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开 第187章 教你做人

这个女人是疯子吗？杨钊看着眼前的名单，有些迟疑了。刚开始的时候，杨玉瑶只说帮忙安插几个熟人，杨钊想着大概是杨玉瑶以前的老相好，或者她收了人家的钱财，这个女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分寸。但是一想着今后自己也需要些帮手，与其把这个天大的人情给李林甫，还不如把这些人收为己用。于是杨钊立刻点头答应下来了。

可是等着名单送来，杨钊有点嘀咕了。自己刚刚上来，头上顶着外戚的帽子。一上来就要安插这么多人尤其是这几个看履历竟然是没什么学问，长安知名花花公子，这几个看着履历含含糊糊，杨钊到底在底下混了这些年了，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有问题。不是商人出身，而且有些来历含糊，就是有案底。

“你是把我当成傻子呢，还是觉得自己做了国夫人就忘乎所以了。你这个虢国夫人不过是个恩赏，圣人和娘子对你如何，你自己没数吗？你这么闹，到时候不好收场，圣人碍着娘子的面子，但是娘子会怎么想呢。你一身荣耀都系在娘子身上啊。杨家今后可还要更显贵呢。你这么闹，被人抓住了把柄——”杨钊不满的训斥起来杨玉瑶。

“不用你管！你只管安排，我自有办法！你这个傻子，张嘴闭嘴就是杨家今后如何，好像杨家能有什么百年基业一样。我告诉你，就是杨家真的发达显赫了，也和你没关系。显赫腾达的是他们，和我们有什么相干？等着到时候看着他们坐拥天下，我们不过是吃点残羹冷炙！我告诉你什么也不如钱财，你好不容易升官了，有权不用，等着什么都没了，谁还多看你一眼啊！”杨玉瑶理直气壮，仿佛全世界都欠她的。

“不是你这么想的——”杨钊耐心着性子要说对杨玉瑶，什么是放长线，什么是长期投资。谁知杨钊还没说几句，杨玉瑶就一屁股坐在了杨钊的腿上，娇笑着搂着杨钊的脖子：“你别和我掉书袋了。你是什么样子的人，我还不知道吗？你真是傻子，最后得到天下是人家。谁会和别人分享天下？你这个不明不白的舅舅吗？就是货真价实的舅舅，例如长孙无忌最后怎么样了？我们这样的人，心里几斤几两，你没点数吗？你做县丞也好，做员外郎也好，今后做了宰相也好，你能长长久久的做一辈子吗？到时候一句话不对，一件事没办好，贬谪的贬谪，罢黜的罢黜。那个时候什么都没了。”

“这个，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啊。我这些年——”杨钊的越发没底气，声音慢慢的低下去了。杨玉瑶眼里露出得意之色，她伸手抓着杨钊的手：“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就答应吧！”

“可是，若是圣人那边不过关，或者娘子问责下来。我要怎么解释啊！你今后可不能再做这么明显给人留把柄的事情了！”杨钊提笔，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签字。杨玉瑶高深一笑：“我和你说，这个事情你不用担心圣人如何想，他那边自有贵妃去摆平。只要贵妃点头同意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谁敢说什么呢？”杨玉瑶给杨钊吃着定心丸。

贵妃，杨钊心里又没底了。她怎么会同意这个事情呢？杨钊嗤之以鼻：“你不要骗我了，大概是你和贵妃娘娘分开很久了，根本不知道她的为人。贵妃娘娘可是偶个厉害角色，她可从来不帮任何人在圣人跟前说话。你不要打错了算盘！你们是姐妹不假，但是——”杨钊担心的看着杨玉瑶。贵妃好像对这些姐姐没什么亲热的感觉，她和圣人给杨氏姐妹恩赏，更像是面子上的情面。不过是圣人为了给贵妃壮声势，显示贵妃独一无二的地位罢了。

要是杨玉瑶拿着客气当福气，迟早会踢上铁板的！

谁知杨玉瑶却是高深莫测一笑：“这不是你担心的事情，我们姐妹之间的事情，你不知道。就算是她到了天上去，也别想扔下自己的亲姐姐们。你只要帮我办一件事……”杨玉瑶压低声音，堵着杨钊的耳朵嘀咕起来。

