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开 第104章 无妄之灾

第二天早上，杨玉带着兴致勃勃的腰子去参加马球比赛了。这个时候的马球比赛可比现代的狂野多了，场地没有什么固定的形式。有山林，有山石，甚至有小的山丘和河流这更考验骑手的能力和技术，更重要的是考验整个球队的配合默契程度和领队的胆量和智谋。

球场整整齐齐的两支队伍，太子带着自己的队员正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等着皇帝检阅，倒是另一边是诸位皇子和宗亲们组成的队伍，他们似乎没什么士气，好像是被拉过来充数的。杨玉看着这支队伍，心里忍不住想李瑛的事情真是敲打了不少人。当初李瑛做太子的时候，每次马球比赛，宗室队一次都没饶了他，尤其是到了最后的时候，有些人甚至在球场上借着打球的机会，对着李瑛做危险动作。

现在可好了，大家认清了自己的位子，都收了争胜的心了。杨玉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她还是不掺和进去夺嫡，或者今天又是另一番局面了。和杨玉的心事重重不一样，桃子趴在看台的栏杆上，恨不得亲自上去也参加比赛。可惜杨玉一早上就约法三章。不准随便乱跑，不能下场骑马，不准不带着人到偏僻的地方去。要是不答应，就别去！桃子哼哼唧唧的撒娇，眼珠子咕噜噜的瞄着皇帝，意思是阿爷快点来帮着我讨价还价。谁知阿爷根本不理会，反而是站在阿娘那边了。就连着阿翁也不管了！桃子只能哼唧一会，接受了杨玉的不平等条约。

看着那些据说是自己哥哥们一个个骑在马上，桃子羡慕的都要流口水了。自己什么时候能长大啊，也能去参加比赛了！

“阿娘，等着比赛完了，我能下场骑马吗？就一会，叫她们跟着我！”桃子跑到杨玉身边，扯着她的袖子撒娇。杨玉搂这桃子，低声和他说些什么。桃子乖巧的靠在杨玉身上，低声的和阿娘说话。

杨玉知道场上场下无数的眼光都在自己和桃子身上呢。这是桃子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些各有深意的眼光就像是一只只无形的手，恨不得把杨玉和桃子身上的肉扒下来。可惜，叫他们失望了，桃子无可挑剔，而且孩子根本不在乎那些眼神。杨玉则是丝毫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哼，我现在是太真娘子，不在红尘中啊。用不着和你们打招呼。

太子骑在马上，心思复杂。他今天真正看见了个小弟，也不过是个一般的孩子，并没什么特别的能耐。韦氏说桃子资质一般，这么大了，竟然连着最简单的加减法都做不好，而且很多不认识的字。看样子真是个天生的蠢货了。想当年自己和桃子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背诵道德经，而且开始学习各种宫廷礼仪了。

圣人就算是再宠爱太真娘子，也要顾忌她以前的身份。这么说来，自己可以放心了？！不如按着韦氏的话，和太真娘子暂时缓和下关系。只要她没有非分之想，自己倒是愿意圣人身边有个的解语花。最好杨氏把圣人的注意力全吸引走，自己身上的压力也能小点。若是她能和自己联手——

就在李亨胡思乱想的时候，听着金鼓齐鸣，原来是皇帝到了。李隆基骑着马，到了球场中，这些人全都下马对着皇帝山呼万岁，跪下来了。李隆基心情很好，对着这些人一抬手：“都起来吧。当年太宗皇帝带领宗室子弟们打马球，是为了练兵。现在虽然你们整天说什么天下太平，可是天下真的太平了吗？长安纨绔子弟们据说都是一个个堕落于温柔乡，沉迷享受。今天叫你们来打球，就是为了检查你们日常行为。朕赐给你们府邸，那些封地食邑，不是叫你们享受的，不思进取，只知道蝇营狗苟。大概用不了几年，你们马也不会骑了！”

