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坐落南方,三月的天气阴晴不定,细雨如丝如雾,灰蒙蒙一片笼罩整个大地。
宋不期推着自行车闯入了这迷雾中,单薄的校服被细雨打湿,冷风灌进身体,南方的初春加上绵绵细雨,是彻骨的冷。
骑车不好打伞,而且骑车打伞根本挡不住在空中飘扬的细雨,还不如不打。
突然,一阵刺耳连贯的喇叭声在身后响起,宋不期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她薄唇紧抿,雨水打在她苍白的脸上、眼睛上,模糊了视线,她浑然不觉,脚下使力,脚踏板踩得嘎吱响,自行车车轮转动频率加快。
仍她踩得再快,也甩不掉那恶魔兄妹。
许初雨坐在副驾驶上,指着前面弓着身子骑行意图摆脱他们的宋不期,青春靓丽的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出口恶毒:“哥,快撞她!”
许白礼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语气漫不经心:“坐好了。”
他熟练地一踩油门,轮胎猛地刮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眼看着就要撞上去,这才慢悠悠地踩住了刹车,汽车前盖刚碰上自行车车尾就慢慢停下了,自行车却因为猛然的撞击和地上积水导致轮胎打滑,车子失去平衡,车和人狠狠地砸在水泥地上,胳膊肘划过地面,手上刺痛传来,宋不期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其它表情。
许白礼打着方向盘,车子缓缓启动,来到宋不期身边。许初雨降下车窗,朝外面一身狼狈的宋不期挑衅地竖了个中指。
许白礼淡淡瞥了眼宋不期,那张和许白礼相似的脸依旧是面无表情,还是那么该死的让人讨厌,真是没意思,他一踩油门,只留给宋不期一脸车尾气。
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
许白礼比宋不期年长三岁,两人不止长得相像,就连生日也在同一天,这也是许白礼讨厌宋不期的原因之一。
宋不期从地上站了起来,左胳膊肘传来阵阵痛意,她轻轻揉了揉,倒吸一口冷气,更疼了。
她单手扶起自行车,衣服只是湿了并没有很脏,但有些擦破了,现在赶去学校也来不及了,她想了想,掏出手机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请假。
遭到了班主任劈头盖脸的一阵批,什么现在已经是初三了,没什么事就不要请假,下午一定要来云云……
宋不期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学习,她只想安静地待在一个角落里画画,但只有好好学习才是快速成长的办法。如果可以,她想申请高二的交换生名额,那就不用等到高三了,她想要尽早离开许家。
宋不期单手推着自行车慢慢地往回走,单薄的校服里面是遮挡不住的清瘦,尽管处境狼狈,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她脸上却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青春洋溢,甚至是笑容都很少。
可对宋不期来说,的确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
还有一段距离,宋不期远远就看到了许家高耸的别墅,脑海思绪纷飞,她回想到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场景。
那时的她只有十岁。
一天早上,一向对她恶语相向、轻则责骂重则下手的母亲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小不期背着小书包准备上学,被宋英拦了下来,她笑得很温柔,小不期有些受宠若惊,印象中的母亲从未对她笑过,兴许是有的,但已经太久远了,小不期已经记不起来了。
她抬起小鹿般无辜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宋英,那时的小不期,还是很渴望母爱的。
宋英被她清澈的眼睛望着,有些不自在地轻咳几声,扭着婀娜多姿的腰肢在沙发上的一个袋子里翻出一件公主裙。
宋不期眼睛发亮地望着那件粉色的公主裙,她从未穿过这么好看的衣裳。
宋英亲自替小不期换上崭新的粉色公主裙,脱掉衣服,看到女儿背上、胳膊上、大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掐痕,她有些心虚地别开眼去,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换完衣服又开始扎辫子,妈妈从未替她梳过头发,更别说扎辫子了。
妈妈似乎不太会扎辫子,扯得小不期头皮生疼,但她不说,她怕说了,妈妈以后再也不给她扎辫子了。
她不知道的是,无论说不说,她妈妈也不会再给她扎辫子了。
小不期坐在凳子上任由宋英摆弄,小短腿在半空中轻轻晃动,今天的妈妈很不一样呢,真希望妈妈能一直这样。
不经意望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已经八点了!
小不期终于着急道:“妈妈,我上课迟到了!”
宋英终于完成扎辫子工程,她俯下身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安慰道:“没事的,妈妈帮你请假了。”她坐到沙发上,朝小不期招了招手。
小不期走到宋英面前,宋英将她一把抱在怀里,小不期瞪大了双眼,瘦削的小脸写满不敢相信,妈妈已经很久没这样抱过自己了……
好香、好温暖的怀抱,小不期双手轻轻搭在妈妈肩膀上,已经把妈妈对她的打骂抛之脑后了,她想一直抱着妈妈。
宋英把下巴搁到女儿小肩膀上,柔声道:“今天不去学校,以后也不再去那个学校,我们去另外一个学校,然后给不期换一个大房子住好不好?”
小不期点点头又摇摇头,“房子大不大没关系,和妈妈在一起就好了。”
小不期扬起那张清澈纯粹的脸,望着宋英的眼神充满信任和依赖。
宋英把女儿的脑袋按进怀里,她不敢和她对视,怕会心生愧疚,怕会舍不得……
小不期背上宋英给她收拾的小书包,指着房间里的东西问:“妈妈,这些不带去新家吗?”