李隆基正在和杨玉下棋呢，本来就是棋艺欠佳，还心事重重的样子，杨玉干脆把棋子扔在一边，抓住李隆基的手：“三郎确定要走这一步？”李隆基一愣，看看棋盘，无奈的的笑起来：“哈哈，是看错了看错了。我们重来！”杨玉却是拂乱了棋盘，拉着李隆基起来：“我们还是出去散散心。对了，我叫梨园弟子们编排了新的舞蹈。现在阿蛮也在长安，我有个商量的人，舞蹈更精彩好看了！你说过要帮着修改乐谱的，可不能讲话不算数啊！”

李隆基却好像对歌舞没什么兴趣，他打量着杨玉，迟疑着说：“娘子可知道——”杨玉心里明镜一般，她毫不在意的一笑：“国家自有法度，我做什么要插手呢。他们自己不遵守法度，与我何干？难道他们还把这些明摆着的事情来烦三郎吗？李林甫还真是越发老糊涂了。他上次生病，一直拖拉拉的很久才好。前几天我见着李林甫，真是老多了！”杨玉心里冷笑，哼，我可不是傻子，外面发生什么我都知道。

李林甫不浅余力拉拢杨钊，杨玉瑶卖官鬻爵，开始他们只敢买一些不怎么重要的官职，后来有了李林甫的暗许，杨钊和杨玉瑶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他们竟然开始对着要紧的职位动心思了。而且虢国夫人日益骄横跋扈，甚至干出来抢夺人家宅院的事情来。被抢走宅院的也不是一般人，虽然现在败落了，可是朋友故交不少。肯定是闹到了圣人跟前了。

李林甫这个老狐狸，本来杨玉觉得他可能是想着杨玉先做姿态，放下身段去求他，和他联合起来。这样李林甫就能自抬身价，对着杨玉漫天要价了。谁知杨玉根本不理会李林甫，李相明显是失落了。他拉拢杨钊，明着暗着的阻拦官员请圣人立储的上疏。李林甫这么拖着立储，还时不时的说什么各位皇子都很贤能之类的话。成心给杨玉和桃子增添障碍！

最叫杨玉警惕的是李林甫看起来提拔了不少官员，有分权和安排自己后路的架势，但是大权仍旧稳稳地在自己手里握着

杨玉看出来了，李相是不甘心，要和自己争宠呢！还真是个新鲜事啊？花白胡子李相要和贵妃娘娘争宠？这真是个神奇的经历啊！

他这么放纵杨钊，最后大家只会把帐算在杨玉和桃子身上，这会李隆基都开始犹豫了，可见杨钊是太过分了。皇帝这会心里肯定是很郁闷的，因为杨钊和虢国夫人都是杨玉的亲人啊。自己娘家人不给力，杨玉脸上不好看啊。还有更深得一层，李隆基对李林甫开始不耐烦了。他是想叫杨钊来平衡李林甫，谁知杨钊不仅没达到预定效果，还和李林甫沆瀣一气了。

听着杨玉冷淡的语气，李隆基忽然理解杨玉为什么不喜欢她这些亲戚了。俗话说上阵父子兵，但是碰上杨钊和三姨这样的亲人，简直是上辈子炸了银河系！“我算是明白娘子当初为什么要婉拒朕的安排了！这些人实在是不堪大任。”李隆基一笑，心里拿定主意。

杨玉挽着李隆基的胳膊，笑着说：“我真是好奇的很呢，亲戚这个东西啊，你们明知道勾心斗角的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正能一心一意全家上下一心，可是珍惜的很呢，为什么还要整天一家人挂在嘴边上。你看那些做生意，要是一家亲戚齐上阵，大家心里都明白，再大的家业，多半也要分崩离析，若是任人唯贤的，这样方是长久之计。任人唯贤很难吗？”

“这个话也不能这么说，就事论事，不能一概而论。当年武皇要称帝，多少宗室起兵反对。”李隆基想了想，觉得杨玉的话有点太绝对了。

“这个例子不恰当，若是真的起兵成功了，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景呢。武皇到底是三郎的亲祖母，她就是称帝，也还是李家的媳妇，也还是三郎的亲祖母呢。最后不给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给别人吗？我觉得若是一个家族生在穷山恶水，一个人单打独斗必然是不行，能把众人团结在一起的也只有血缘关系了。一旦站住脚跟了——可就是另一番景象了。这是人的本性！”在杨玉看来一个团队最好的粘合剂就是志同道合，大家志向一致，爱好相同，为了同一个目标，共同的利益走到一起。至于血缘这个东西，实在存在太多变数了。

