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开 第244章 宫斗KPI

李璘身边的奴婢们衣着逾矩，圣人很是生气，一番调查下来，宫中多少人都跟着倒霉了，李琦想到这，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个李璘真是愚钝不堪，自以为聪明，他曾经劝过李璘不要闹动静太大了，在宫里的确是需要些耳目的，但是兵不在多在精，李璘四处在宫中收买人心，很容易引起圣人的不满。到时候他们这些皇子都要跟着倒霉。

谁知李璘却是一脸不以为然，拿着教训的口吻说：“你知道什么？人心向背这都是天意。你看圣人被杨氏蛊惑，宫中那些人心里怎么想？我可是为了咱们兄弟活命啊。你想想，圣人什么都听杨氏的，要是她随便在圣人跟前说我们，只有几个人，必然是鞭长莫及力所不能，到时候我们岂不是被动了。再一个众口铄金，我们这边人多，声势浩大，也有胜算！”

说着李璘上下打量着李琦：“我知道，当初她对你很是照顾，你别是因为那点小恩小惠就不分是非了！”

李琦也只能摸摸鼻子不吭声了。他算是看出来了，李璘这个人空有野心，可惜脑子不好用啊。后宫不就是没有主事的人，但是圣人可不是傻子，就连着高力士也难应付过去。也就是现在高力士上了年纪，精力不济了，再早几年——李琦心里打定主意，他要尽快和这个蠢蛋划清界限，省的被他牵连了。

不过划清界限之前，还要物尽其用！李琦背着手站在廊檐下欣赏着的雪景，这个时候仆从来说酒宴齐备，请郎君过去。李琦沉吟了下，对着身边的人说：“你去请了永王来的，说我只请他一个人，有要紧的事情商量。”

“郎君，圣人刚发作了永王，还叫人撤去了他的炭火，你这个时候去请他赴宴，若是被圣人知道了——再者说了十王宅里谁还敢和他说话啊。大家躲还来不及呢！”李琦身边的管事苦口婆心的劝他，不要再敏感时刻惹祸上身。

“你这个无知的蠢东西知道什么？我们是亲兄弟，圣人发作他是父亲惩戒儿子，又不是对着仇人，要置之死地。等着圣人气消了，看着我们这些做弟弟的这么无情无义会怎么想？你快点给我去。不把永王请来，你就不要回来了！”李琦哄走了管事，径自去了后园了。

一片银白世界，点缀着点点的红梅花，李琦忽然想起自己园中这些红梅还是杨玉送给自己的。那个时候，李琦很是感念这位关心自己的嫂子——可惜，世事难料，谁知到了今天的地步。若是十八哥没有在争夺太之位的斗争中败落下来，自己大概会做个悠闲的人，只要抱紧了十八哥的大腿，拍十八嫂的马屁就是了。自然今后少不得自己的荣华富贵。

可惜，谁知成了今天的样子。十八哥不仅没有成为自己靠山和仪仗，反而要拖累自己。李琦可不想一辈子和李瑁那样窝囊的生活，今后桃子做了天子，只怕自己的日子会更难过。凭什么，都是金枝玉叶，都是皇家血脉，自己只能仰人鼻息。哼，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所有人臣服在我脚下。

李琦很清楚，论实力，自己赶不上那些年长的哥哥们，而且自己也没什么文采和武功，叫圣人另眼相看。论起来圣人恩宠，更别说了，武惠妃在的时候，她一心要推十八做太子，李琦则是年纪小，也不显眼。圣人不过是赏赐些东西罢了。后来阿娘不在了，李琦的眼里闪过一丝阴沉，从被人捧着的宠妃小儿子，到人走茶凉，李琦一夜之间长大了，明白了很多事情。

