躲,明显抗拒的态度,她收回手,心里乱七八糟的,道:“这些事我会问清楚的,现在先吃饭吧,我给你端进来。”
宋不期摇摇头:“昨天麻烦你了,我现在就走。”
她说着掀开被子从另外一端下床,发烧过后的身体有些脆弱,浑身绵软无力,脚步虚浮,踩在地上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唐韵见状无奈,见她还在逞强,绕过去将人按回床上,“你现在这样能去哪?”
“与你无关。”宋不期有些赌气道。她明明说了会信自己的,刚刚的表情分明是不信,那自己还留在这做什么?
宋不期其实很能忍的,但面对唐韵,特别是唐韵还喜欢她最讨厌的许白礼,还不相信许白礼是个人渣时,她忍不住闹脾气。
其实宋不期很少有这种情绪波动,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情绪不会有人在乎,不会有人惯着自己、宠着自己。
宋不期是自卑的,但也是自傲的,她那点薄弱的自傲包裹着自卑的心,就那样坚强地活着,如果人生只徒留自卑,那该多悲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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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寄人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