李隆基有些惊讶的看着杨玉，娘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主要是因为杨玉和李隆基的代沟太多了。杨玉来自现代社会，生活方式已经把家族观念彻底粉碎了。但是李隆基是个千年之前的老古董啊，一脑子的家族观念。

真是千年观念大碰撞啊！

不过李隆基满心的疑惑很快就被精彩的歌舞给赶走了。

杨钊黑着脸冲到了虢国夫人的宅邸，虢国夫人正欣赏着一张图纸，上面画着的是一座宅院，里面亭台轩馆或者富丽堂皇，或者精致小巧，山石花草树木，装点其间，参天古木郁郁葱葱。杨玉瑶一抬头正见着杨钊黑着脸进来，她招招手：“你过来，看看这个！我已经把韦家的宅子买下来了，这就要重新整修一下，他们推荐个最善于修建园林的人。你看他给的图纸怎么样？”

“你还有心做这个。圣人已经生气了，要追查我呢，到时候可别怪我把你供出来啊！我就说了这个事情不行，娘子不是一般人，她怎么会被你随便要挟拿捏！”杨钊气的把那张图纸扔在一边。今天杨钊一早上就得了李林甫传来的消息，圣人已经责成有司衙门追查卖官鬻爵的事情了。杨钊安插的那些官员都被停职了。听着李林甫话里话外的意思，圣人不会看着贵妃的面子放过他了，叫杨钊早点想办法，最好去求求贵妃娘娘。毕竟是一家人，好说话啊。

但是贵妃肯定不会帮自己的——杨钊心里发苦，着急，他气急败坏的找杨玉瑶算账了。

“你只管安心，你把白家人找到了吗？”杨玉瑶冷笑一声，盯着杨钊。从没见过杨玉瑶这副样子，杨钊忍不住心里有些发毛“找到了，正在来长安的路上。他们也不知道白文去了什么地方，当初一路上很辛苦，他生病掉队了。后来有人说在洛阳看见个和他很像的年轻人。再后来就没消息了。”杨钊踌躇着：“我觉得这个事情还是不要闹出来。毕竟当时——”

“不用你管，到时候你只管安心做宰相就是了！”杨玉瑶做个狠绝手势。

“阿娘，你叫我来是什么事情啊？”桃子脸上被晒黑了不少，眼神越发的坚定。这些日子桃子大半精神都在整顿龙武卫上了，他要把一支天子护卫军变成能够实战的部队。“我心疼你啊，真是可怜见的，都晒黑了。不过身体倒是壮实不少。早知这样，我就该早点叫你锻炼锻炼了。你带兵这些日子，有什么心得啊？”杨玉心疼的摸了摸儿子的脸，嘴上说着不舍，但是眼神满是赞许。

桃子眯着眼享受着阿娘的爱抚，他哼唧着：“开始，他们肯定是浑身不舒服，本来么，每天就是操练下，也没战事，军饷倒是一个钱不少给。这么每天混日子，不要太舒服了。我要他们到各地去押运税银，他们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我本来能拿钱哄着他们去。但是我想了半天，决定不能惯坏毛病。他们愿意留下的可以，不愿意的我也不勉强！结果他们倒是不想走了。”桃子不屑的冷笑一声：“世上哪有便宜卖买啊，现在都基本安静了。”

“你办事还算有分寸，能够区别对待。一般的士兵都是因为军饷来的，他们是被以前的日子养的出惰性了，只要你给他们画出红线，赏罚分明，他们也不是傻子，只要认真，听命令，态度端正，未来可期。他们积极性就激发出来了。那些军官，你可要有耐心。软硬两手都要准备。现在多少军官肯听你的指挥了？”杨玉提点着桃子。

“我可不耐烦对牛弹琴，有些人识时务，有能力，不用我怎么费口舌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至于那些冥顽不灵的，我干脆把他们请出去了。我决定进行考核，按着阿娘常说的，能者上，庸者下。这样他们没了借口！对了杨钊是怎么回事？他最近有点不对劲啊！”桃子想起这几天杨钊似乎有意躲着自己。难道是杨钊又要改换门庭了？