皇帝一番话，整个赛场上鸦雀无声，大家眼神都复杂起来了。有些机灵的顿时明白了，这是皇帝在敲打他们呢。大概是因为太真娘子的各种传言。听说大明宫，太极宫和兴庆宫少了很多人，不仅有内侍和宫女，甚至侍卫也有。看样子皇帝要追查谣言的源头了。因此才会指责宗室子弟们堕落。

太子脸色一阵难看，李林甫抓走了东宫不少人，这些人都不明不白的消失了。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谁知——皇帝还没罢手呢！今后可如何是好呢？幸亏李辅国手脚利落，被抓走的那些人已经不会乱说话了。

但是今天圣人突然旧事重提——李亨忽然觉得有点胃疼和头疼。就在太子开始惶惶不安的时候，就听着皇帝问起来李瑁了。“怎么没见十八郎啊？”李隆基环视下看台，李瑁正坐在个角落里面呢。皇帝对着李瑁招招手，大家都看见寿王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下。

整个球场的空气凝固了！圣人要做什么？全部的眼光都落在了李瑁身上，他身边的薛王扯了扯他的袖子，李瑁忽然惊醒一般，跌跌撞撞的过去了。杨玉抱着桃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她就知道，李三郎这个操纵人心的高手，会在这个时候有动作。可怜的李瑁啊，今后不会有人再因为以前的破事找你麻烦了。但是你更大的麻烦就在后边。

李隆基上下打量了下李瑁，有些不满的皱皱眉：“太医奏报，你生病了？怎么这么憔悴，是太医不上心还是因为别的缘故？说出来朕给你排解排解。”李瑁忙着说：“儿子已经痊愈了，就是身体虚弱。太医说需要静养。谁知李瑁话音未落，皇帝不以为然的打断了他的话：“你还年轻，静养什么也要适度。这么养下去可就真的废了。去换上护具，你也来下场比赛。要是没进球，我可要罚你的。身为皇子，怎么因为生病就萎靡不振？今后朕还要你们为国效力呢！一个个养尊处优，无所事事的成什么样子？”、

说着李隆基特别看一眼太子：“你这些弟弟都是你将来的臂膀！”太子差点又跪在地上，他忙着拱手称是：“是，我一定善待这些弟弟们。”

皇帝对太子的似乎比较满意，他一挥手，球赛就要开始了！按着规矩是皇帝开球。谁知李隆基却没接过来球杆，反而是对着身边的侍卫说了句什么，侍卫忙着向杨玉这边过来。原来李隆基要桃子过去。

听着阿爷叫自己，桃子顿时兴奋起来，也不管什么约法三章了，欢呼一声跑过去了。李隆基一把把小桃子捞到自己马上，抱在怀里，带着几分得意的说：“这是你们的小弟！今后你们做兄长的要爱护阿弟。你来开球，使劲的打出去知道吗？”说着李隆基竟然把自己的球杆给了桃子。

桃子一门心思都在开球上，可是他的兄长们眼睛都在桃子手上的球杆上。这个球杆可是当年武皇赏赐给还是孩子的皇帝的，是李隆基的心爱之物。伴随着桃子一声欢呼，一个黑点飞向很远的地方，球赛开始了！

杨玉看着得意洋洋牵着皇帝手的桃子，忙着站起来。看台上的人都在给皇帝行礼，但是大家都的眼光全在桃子身上。这个孩子就是传说中的圣人最小的儿子，雍王殿下了。果然是太真娘子生的，母子两个很像呢。李隆基一伸手把桃子抱在自己的腿上，对着杨玉说：“娘子，今天的球赛可是特别精彩。你这下放心了吧，桃子不会伤着分毫。不过桃子倒是有些天赋，握着球杆的姿势很好，也会用巧劲。”皇帝语带双管，杨玉立刻明白了。刚才李隆基特别叫李瑁叫他参加比赛，还说什么不要懒惰要的话，其实是在安抚李瑁。

