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开 第82章 繁华之下

桃子怀疑的看着李隆基，和杨玉确认着：“真的吗？怎么他这么看我啊！”桃子感受到李隆基灼灼的目光，干脆把自己藏在杨玉的怀里。杨玉笑着捏了捏桃子的脸蛋：“你前些日子还说要学习击鼓，不会现在改主意了？这位先生可是很严厉的。你要学就好好地认真学习。若是不想学，干脆算了。别浪费时间，这样对都大家都好。”

桃子这才从杨玉的怀里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李隆基，同时李隆基也在认真的观察着桃子。从桃子的脸上，李隆基轻易地分辨出来那些是属于杨玉的五官特征，那些是属于——自己的。桃子的身量和样貌，算起来的确是自己的孩子。一个女儿，还是很可爱的小公主。李隆基忽然对着桃子一笑，伸出手去：“你叫桃子啊，你阿娘叫我教导你击鼓，你愿意跟着我学吗？”

谁知桃子却是哼一声：“你真的会击鼓吗？比畅音阁的鼓师还要好？我不相信！”桃子对畅音阁的鼓师击鼓的技术很是佩服，要跟着他们学习的。谁知阿娘却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个这么奇怪的先生。别是滥竽充数，混日子的吧。

被女儿质疑能力，李隆基一好气又好笑。这个小丫头真是个杨玉一个脾气。李隆基一挑眉对着桃子说：“我们一起比赛，你要是输了，就要拜我为师！”桃子听了，切了一声，傲娇的说“我不会输的！”

杨玉抱着桃子，提醒他：“时间不早了，人家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怎么也要休息一下。你给我回去，今年的课怎么早就放了？”桃子听着杨玉的话，顿时乖巧起来，他吐吐舌头，跟着杨玉撒娇：“先生有事，先放学了。我跟着阿娘吃午饭！”

不行，阿娘午饭和人谈事情。你给我老实点，好好地睡午觉！”杨玉亲亲桃子，叫保姆带走了。等着屋子里只剩下了杨玉和李隆基，没等着皇帝张嘴，杨玉先说：“桃子是我的孩子。和你没什么关系！”

“什么叫你的孩子，她是朕的女儿，是大唐的公主。今后——”李隆基顿时涨红了脸，他似乎明白点什么了，杨玉大概是真心想要个孩子，但是不想要孩子的阿爷。谁知杨玉嗤笑一声：“大唐的公主，桃子若是做公主能得到什么，按着规制，公主三百户封地。像是咸宜那样的，已经是破格了。不过是一千户的封地。就这个还是要出嫁的时候才给。被群臣指指点点的说什么圣人不应该为了宠爱公主，破坏了法度。我的桃子不稀罕，她现在握着江南上万顷良田，只这一样，就是把公主们都加在一起，也赶不上桃子手里的土地！更别说什么桑田，缫丝作坊和绸缎织坊了。而且桃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不敢说公主要遵守妇德的话！”杨玉抱着胳膊，叫李隆基顿时哑火了。

仔细想想，公主们的确是没有桃子这么富有的，但是她们身份尊贵啊。李隆基无奈的说：“金钱是一回事，但是更重要的是名分。桃子这么下去，要怎么面对自己的身世？她今后见着咸宜这些姐妹岂不要成了平民百姓。给他们行礼跪拜吗？”

杨玉忽然笑起来：“哈哈，李三哥你想多了。她们大概一辈子也不会见面的。而且桃子也不想见她们。桃子有自己的世界和圈子，那个皇亲国戚的朋友圈，还是你们自己混吧！”说着杨玉看了眼计时的滴漏：“我还有事呢，失陪了。叫爱爱来安顿你们。我和她说了，李三哥是我的债主，想来爱爱肯定会特别小心谨慎的安顿你们的。”

“等等，我千里迢迢的来扬州，你就这么冷淡的打发我。不管是天子还是李三哥。你这都不是待客之道。还有，我要和桃子一起用膳！”赶紧抓紧时间和闺女培养感情。等着杨玉回来，哼，孩子就黏着我，那个时候看她怎么办？李隆基忽然有种被冷落的感觉，怎么自己都不配和她一起吃饭了？

杨玉无奈的上下打量下皇帝，在长安大概是酒色掏空了身体，加上路上奔波的，还真是风尘仆仆，难怪桃子一张嘴就是老伯。“照照镜子吧，我是担心三哥路上辛苦，要你休息下。桃子的午饭都是有定量的，在他学会都控制自己的**之前，不会和任何人吃饭！老伯，一路上劳顿，先歇歇吧。”杨玉扯开一个幔帐，露出个大镜子。李隆基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也不由得皱皱眉。他眼神闪烁下，刚才自己太紧张了。不过桃子喊他老伯，的确很扎心。

“娘子好意，我领了。我只是路上奔波辛苦。你要知道从洛阳躲着他们，一路上南下，称得上是日夜兼程啊。”娘子还是担心我的。李隆基心里舒服了，还要说什么，杨玉却是匆匆走了。没一会爱爱进来了，请李隆基到沁芳园休息。