“你知道杨钊做的事情了，他看样子是彻底站在李林甫那边了，我算是得出一个结论，杨钊这样一心只有功利的小人，就是一个团队中的蛀虫，一旦发现，就该清除出去！”杨玉冷笑几声，她才不相信李林甫能保杨钊呢，李林甫巴不得干掉杨家，叫杨玉孤军奋战。

“我昨天见着杨钊了，他看见我眼神闪烁，是心里有鬼！阿娘，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桃子皱皱眉，他轻声说：“我听说杨钊悄悄地叫人去翻几十年前的案卷了，我悄悄地派人打听下了，是当年蜀州一个案子，后来牵连了很多人。其中有个叫做白敬的，似乎和外祖父还是同僚呢！都过去了这么就了，杨钊翻出旧事做什么呢？”桃子很是疑惑，杨玉同样是一头雾水。这个白家，似乎有点印象啊，但是时过境迁，她是一点想不起来了。

杨玉最讨厌的就是以前如何，她是穿越来的，有些夜深人静的晚上，杨玉会没来由的心虚，好像她是个小偷，偷走了真正杨玉的人生，她害怕，有朝一日被人当众抓住！因此她下意识的避免谈以前的事情。幸亏李隆基和身边的人认为杨玉很小时候没了父母，她不想再提起伤感的事情了。

谁知杨钊竟然要调查以前的事情，杨玉的心脏猛地收缩一下，她镇定下来，装着不在意的问：“真是奇怪，杨钊查这个做什么呢？”

“大概是杨钊想要帮着外祖父平凡吧，这个案子牵连了很多人，据说是白敬替外祖父承担了大多数的罪名。事情过去很久了，要重新调查，也是为难。”桃子想了想，认为杨钊在找机会献媚。

“希望如此，不过杨钊，不能掉以轻心。他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杨玉讽刺一笑，和儿子说起别的事情了。

过几天，正是命妇入朝，杨玉接受了命妇们的朝贺，说了些场面上的话，就算是走完了程序了。等着命妇们都散了，虢国夫人却一直没走，她眼巴巴的看着杨玉，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

杨玉心里清楚得很，杨钊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御史们把杨钊当成了靶子，八百年前的事情都能挖出来，过筛子，反反复复的只为了找出他的罪证来。杨钊这个人能力是有的，胆子也真大，他这一路走来，毛病不少。杨玉瑶丝毫不忌讳自己和杨钊的关系！

扫一眼杨玉瑶，杨玉对着身边的侍女说：“你叫她到太液池边上等着我！”说着她就扶着侍女的手，去换衣裳了。

太液池边上，杨玉换上了日常的衣裳，打量着一身盛装的虢国夫人，平心而论，她的确有和皇帝传绯闻的资本。大概是一母同胞的关系，杨玉瑶和杨玉有五分相似，不过杨玉瑶更丰满些，两个人气质不同。“小妹现在真是不同以前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小丫头了！”在杨玉打量三姐的时候，杨玉瑶也在打量着杨玉。

“三姐有什么事情吗？”杨玉不想和她废话，也不理会杨玉瑶那些废话。

“我最近有点棘手的事情，杨钊的事情小妹应该知道吧。我们杨家能出来撑门面的男人就他一个，我劝你还是帮他一下。总是——”杨玉不耐烦地打断了三姐的话：“我从来不管这些事情，杨钊做了什么，你比我清楚。我怎么能帮他呢。你也不用想圣人会看在谁的面子上。圣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那些损害大唐江山社稷的安全的人。你觉得朝政黑暗，官员们违法乱纪，谁最受伤害？”杨玉态度坚决，她干脆和虢国夫人摊牌了，老实待着，你们只管享受荣华富贵，要是伸了不该伸的手，别怪杨玉不客气了。

“我就知道，你不过是拿着那些东西恶心我们呢！你真是狠毒。不过我不害怕，你该想想，若是当初——”杨玉瑶面色逐渐狰狞，杨玉却是一头雾水。“圣人来了！”侍女们看着远处一行人过来，忙着告诉杨玉李隆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