更是告诉那些传谣言的人，要适时收手了，要不然皇帝可不会这么客气。至于效果如何，就看他们的领悟了。杨玉笑着说：“三郎真是自夸，桃子一个孩子，还有很多要学习呢。人家不是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会夸他，孩子骄傲了就开始懒惰起来，不肯学习了。桃子过来！”皇帝当着众人的面抱着桃子，要是眼光是实质物体的话，这会杨玉皇帝和桃子都要被淹没了。

这位风流皇帝精力充沛，后宫无数，孩子也是一群！但是李隆基还没对哪个儿子如此疼爱。就是李瑛小时候也没这个待遇，李瑁更惨。一生下就送到了宁王府上，长到了七岁才进宫养在武惠妃身边了。倒是这个桃子，整天粘着阿爷。“儿子啊。你阿爷可不只是你的阿爷，他先是皇帝，才是你的阿爷呢。而且你有几十个哥哥姐姐和你分享正这个阿爷。吃独食会噎死人的！”杨玉伸出手要桃子过来。

谁知皇帝却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抱着孩子不撒手：“桃子还是跟着我。张于妇人之手，比骄傲自满更糟糕。等一会阿爷带着你去骑马射箭好不好。你射箭怎么样了？”李隆基亲亲桃子的脸蛋，轻声细语和桃子讲话。

“我已经能射中五十步之外的靶子了！阿爷真的能叫我也参加比赛吗？我想要那匹马！”桃子抓着李隆基的手，眼睛亮闪闪的盯着阿爷。李隆基很是宠溺的揉了揉桃子的头：“好，只要你能射中靶心，那匹马就奖励给你了。要是你能在马上射中了靶子，阿爷还要奖励给更多的东西。”杨玉看一眼李隆基，心里忍不住翻个白眼，他就是故意的！

那匹马可不是一般的奖品，是御马苑培养出来的良驹，按着惯例来说，这个奖品一般会给马球比赛的获胜者，看着场上的情势，杨玉觉得应该是太子的胜算比较大。皇帝却对桃子许愿，真是要给太子点颜色看看。杨玉对着桃子说：“小孩子，你要什么奖品啊？这个奖品可是要给马球比赛的获胜者的。你参加比赛了吗？获胜了吗？”杨玉不满的哼一声。你想敲打自己的儿子，可比拉上我的儿子。

李隆基却是完全不以为意，对着杨玉说：“你太小心了。我是天子，难道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这次规矩改了，马球比赛的奖品是另外的东西。”说着李隆基对着高力士说：“你拿一斛珍珠来，作为奖品！”

比赛很快有了结果，叫杨玉和所有人吃惊的是太子李亨并没赢得比赛，获胜的是皇子和宗室子弟们的队伍，两队的比分一直咬得很紧，最后李瑁竟然超常发挥，从太子手里抢下来一个球。最后太子以微弱的比分输了。

整个球场上安静了片刻，随着桃子一声欢呼，大家猜的回过神来，一起为获胜者喝彩。杨玉清楚的看见李瑁的眼里闪过一丝光彩，但是很恢复沉寂了，依旧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气。

李瑁还真是彻底熄了雄心壮志了，不过他要是能放平心态，今后也能过上安静的日子。以前的事情就叫他过去吧。

比赛之后，还有宴饮。杨玉坐在一棵树下看着桃子正拉弓射箭。刚才射箭比赛的时候，桃子一环之差和自己心心念念的奖品失之交臂。但是桃子不肯认输，大家不是在喝酒，就是欣赏歌舞，甚至亲自下场一起歌舞起来。就桃子也不理会的别的小朋友邀请他一起玩，反而是接着练习射箭。

眼看着孩子的额头上汗水一点点把头发都打湿了，身上浅色的小袍子也被汗水浸湿了。保姆有些担心的说：“娘子还是劝劝桃子。孩子的倔脾气上来了！他还小呢，这么练习射箭很容伤着自己的。叫桃子不要练习了。”杨玉无奈的叹口气：“桃子的脾气你知道，平时也没什么。但是他的执拗脾气上来，就是天崩地裂。我这会去叫他不要练了，他反而会练习的更狠。这样，你叫了郭松来，看着桃子。要是他还这么练，你就叫郭松把他带走安静会！”

