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靠人类的眼睛已经无法将眼前的物体完整地目睹,身体擅自接受强制的命令,每一块血肉和神经都被那过于庞大的未知事物控制。
眼前的状况实在谈不上对峙,只能说是高扬斯卡娅故意按兵不动,任由自己散发出的压力去玩弄这些人类。
始皇帝落到地上,编织精美的龙袍上有淡淡的火焰在灼烧,他轻描淡写地掸去,然后对虞美人开口道:“仙女。”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虞美人一改之前的暴躁模样,声音稳重了不少,“我会安全送他们离开的。”
倘若面对的是一般的灵基,这些咒术师待在结界里也无妨。然而对手是人类恶的话,人类的存在反而变成多余的东西了。
咒术师们这边没有任何意义,正是因为能够清醒地认识到差距,才能明白自己在这场战斗里没有任何用处,现实将自负打击得体无完肤。
“但是,咒杀东京的术式……”有人迟疑到。
虞美人啧了声,鉴于刚刚答应了始皇帝,没法临场撂挑子,语气十分不善地说:“还是先考虑逃出去的机会吧,别看她现在岿然不动,八成正等着我们移动的刹那准备击溃我们呢。”
“哎哎呀,小芥还是那么符合我的心意~”从扭曲的狐狸纹样那边传来女人的咯咯笑声,“我还没那么不解风情到去打扰你和你的情郎幽会,不过同时杀掉的话就没问题了,你觉得怎么样,小芥?”
“觉得你个鬼啊!”虞美人直言不讳,但再也不敢松懈,警惕地握紧手中的武器,“术士,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这里是你搞出来的舞台吧?”
四只尾巴舒展开,像是游曳在幽暗水底的发光水藻,绝伦的美艳与可怖。
高扬斯卡娅就这样操纵着自己的尾巴,自如地伸缩,每次横扫都会给人以斩断空间的错觉,每次竖直劈下都会给人以身体一分为二的妄想。
短短几瞬交锋,虞美人裸露出的部分都受到了致命的割裂,她可以无限再生自己的□□,但衣物不行,破破烂烂的模样着实凄惨。
淡淡的咏唱声落到地面,人声嘈杂,反而成了绝佳的掩护色。
直到几何感极强的术式立起,封锁掉人们周围的空间,高扬斯卡娅咦了声,接着畅快地笑出来:“要不是还有这招,我早就忘记你的存在了,真是见外啊,所罗门王。”
这一切对她来说,是值得欣赏的挣扎。
在所罗门争取到的安全时间里,芦屋道满用袖子挡住唇,笑意不达眼底:“舞台的门扉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打开的,万一把她放出去,捉不住就惨了呀。”
语毕,他竖起两根手指。
虞美人见状差点一枪捅过去:“二十分钟?要你何用!”
他呜呼了声,残念地说出最后答案:“不不不,至少两个小时。想要最完美的答案,这点时间必须的。”
“那就按照他说的做吧。”所罗门忽然加入他们的商议,见众人的目光集中过来,他压下睫羽,将少年的身体往自己怀里压了压,“我与东方的皇帝争取时间,你们负责把他们送出去,剩下的事情无须多谈。围绕城邦的术式一旦失去主人,自然会瓦解,大可放心。”
听到拥有无匹智慧的王这么说,人们多少安定下来,但无力感仍然萦绕在周围。
“无须焦躁,汝等的战场已经不在这里了。”紧接着,站在众人后方压阵的项羽说,“诅咒城邦的术式一旦破除,反而会滋生更多的诅咒。”
他点到为止,聪明一些的已经能明白他在指什么。
倘若是以囚禁失踪者的灵魂,以诸多原因不明的沉睡来制造出合理的社会恐慌,那么解开术式,这么多人同时醒来,就会演变成另外一种形式的恐慌。
不论进退,高扬斯卡娅都稳坐渔翁的位置。
乐岩寺嘉伸低低地骂道:“真是只狐狸啊。”
五条悟倒不在乎之后需要处理的事情有多棘手,只要还在咒灵的范畴内,数量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趁始皇帝和所罗门挡住高扬斯卡娅的攻击,芦屋道满寻找打开结界的机会间隙,五条悟问出了一个问题:“她究竟是什么?”
“爱。”芦屋道满咧开嘴,滑稽地给出一个答案。
“真是受不了,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要么打算把别人玩弄在手中,要么就是话只说半截。”虞美人露骨地嫌恶道。
“那仙女大人知道真相啰?”五条悟滑溜溜地飘过去,用顺转术式帮助她顺利脱身,口吻里有明显的讨好,“说说看嘛~”
“咕……!别忽然靠过来啊,你这白毛!我有跟你好到这种地步,还要充当你的讲解员吗?可恶,说到底我为什么会跑过来啊……!火大死了!夏日搭讪绝对NG——!”
锵——
虞美人反手挥出的长枪停在五条悟极近的地方,武器的尖端发出低啸声,可不论如何也无法再继续前进哪怕一寸的距离,她挑了挑眉:“嚯,你还挺有趣的嘛。”
他随手增强了无下限术式,继续打蛇棍上,穷追不舍地问:“因为我很感兴趣嘛!”