“不用带,那里什么都有,只需要把我们小不期带过去就好了。”
出门前,宋英在小不期脸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小不期小脸红扑扑的,有些害羞地躲在宋英怀里,撒娇地喊“妈妈”。
母慈女孝,这个家多久没这么温馨过了。
站在许家门口,宋不期抬头望了眼许家别墅,又低头望了眼现在站的位置,淡薄的脸上扯出一个苦笑,当年就是在这里,那个女人把自己扔在这里。
前几年她还在想,那个女人为什么能这么狠心把自己丢下,现在已经不大想这些无谓的问题了,只是脑海中的记忆是甩也甩不掉。
宋英带着小不期来到许家别墅门口,按下门铃,很快有人来开门。
宋英说明来意,佣人狐疑地望了她一眼,进去通报去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看就是电视里那种成功人士的装扮,小不期被男人板着的脸吓得直往后退,因为他的脸色着实是阴沉。
宋英也有点怂,但还是狠狠心,将躲在她身后的小女孩拎了出来,指着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道:“不期,他是你爸爸,快叫人。”
许柏闻言脸色更难看了,小不期更加害怕了。
小不期挣扎着往后退,带着哭腔哀求道:“妈妈,不要……我们不住大房子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许柏望着宋不期,神色有些复杂,这个孩子和自己儿子长得竟如此像,简直就是缩小版的许白礼。
宋英不管挣扎的女儿,大着胆子开口了,“许柏,你的女儿我带来了,这十年的抚养费是不是该结一下了?”
许柏阴沉着脸和她打商量,“宋英,你要的无非就是钱而已,我可以给你钱,你把她带走,永远不要再出现!”
宋英闻言一下子就炸了,她将小不期用力推向许柏,许柏皱着眉头躲开,小不期摔了个结实,小脸一皱小嘴一瘪就要哭出声,宋英瞪了她一眼,恶狠狠道:“不许哭!”
不是温柔的妈妈了,小不期吸了吸鼻子,揉着擦破的手掌,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许柏,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孩子你养,否则我就将你有私生女的事爆出去,让媒体看看大名鼎鼎的国画大师竟然是个……”
“闭嘴!”许柏打断宋英未说出口的话,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看着宋英的眼神满是厌恶,“拿着钱滚,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宋英接过支票细细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再小心翼翼地收进包里。
许柏对红着眼睛的宋不期冷声道:“进来!”见小女孩没有反应,他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宋不期!进来!”
小不期意识到那个很凶的男人是在叫自己,摇头往后躲,抱着宋英的大腿无助地喊:“妈妈,妈妈。”
宋英望着眼圈憋得通红却听话地不敢流泪的女儿,眼底闪过一丝不忍,许柏趁机开口,“如果你把她带走,我再给你一百万!”
“哔哔哔——”
一阵喇叭声响起,是宋英的男朋友来了,她是要和男朋友结婚的,带着个孩子像什么话,她狠下心来,抱起小不期,小不期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被塞进一个陌生怀抱里。
宋英将小不期塞进了佣人怀里,小不期两只小手紧紧地拽住宋英的袖子,对上哭得泪眼朦胧的女儿,宋英眸光闪了闪,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什么都不说了,一根一根地掰开小不期的小手指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步伐坚定,走得决绝。
小不期意识到了什么,终于绷不住,朝着宋英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妈妈,妈妈,不期很乖的,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妈妈,我要回家……”
小不期两条小短腿使劲瞪,被佣人抱在怀里挣脱不开,只能看着妈妈走远。
妈妈上车了,车开走了,妈妈不要她了。
“你没爹生没娘养,活该被人欺负!”
小不期梗着脖子反驳,“我有妈妈的!”
“哈哈哈有妈妈又怎么样,你妈妈才不管你呢!你看看你衣服烂成什么样了!”
……
班上男孩恶劣的嘲笑闯入脑海,她再也不能反驳一句“我有妈妈”。
因为她妈妈的确不要她了,名义上的“爸爸”也并不欢迎她。
许柏被宋不期哭得烦不胜烦,对佣人道:“把她弄安静了带进来。”随即迈步离开回了别墅。
佣人得令,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终于是让小不期不哭了。
小不期抱着被掐得生疼的胳膊,战战兢兢地站在许柏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没再哭了,偶尔打个哭嗝,看起来就可怜。
许柏盯着她的脸色极为难看,宋不期现在还记得那个眼神,嫌弃又厌恶,仿佛自己是件什么脏东西,做了什么弥天恶事。
小不期低着脑袋绞着手指头忐忑地站在“爸爸”面前,只望得见他那双擦得透亮的黑色皮鞋。
他当时说的话在宋不期心里烙下烙印,对于当时年仅十岁的自己来说,尽管五年过去了,还是记忆犹新。
许柏和她说,不许对别人说她是他的女儿,只能说是亲戚寄养在许家的,也不许叫他爸,只能喊他叔叔。还说像她这样没人要的孩子,根本不配有父母,他只会养她到十八岁,十八岁之后就让她自生自灭,然后他将一张卡甩在桌子上,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每月一号会有一万块钱打进来,是给她的零花钱,已经很好了,和她以前饱一顿饿一顿的生活相比,已经好很多了不是吗?没什么好矫情的。
虽说是不能透露自己是许家的私生女,但在上流社会的圈子,谁家有个风吹草动第二天就满城皆知了,没摆在明面上说,私底下都传开了,她就是许家那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女。而且宋不期和许白礼是真的像,一看就是两兄妹。
宋不期深深吐出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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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寄人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