大家都认为桃子是个可爱的孩子，其实只有杨玉知道，桃子性子很执拗，自己认定的事情一定要做好。“娘子好逍遥啊。怎么不去那边看斗鸡呢？”咸宜公主笑吟吟的带着几个侍女站在杨玉身边。她刚要给杨玉请安，杨玉站起来拉着她：“我可不敢当。好久未见，公主气色不错。””

咸宜公主上下打量着杨玉，杨玉被她看的有点浑身不自在了，最后咸宜公主噗嗤一笑：“娘子和以前比真是容光焕发，可见我那个弟弟和你真不合适。以前我总觉得你们在一起有点古怪，但是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我却说不上来。今天我见着你了，就一下子明白了。”

说着咸宜公主凑近了杨玉的耳边：“你和十八在一起，活像是被孩子折磨，焦虑不堪的阿娘。他一举一动你都要盯着，稍微眼错不见，十八就要出事了。这样的郎君，谁都要被逼疯了。难为你忍耐了这些日子。”作为亲姐姐，这么吐槽自己的弟弟好吗？杨玉愣了一下，忽然笑起来：“公主这么说，我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的。不过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婚姻破裂双方都有责任，杨玉忙着要做自我检讨。

“都是十八的不是。你可要小心着圣人听见了要吃醋的。你在圣人身边倒是如鱼得水。看来找对人很重要。”咸宜公主经历了一次婚姻，也明白了不少事情。开始，咸宜公主也觉得杨玉实在可恨，在最关键的时候害了李瑁，但是她慢慢看清楚了。李瑁实在是错得离谱，要是自己处在杨玉的位子上，还逃什么啊，再就乐不可支跟着皇帝了。

现已公主和杨玉并肩坐在树下，说着这些年的经历，咸宜公主忍不住感慨起来：“我说呢，这些年长安越来越多江南来的新鲜玩意，原来是娘子的生意啊。我实在佩服你，在什么地方，不管什么处境都能活的精彩，不像是我们这些人，被养在笼子里时间久了，都忘记怎么飞了。只知道为了眼前那点小米互相的掐架。我现在才知道，这些兄弟姐妹里面，最有城府的还是太子啊。你可不知道这几年太子是怎么对我们这些手足的。”说着咸宜公主冷笑一声。

李亨那个人，真称得上是阴柔狡诈了。他自己怎么做了太子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也担心被别人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因此他表面上看起来对兄弟姐妹十分和蔼，在暗地里却挑拨着着大家的关系。结果本来关系还算融洽的各位兄弟姐妹，内里暗潮汹涌，大家只能表面上维持着礼节，心里却是互相不信任，甚至互相仇视了。

“你是知道的，皇子们还好，可是公主就差一些了。若是母妃得宠，自然日子好过些，若是母妃不得宠，自己也是个安静性子，在阿爷跟前不显眼的，没准阿爷都要忘记还有这么个女儿了。结果太子说什么要体恤姐妹们，要特别照顾下那些不受宠的公主们。”咸宜冷笑一声。

“这也是好事啊，大家都是姐妹，总不能太过了。”杨玉有些疑惑，咸宜接着说：“若是你，自然会拿出自己的东西，或者和圣人说了，从府库里面拿东西出来添补上，这样大家都一样了。可是太子倒好，他可劫富济贫呢。别的公主不敢下手，只找我们这样没了亲娘的公主。”

真是个脑残！杨玉对李亨的情商已经无语了，怕不是个负数吧！

“你们在这里，叫我好找。娘子，圣人可眼巴巴的找娘子呢！”玉真公主笑嘻嘻的过来，拍了拍杨玉的肩膀，低声的说：“圣人在和宁王兄斗鸡呢。圣人的红袍将军可看着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