杨玉就在沁芳园设宴，今天是盐商总会的聚餐日，各位总商都要来的。一时间桃花坞里面高朋满座，大家互相应酬。杨玉看了下，人基本上都到齐了，却没见马总商的影子。真是奇怪，老马对吃饭很有研究，是个老饕。怎么今天却没来呢？“马总商可是有事情耽搁了，还是嫌弃这里的饭菜不好。怎么这个时候还不来呢？”杨玉戏谑的问起来马总商的行踪。

“别说了，马总商盐场上出事了。一夜之间死了十几匹马。现在人心惶惶的，有人说盐场有鬼怪作祟，有人说是盐工暗地里使坏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今天一早上吗，马总商还去盐场呢。这会大概能回来了。”话音未落，就听着外面杂乱的说话声，有人进来通报：“马总商来了，只是他受伤了！”

杨玉和众人忙着站起来，一起到外面看。马元中被两个下人扶着，头上缠着一圈纱布，一身锦绣辉煌的袍子，上面星星点点的都是血迹。“这是怎么了？你难道从马上摔下来了？”杨玉很是惊讶的看着马元中。这位扬州盐商总会的会长，虽然是个胖子但是却是个灵活的胖子。这个时代骑马和开车一样，作为个老司机，有最好的车子，怎么会犯低级错误？

马元中脸色灰暗，看一眼杨玉，对着在场的人说：“不妨事，我一个没留神，马踩在了一个螃蟹洞上，结果就滑倒了。现在没事了。想来见了血，霉运也就走了。耽误了大家时间，等一会我自罚三杯。”

大家听着马元中的话笑了，杨玉和几个总商交换下眼神，看样子是有事情了。今天聚餐上，大家兴致不怎么高，酒过三巡也就都散了。马总商和几个总商留下来。“你得罪了谁了？这么大胆在你头上动土？”另一个总商汪朝宗眼神犀利，一下子看出马元中受伤的原因。马元中的坐骑可是一匹千里马，难得还是性子温和。跑起来最稳当的。而且盐场怎么会有螃蟹洞？

“那个胡人都和你们谈过生意了？”马元中很严肃的看一圈在座的人。众人沉默一下，汪朝宗慢悠悠的说：“不只是那个叫安承顺的胡人，连着刺史也出面了。他亲自派人来和我说，叫我和那个胡商做私盐生意。这不是挖坑给我们吗？扬州刺史管着盐运衙门，我们看起来一个风光无两，家财万贯但是小命捏在人家手里。只要答应做私盐生意。就是把刀把子递给人了。我给回绝了！但是看他们的意思不会善罢甘休。”

“朝廷的制度，边镇的盐是禁运物资。往那边贩私盐可就是和私运军火一样呢。我看刺史是想一箭双雕，一来，拿住我们的把柄，今后予取予求，他转脸又收了胡商的银子和东西，两头赚钱啊。这个还是长安出来的世家子弟呢，和饿了十辈子的饿鬼一样！真是不要脸！”一个总商气的吐槽起来。大家都是聪明人，这件事里此时葛成庆，胡商安承顺和盐商是什么角色，什么位置，大家很清楚。其实不聪明的人也不会坐在这里来了。

“贪心不足，咱们一年少孝敬他们了吗？还父母官呢，谁家的老子娘不是想尽办法给儿子女儿多点钱财，生怕他们过不好。倒是我们的父母官，要把子民给生吞活剥了才算是满足。到了这步田地了，我们要怎么办呢？”马总商摸了摸头上的纱布，看着杨玉。

杨玉好像走神了，眼睛一直盯着被微风吹动的幔帐。她出一回神才慢慢的说：“咱们就是顶住了，但是别忘了还有那些煮盐的小户，还有私盐贩子。只要肯出足够的钱，就能弄来盐。那个胡商找咱们不过是咱们手上有盐引，还是边镇的盐引，凭着那个盐引，他们就能把私盐源源不断的运去。你们想过没有，那个胡人要那么多的盐做什么？边镇有多少人口，加上草原上的部落，用得着那么多的盐吗？还有丝绸，火药和药品？”

“盐是喂军马的，火药这个东西咱们军队还不够呢！他们不会又打过来了吧？那个胡人是突厥的奸细？”马元中想起什么，狠狠一拍桌子。

“突厥的奸细怎么会和刺史搅在一起？”汪朝宗嗤笑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什么，顿时都沉默了。

“谁知道呢，咱们哪里知道平卢的事情。他们找上我谈生意的时候说他们是平卢节度使麾下的军官呢。不过偌大的江南，就是扬州买不到，还有别处呢。咱们别为人家操心了，是战是和，谁要造反还是突厥人要杀进来和我们有多少关系啊。替古人担忧，白费力气。我们这是得罪葛刺史了，小心着吧！”杨玉抱着胳膊，一脸淡漠。杨玉的话正点中了众人的心事。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有人说葛成庆欺人太甚，拿了盐商们的钱还要跟着胡人一起勒索。真是太可恨了！要是他敢这么做，就要给她他好看。有的人则是犹豫起来，认为他们都是做官的，就是真的告上去，最后也是他们盐商吃亏。所谓民不与官斗，毕竟官官相护。