没有势力，没有恩宠，他要忍耐！要放下身段！李琦学会讨好自己的哥哥们，学会了察言观色，他面上做小伏低，心里却发狠——我一定要今天承受的屈辱加倍还给你们！

“你叫我什么事情？就不怕我连累你了？”李璘讽刺的声音响起，把李琦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来。“阿兄来了，有失远迎！”李琦忙着起身相迎，对着李璘很是热情，李璘环视下四周，天气寒冷，李琦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貂皮的袍子，脸上带着笑容，可是这笑容似乎总没进到眼里去。一张和武惠妃轮廓很相似的脸，叫人看着就觉得亲切。李璘在心里忍不住想难怪武惠妃深得圣人宠爱多年呢，她生的这些孩子都是仪表堂堂啊。只是这个小弟，不仅是长着一副好皮囊，还有颗深沉的心。

李璘随便的坐下来，顺手扯了边上的白狐狸皮盖在腿上：“阿弟真是会享受啊。这熏香，这些美酒佳肴，我看咱们兄弟里面就数你最会享受了。亏你想得出来，雪中赏梅，那个炭炉上是什么，莫非是鹿肉？”

说着李璘直接拿过来一串烤的恰到好的鹿肉，开始大吃起来：“我现在只想着能填饱肚子，圣人一发话，我的日子简直掉进了十八层地狱一样，屋子里冷冰冰的，连着饭食都是那些不能吃的东西了。我现在嘴里淡出鸟来了！你就不担心被我连累了？”李璘身边的人都换掉了，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他要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具有人出来“劝谏”。李隆基发话了，叫李璘清醒下，不用烧那么多的炭火，要尝尝百姓的饭食，不要整天头脑发热。

要是放在以前，李璘身边的人都是被买通了，圣人的惩罚根本不会落到他身上，回到十王宅，他依旧是锦衣玉食，依旧是沉醉温柔乡。可是现在，几乎是一夜之间，李璘身边的内侍都被换掉了。他一举一动都被这些人控制着，李璘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楚，没一天，他就忍受不了，想着依旧是用金钱腐蚀。谁知这些人油盐不进，板着一张脸，垂着眼皮的，完全不理会，好像他们没了七情六欲，就是金山银山也不会叫他们如同古井的眼神有任何波澜了。

李璘碰一鼻子灰，只能在这些人眼皮底下忍气吞声。其实他的日子并没很难过，屋子里依旧是很暖和的，每天吃的东西虽然不是山珍海味，可蔬菜粮食，还有肉食都足够和新鲜。但是这和李璘以前冬天最冷的时候，屋子里热的能穿夏天的绫罗衣裳还流汗，每天一顿饭就要一万钱奢侈是比不上了。在李璘看来，自己简直比乞丐还不如，他要饥寒交迫死在这个冬天了。

“我有什么怕的，十六哥今天的处境，我算是明白了一件事。只要人家有心要整治，你就是个圣人，也会变成十恶不赦。那个事情不过是底下的奴婢们想要巴结你罢了。谁不知道十六哥对奴婢们最是宽厚大方，他们受你的恩典多年，也想要孝敬你，那是他们知道感恩。结果却犯了某人的忌讳。我以前劝过你，不要太招摇了。现在怎么样！”李琦真是有胡说八道，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能把李璘收买宫中奴婢，刺探消息，无视规矩说的这么清新脱俗。好像整个宫廷都在杨玉刻薄，严厉的威压之下已经是群情激奋了，而李璘则是宽厚仁德，深得宫人们的爱戴。

李璘听着李琦的话，就像是找到了知音，竹筒倒豆子一般诉苦了：“阿弟，你说的太多了。这件事我是最无辜的。他们这些年没少得我的恩典赏赐，他们一心要巴结我，我不收，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再者我哪里知道宫中新宫装是什么样子。你没发现吗？圣人嘴里说着要勤俭，其实他哪里简朴了？尤其是哪一位做了贵妃，只准他州官放火，不准我们百姓点灯吗？我还以为新宫装就是这样呢。不过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他们拿钱安心打听消息就是了，干什么乱管闲事！我身边的人穿什么有什么关系？”

高力士把事情很快查清楚了，原来将作监中和宫中尚衣局的人为了讨好李璘，特别做了逾矩的宫装给李璘身边的内侍穿，为的是李璘有面子。李隆基知道了调查结果，冷笑一声，叫把那些擅自行事的有关人等绑了，押到了十王宅，当着这些皇子皇孙的面前一顿廷杖，把他们活活的打死了！

