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雕鸟 第5章 第五章

夏天总是天黑得很晚，八点多的天还是昏黄，太阳斜挂着，腻腻的刷下一层夕阳色。细雨后的微风倒是舒爽，吹到人身上凉丝丝的，卷走了天边的半缕乌云。

尽管天还没黑，街边的路灯已早早的亮起，小摊小店也陆陆续续亮起了灯。长街上的轿车越来越多，更多的是刚下班的打工人饥肠辘辘的往家走，不过大多数电动车都被路片的小摊绊住了脚，随便挑个物美价廉的小吃就解决了晚饭。

一辆警车慢悠悠的挤在轿车中间，三秒一停的往前挪，车里两个便衣时不时把头伸出窗户，仿佛这种行为就能加快红灯倒计时。

“这得堵到什么时候去啊——”高子奇无奈的扶着方向盘，“我十分钟前就看见地方了，到现在还是这么远。”

“那能怎么办，现在高峰期啊，”段秋彤把头伸出窗户来回观望，“要是走着早都到了。”

“欸？要不你先走吧？”这话倒是提醒了他，“要不你先去，我一会跟上去，等这车开过去没准还要仨小时呢。”

“——也行。”

段秋彤从后座拿上外套和手机，回身来却没直接下车，歪着头看后视镜。

“这都堵死了肯定没事，你直接下呗。”

“我看有没有交警。”

眼瞧四周安全，段秋彤趁机开车门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穿过车流，挤到路边。她回头招了招手，快步往前走去。

两条街外就是辉煌夜|总|会那座十分浮夸的建筑，金黄的龙头标志闪了又闪，两侧的LED灯闪着彩虹色上下翻飞。停车场门庭若市，指挥倒车的两个保安忙的脚不沾地，几个中年女人说说笑笑的走进了大门。

段秋彤穿过停车场，大跨步到了大门前。门口的迎宾女见她孤身一人，转身冲里使了个眼色，一个服务生打扮的小哥立刻迎了上来。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小哥脸上挂了一层笑意，却也掩饰不住他的紧张。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如果不是与人有约，那就只能是来闹事捉奸的了。

服务生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见她衣着简单，宽松的长裤加T恤，手里拎着个轻薄的牛仔外套，头上扎了个散碎的丸子头。

这身打扮看着倒不像是来捉奸的，更像是来面试的。

“你们老板在吗？”

段秋彤开口，声音带着些不容抗拒的威严。她也没多说废话，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警官证，递到他眼前。

“白安区刑侦支队，我姓段。”

“您，您有事吗？”服务生有些慌了神，大概以为是扫黄的，“我们老板可能不在，要不您，您换个时间再来？”

段秋彤没理会眼前人的阻拦，大跨步往里走。小哥伸手想拦下她，却又不敢真的把人挡出去，只能一边跟在身后，一边招手示意前台。

大厅内灯光不算暗，暖黄色的灯从头顶洒下，两侧走廊里的五彩灯光闪个不停。包厢里喝酒嬉闹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有个忘情高歌的大哥拿着麦克风走出包厢，又被人拉了回去。

前台的的小姐见来者不善，立刻站起身来笑脸相迎。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一样的话术，段秋彤懒得再废话，拿出警官证放到前台桌子上。

“警察办案。”

前台小姐拿起警官证，满脸狐疑的打开，左瞧右看，似乎没看出什么破绽，于是开口质疑到。

“就你一个人？”她把警官证放回去，“警察办案，不是至少要两三人吗？”

“外边堵着呢，要不咱再等等？”

见她一脸真诚，前台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打打马虎眼：“要不这样，您先坐一会，我叫我们老板下来——”

还没等对方回答，她赶紧招呼一旁的服务生：“你快去楼上叫老板来。”

小哥一脸惆怅，凑近了压声道：“姐姐我叫哪个呀？”

“谁在叫谁，随便哪个，快去。”

段秋彤眼瞧着那服务生快步上了电梯，伸手从兜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塞到对方手里。

“认识郑兴怀吗？”

前台小姐愣了一瞬，快速接过那两抹红色揣进兜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接话：“您说郑老板吗？当然认识，老客户了。”

“你最近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昨天吧？”女人几乎没有思考就答了上来，“昨晚他还在店里打了一架，我们好几个人收拾的玻璃渣子，我手还被划破了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贴了创可贴的手指拿起来晃了晃。

“大概几点还记得吗？”

“这个……”

女人思考着，大门口又闯进来个男人，直奔前台而来。

“——诶先生请问您有预……”

“师姐！”

高子奇凑了上来，拿出自己的警官证晃了晃：“白安区刑侦支队，我姓高。”