等着大家散了，杨玉叫服侍的人出去。她站起来，几步到了幔帐跟前，果然李隆基脸色难看的站在那里呢。“别瞪我，这和我没关系，我也不是神仙，能算出圣人今天来，他们都是些商人了，整天蝇营狗苟的，算计金钱。圣人见笑了！”杨玉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也是个算计来算计去的商人。和他们本质是一样的。”

“哼，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成心的。这就是娘子款待我的第一顿饭啊？”李隆基气的瞪一眼杨玉，扭头就走。还没吃饭呢？杨玉忽然想起什么赶紧上前赔不是：“三哥还没吃饭呢，我这里虽然粗陋些，但是饭还是管的起。别生气了，叫他们做新鲜的小菜。这个时候吃螃蟹最好。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呢？这是我教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看着爱爱和一群下人站在门外面，委屈无奈的看着杨玉，不是我们慢待了客人，实在是这位客人脾气太大，我们不敢惹啊。听着杨玉没有责备的意思，他们都忙着答应一声，各自去忙了。

看着满桌子精致的菜肴，李隆基更是生气，原来她果真在扬州逍遥度日，自己则是在大明宫，一个人孤凄难耐！刚要发作，但是对着杨玉的笑脸，李隆基只能把到了嘴边的愤怒咽下去。“先喝汤，这是鸽子汤，隔水蒸出来的，味道鲜美！”杨玉殷勤的服侍着皇帝吃饭。惹恼了他没好处，杨玉不想做什么英勇就义的烈士，她和李隆基之间也不是敌对关系，犯不着那么水火不容。其实这几年，杨玉早就想清楚了都。若是能一辈子逃过皇帝的寻找，在这里终老，是她和桃子的福气。

若是被皇帝发现了，这个概率其实很大的。没有桃子，杨玉大可想办法在再次脱身。毕竟她和皇帝只算是有过那么一段，连个名分也没有。再见也不过是感慨下以前没羞没臊鬼混的日子罢了。是老情人见面，大家心照不宣，擦把脸就什么都过去了。

可是有桃子就难办了，要是皇帝怀疑桃子的身世，杨玉乐得顺水推舟，理所当然的独占孩子，一点渣也不给皇帝留。但是皇帝要抽风认儿子，那可要从长计议了。太子先第一个容不下这个弟弟。杨玉可不想把孩子置于危险之中，她可不能彻底和皇帝翻脸呢。

李隆基心里的气稍微平息点，其实从盐商们说胡商和刺史葛成庆勾结，逼着盐商们贩私盐开始，他就站在幔帐后边听了。爱爱带着他们到这里来，顺嘴说起今天是盐商总会聚餐日，娘子在桃花坞请客呢。李隆基听着杨玉竟然和一群粗俗的盐商在一起，顿时浑身不舒服了。

爱爱自然扛不住皇帝的威严气场，只能悄悄地安排个妥当地方：“这里是服侍的人听呼唤，方便上菜的地方，先生在这里可不要出声！千万不能叫娘子知道。”

于是李隆基就在那里听墙角了，原来底下竟然是这番景象。什么河清海晏，什么天下人才都尽入囊中。都是骗人的！葛成庆是功臣之后，他的父亲葛福顺可是当初唐隆政变时候的功臣，自己可没亏待他。竟然养出来这么不成器的儿子。来扬州就是刮地皮来了。

最叫李隆基心惊的不是官员们贪腐，而是平卢节度使的异常动向，李林甫竟然说安禄山能力不错可以信任。这就是他推荐的能臣，忠臣？一群商人都知道平卢节度使包藏祸心，我派出去那些巡察使，黜置使都是瞎子还是聋子？皇帝越想越气，虽然有杨玉殷勤的服侍，但是李隆基还是只喝了一口汤，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皇帝脸色越发不好，杨玉都有点担心了。别他一生气，心脏病发作，皇帝忽然死在了扬州，还是她的园子里，真是混身张嘴说不清了。杨玉向高力士投去求救的目光。高力士也赶紧上前：“圣人，可是身体不适啊!”

杨玉忽然想起什么，她忙着说：“我叫大夫来，高将军，你照顾好圣人，我去安排！”高力士忙着说：“娘子多费心。”

柳东桓有些紧张的看着杨玉：“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了？”说着伸手要摸杨玉的额头。杨玉忙着闪开，笑着说：“我一个很重要的客人生病了。不过我是想试一下自己的魅力。谁知道你还跑的真快。”

说着杨玉亲自带着柳东桓进去了。李隆基被安置在沁芳园最好的地方。这里装饰精美，开窗子就能看见外面美丽的景色。李隆基靠在枕头上，其实他身体没事，只是精神受到了打击。偏生心里郁闷，耳朵却是格外灵敏，杨玉在外面和柳东桓说话的声音不断传来。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是杨玉轻快的语调和愉悦的语气叫李隆基一阵不舒服。是谁值得娘子这么看待？

李三郎真的要心脏病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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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繁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