听着板子一下一下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在场的那些皇子们脸色吓人，有人都开始浑身哆嗦，几乎要晕过去了。李璘看起来还把持得住，其实他的恐惧比谁都深。自己私自交通贿赂宫中内侍宫女，要是阿爷追究起来——李璘把牙走要咬碎了！这些人都是些奴婢，死了也就死了。

若是圣人追究起来，自己的下场只怕比这些人还惨，他的家人子女，身边的幕僚，真不知道会牵连多少人，挖出多少事情来！他忽然想起李瑛那三个兄长，李璘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这几天在家里被人盯着，李璘心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已经到了极限了。

这会听着李琦的话，李璘忽然生出个念头，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横竖是个死。不如放手一搏！想着李璘哼一声，端着酒杯一饮而尽：“我能怎么样呢？天下人心可不是随便一顿廷杖就能吓唬住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们爱戴我，是因为我坐得端行得正。现在我是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了！我真是不服气！”说着李璘把手里的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看着粉碎的酒杯坚决的说：“叫我卑躬屈膝，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我办不到！”

火候差不多了，李琦在心里稍微松口气，他只劝着李璘喝酒，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现在贵妃越发有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的架势了，连着高力士也要避退三舍。听说圣人叫贵妃执掌后宫。哼，这下更好了。后宫就成了她的天下了。这不是为了桃子做准备吗？”

桃子，李璘满脸轻蔑，讽刺的说：“我忽然觉得寿王也不是一败涂地啊。桃子，谁知道是谁的儿子。不过也没关系，横竖都是李家的血脉。”李琦忙着制止了李璘的话：“不要胡说！现在不比以前了，我们身边的人都换了新面孔，今后一言一行要特别小心。人家已经是虎视眈眈，何苦还要往上撞呢。桃子啊，年纪虽然小，但是城府颇深。他在益州做黜制使，我觉得都事情没那么简单。第一，益州是杨氏的根基，她有不少的亲族在益州。还有就是圣人对南诏早有征伐的心思。咱们这些兄弟，除了被废黜的李亨，还没有谁有真正的军功呢。若是征伐南诏胜了。到时候别说桃子是十八哥的儿子，就是桃子不知道是谁的儿子，他也能稳稳地坐在太子之位上。”李琦分析着今后局势发展，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李璘。

果然，李璘的脸色十分难看，握着酒杯的手指节发白，几乎能把酒杯给捏碎了！李琦有些心疼自己的酒杯，但是能够把李璘的干掉，一个酒杯算什么？他接着添上一把柴：“到时候他们母子里应外合——大势已定啊。我们还是安分守己，接着醉生梦死吧。以前我们嘲笑十八哥，现在才知道，他就是我们的归宿，可怜，我们这些龙子龙孙！当年先祖创业，是何等豪气，现在——却要在贵妃的脚下讨生活了！”

“痴心妄想！我要杀了她！”李璘又把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两只酒杯，能够一箭双雕达成目的，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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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玉无奈的抱着膝盖，她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也要演出宫斗戏，太腐朽糟粕了，简直是浪费大好时光啊！可是圣人发话了，而且为了桃子，她不能躲避，不能退缩！是踏足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和这群浸淫宫斗多年女人一较高下呢，还是另辟蹊径，干脆把她们从宫斗的惯性中解放出来呢？

当然是后者了！杨玉打定主意，扯过一张纸开始制定计划，后宫需要什么？当然不是皇帝的恩宠，而是无限的内卷！只有叫这些女人没心思想什么皇帝了，才算是彻底安静了。她们为什么需要皇帝恩宠，杨玉嗤笑一声，什么暖床，什么□□满足，一个皇帝，后宫三千佳丽，那是痴人说梦。是恩宠带来的物质和精神利益。