“我们一起的。”段秋彤解释了两句，“你怎么这么快？”

“我从自行车道拐过来的。”高子奇小声说道。

段秋彤没再追问，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同前台小姐讲话：“你们这里有没有监控？”

“要不您再等一下？这个，主要是这个监控我没有权限查看，得等我们老板来了再决定。”前台小姐面露难色，“我就是个打工的，您也别难为我。”

“叮——”

几人余光扫到侧面的电梯门忽然开了一个，从里面走出个黄毛女人，身后跟着方才的小服务生。

“刘老板！”前台小姐像是看见了救星，“刘老板，这边有两个警察要调监控。”

女人笑了笑以示安慰，伸出手来：“您好，刘欣洋。”

段秋彤对上那人双眼，一瞬间愣了神，似乎觉得眼熟，却又好像是错觉。女人高她半头，不过应该是穿了高跟皮靴的缘故，她笑得客套，仿佛一张假面扣在脸上，试图让自己看更友善一些。

“刘老板，”二人短暂的握手，随后直奔主题，“警察办案，请配合一下——认识郑兴怀吗？”

“姓郑的？那当然，他没少往我们这跑。”刘欣洋脸上闪过一丝不屑，“怎么，他出事了？”

“你上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昨晚，我俩还打了一架。”刘欣洋直言不讳。

“大概什么时间还记得吗？”高子奇接话。

这位刘老板并没有立刻回答，若有所思的靠在前台上，缓缓开口：“好像是……六七点？还是七八点，记不清了。反正晚上来的，当时好几个人吧，来了就去唱歌。后来喝多了，出来耍酒疯，上人别的包间去闹，让我弄回去了。再后来……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了。”

“为什么起冲突？”

“呵，还能为什么。”刘昕洋蔑笑一声，“姓郑的就这德行，手里一有个仨瓜俩枣就跑我们这来，喝点马尿就开始闹，耍酒疯，每次他来我们这小姑娘都不愿意伺候他，难收拾得不行。”

她撇了撇嘴：“他昨晚喝多了跑错包间，愣是不走了，在人那占小姑娘便宜。当时正好我在，我就去把他弄出来，谁知道这人喝太多了嘴也没个把门的，嘴脏的不行，我就跟他呛了几句，结果就动起手来了。”

段秋彤听到这个原因似乎也不意外，摇了摇头，接着问道：“后来呢？”

“他啊，说实话我们当时也不是真打，他喝得烂醉哪还有劲儿，再后来……应该就就回家了？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呢？你后来都在什么地方？”

“我？我一直在这，就楼上，二楼”她指了指身后的电梯，“今天早上下班以后我就睡楼上了，中午一两点才起，上对门吃了个饭，晚点才回来的。”

段秋彤用下巴点了下前台小妹：“方便看下监控吗？”

“当然。”

几人绕过前台站到电脑桌前，看着眼前人调出了昨晚的监控记录，视频上所展示的内容和刘昕洋所述基本一致。

【21：31】郑兴怀和其他四个男人一同进入辉煌夜|总|会。

【23：04】郑兴怀离开包厢，看样子是喝多了，脚步飘得很，但还是轻车熟路的向廊尽头走去，应该是去了厕所。

【23：23】郑兴怀从走廊尽头回来，进了隔壁包厢。

【23：24】包厢内出来两个女生，向路过的服务人员求助。

【23：28】刘昕洋带人从电梯出现，进入包厢。

【23：33】几人拽着郑兴怀出来，男人骂骂咧咧的很不配合，似乎大叫着什么。刘昕洋上前制止，对方随即动手。二人扭打在一起，不过郑兴怀似乎不占上风，很快就被几人按住，丢回了自己包厢。

【00：45】郑兴怀及同行四人结账离开。大门口的监控显示，郑兴怀扶着门口的大树吐了好一会，随后几人分道扬镳。

【00：54】郑兴怀并没有叫车，也没有与同伴同行，而是一个人拐进了夜|总|会侧面的小巷。

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

高子奇老老实实的把这些时间都记了下来，段秋彤却抛出了疑问：“他为什么要往巷子里去？”

“他家住在后面，”刘昕洋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就后面那条街的小区，他经常这么走，从中间穿过去是近路，比走大路省十好几分钟呢。”

“原来是这样。”高子奇喃喃道，也扔出了自己的问题，“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吗？”

“基本上吧？这老小子住好几年了，应该不是什么秘密。”

“你知道他有什么仇人么？”

“仇人？”刘昕洋听见这个问题差点笑出声，“那可海了去了，跟他见过面的能有一半都是他仇人吧，你就看他那个样子，谁不恨？”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