要是她们不需要皇帝的恩宠就能得到这个呢？杨玉在脑子里已经有了业绩考核的雏形了。

李隆基合上面前的奏疏，也不抬头：“贵妃最近在做什么呢？”叫杨玉执掌后宫，李隆基心里有点没底，杨玉的性子他很清楚，当年十八红杏出墙——不对，应该是移情别恋，惹出来多少事情，受到什么打击报复，李隆基这都是亲眼看着的。当时杨玉不动声色的毁了十八，李隆基竟然没什么感觉，反而内心伸出还有些得意。现在轮到自己了，怎么心境就不一样呢？

她别是大开杀戒——那些女人也跟着自己不少年了，不能一点面子也不给啊！要是娘子真的辣手——本以为后宫会是鸡飞狗跳，甚至是出人命，谁知却安静的叫人心发慌。高力士知道李隆基在想什么，没有嫔妃们哭着求救，和圣人想的不一样。

“圣人放心，娘子宅心仁厚，娘子上来就整顿了宫中各处弊政，现在各处当值的奴婢们无不尽心职守，内府完全换了新面貌。”高力士对杨玉的管理才能很是佩服，宫中一切事务很快被杨玉理顺关系，冗余不合理的环节被裁撤掉，那些偷懒，无能的人也被换掉了。更重要的是，那些有交通宫外，被人收买的奴婢们全被查出来了。宫里的篱笆扎的比任何时候都紧。

“谁问你这个呢！你这个老奴，不是老糊涂了，就是拿我寻开心！”李隆基有些恼羞成怒，我问的是后宫日常事务吗，后宫这些司局衙门是为谁服务的？只皇帝一个人，需要这些人吗？李隆基问的是自己那些女人。虽然现在李隆基对这些女人没兴趣，但是身为天子，还是养得起这些人。李隆基不想这些女人就此没了依靠，落得个凄凉下场。至少她们别没事找事，不自量力的和杨玉叫板，自己还是能许给她们一个安稳生活的。

高力士带着几分恶作剧成功的兴奋，暗想着圣人真是看重娘子！他怕直接问娘子，惹得娘子想多了！要是圣人知道了娘子做的事情，也不知道会怎么想呢。“圣人放心，娘子对这些嫔妃们礼遇丰厚，现在宫中人人都有事情做，大家都有奔头了！”这是什么话？李隆基一脸疑惑，示意高力士把话说清楚。

原来杨玉彻底激发了这些女人的潜能，例如善于纺织女红的，可以做尚衣局顾问，尚衣局日常工作自然有专门的女官来管理，但是这些嫔妃们也能参加工作，或者指导培训新手们纺织，或者设计新的花样，以此类推，宫中六局都有了嫔妃做编外顾问，帮着指导工作。而且还要考核。杨玉叫几位年长，处事公正的嫔妃出来考核大家成绩。

成绩优异的嫔妃分红就多，若是能力不足，态度不认真的吗，就要被罚，要是不思悔改，就要被调离岗位。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因此后宫的女人们一心扑在职场上没有时间宫斗了。

李隆基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什么鬼主意？杨玉简直把大明宫太极宫和兴庆宫变成了巨大的作坊了。内府和六局不仅要供应宫中使用，还额外有了挣钱的法子。别的不说，内府制造的各色绫罗，精致的点心，美酒，还有精致的金银首饰。这些东西出现在了市面上，面向着天下发售。而且花样翻新，新品不断。后宫那些女人的创造力被彻底激发出来了！

“……娘子说这叫什么激发主动性和创造性。如今后宫之中每个人都认真学习，希望能有一技之长。”高力士看一眼李隆基，表情古怪的说:“娘子还要在宫中办学呢，除了教知书识礼，圣人著作，还把将作监中顶级的工匠请来，教导刺绣，胭脂香粉配制研磨，各色护肤品制作，还有熏香炮制，庖厨中各种手艺。”哼，圣人的后宫都要变成大明宫职业学院了！

李隆基听着高力士的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最后忍不住笑出声了：“果然是娘子的手笔，这么下去，后宫不用花费内府的钱粮了，还能赚钱呢！”杨玉真是个妖精啊，当年武皇只怕也没这个手段。

“三郎真是小气，身为天子，还要靠着嫔妃们做活养活？不成了吃软饭的了？”杨玉俏皮的抱着胳膊，从门边探出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