虞美人刚才挥舞了好几次枪,这会儿好像出完了气,才答道:“那方士说得没错。虽然规模还没有达到能够让顶级灵基反应的地步,但她的class是确定的,beast。需要拥有一瞬间毁灭全人类的力量才会被评定的身份,对人类来说,beast是必须拒绝的极恶。”
“那为什么又会说是爱呢?”五条悟捏着镜腿,下滑露出漂亮的蓝色眼睛。
也许是那双眼睛与某个笨蛋的颜色太过相似,虞美人恍惚了下才答道:“因为……”
“因为beast并不是在期待人类的灭亡,恰恰相反,是希望人类获得更加美好的未来哦。”
面前有一个声音持续诉说着陌生的真实,藤丸立香屏住呼吸,并非即将面对的敌人过于庞大,而是因为那个声音听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自打见到那诡异的小孩,身体内部,又或者说灵魂内部像是被打开了一个窗口。
视野无法转动,藤丸立香只能随着这个视角随波逐流。他目睹了“自己”两次从不同的门离开,一次是布置温馨的玄关,是妈妈会喜欢的类型;另外一次是一座雪白的设施,寂寥的雪原环绕在周围。
这两次唯一的共同点是,“自己”离开后,就再也没能回去过。
“一来就拿到了那两块碎片么,不是什么好事啊,先姑且忘记吧。”
与他对话的声音就是那些景象结束的时候出现的,周围的环境也跟着变化,深蓝色的天幕之下,精密的术式渲染着天空,代替太阳和月亮照耀着百花盛开的山丘。
构成术式的除了那些漂亮的细线外,还有许多闪烁着虹光的碎片,如风铃一般挂在。
藤丸立香左右看看,没找到声音的源头,这时天穹之顶上缓缓落下一枚白色碎片,它闪烁着美丽的荧光,那声音正是从它里面发出来的:“现在不是东张西望的时候,有必须你出面才能解决的事态。”
旋即,他被科普了有关beast的知识。
“……”藤丸立香久久没说出话来,一瞬抹杀全人类的手段虽然足够吸引眼球,但他更想知道的是别的,“高扬斯卡娅,她爱着人类吗……?”
制造出大量失踪案,驱赶和猎杀咒术师,倘若将其行为称为爱,那也太荒谬了。
“你知道的吧,高扬斯卡娅是玉藻前分裂出八尾之一,她的根源是玉藻前,那么一切就要从玉藻前那里说起,”白色的光点答道,它左右飘动了下,“这段记忆本来就是要展示给你看的,只不过本人似乎有点羞赧所以搁置在这里,毕竟不是什么很有趣的事情。”
玉藻前的传说么?藤丸立香心想,那的确算不上什么有趣的事情,甚至说来也许会有点痛苦。
思忖之间,一片粉色的、状似粉晶的碎片自流动的线上脱落,下降到他面前,周围的场景再次变换了。
天照那时展示给他看的,是故事的开头。
因为那些为了祭祀自己而尽职尽责的人类看起来是那么的幸福,女神也诞生出了想要为了谁而尽忠的想法。于是,她降落到地面上化身婴儿,被人类的夫妇收养,取名为藻女。
这块碎片上记载的则是她成为人类之后的事情。
时光荏苒,藻女遗忘了自己的过去以无比美丽的姿态成长着,那倾国倾城的模样世间罕见,因此受到了鸟羽上皇的召见。
说实在的,她并不在乎自己侍奉的人究竟是男是女,是小孩还是大人,是恶人还是罪人,只要察觉到那个人的行动最后会带来好的结果,哪怕背负上千古罪名,也要去服从并帮助那个人,希望主人能够走过一个善终的人生。
藻女很快陷入了与天皇的热恋中。然而某一日,她长出了狐狸耳朵和尾巴,少女在房间内惊慌失措,花费了许多力气才将耳朵和尾巴隐藏起来,足足一个月后才踏出房门,却不想恰逢身为阴阳师的安倍进宫,顿时识破了藻女的身份。
周围的场景随着凌乱的记忆各种倒转反折,宛如万华镜般,狂乱而迷离。
藤丸立香站在那里,嘴里很不是滋味。
忽然之间,自己不再是人类,自己是非人之物。藻女起初以人类的身份自持,骤然立场倒转,她所经历的一切远不止眼前的场景勾勒的那样,带着回忆特有的安稳气息。
更重要的是,被所爱之人,被那个她乐意奉献自己所有的主人当成怪物,疏远并下令捕杀的绝望。
那须野上,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徘徊在金黄的芦苇荡里,随之召来的并非是恋人的怜悯,而是下了三天三夜的箭雨。
“我会好好离开的,我没有骗过任何人,拜托了,就这样忘记我吧。”她浑身是血,一面奔跑在荒野上,一面苦苦哀求着。
然而箭雨盖过了她的声音,追击也没有停下。
没有欺骗任何人不重要,没有伤害任何人也不重要,只因人类对异物的单方面的憎恨找到了合理的宣泄口,任何辩白都是无用的,只会加重她的罪行。
就在那个时候,她醒悟了。
——爱与诅咒的两极反转只需要一瞬的时间。
“呵呵、哈哈哈哈,说得没错呀,爱正是最扭曲的诅咒,是极恶之恶!”女人在笑,抽象的尾巴擦过水银,借助它的防御反弹向正试图躲避的咒术师们的后背!
“跑吧,快点跑,”高扬斯卡娅的声音裹挟着浓厚的死亡阴影,“就像那个时候一样。多么狭隘的生物,多么暴戾的憎恨,不论那个时候还是现在,啊啊,多么脆弱的生命,多么可悲的生命……多么有限的生命啊。”
“无可救药。”始皇帝轻哼了声,高扬斯卡娅的尾巴旋即坠地,砸出沉闷的声响,动弹不得。
儒应坑A。
对敌对者实行物理层面的重压。过去曾是最有效的大规模屠杀手段,如今以压倒性的统治与残酷的意志,作为始皇帝的技能具现化。
“那这样呢?”她巧笑道。
另外几只尾巴同时上阵,火焰之辉芒大盛,在场之人无不感到体内一空,肌肉乏力,有些□□未能得到磨练的咒术师当即跌坐在地上,需要同伴的支撑才能勉强站起来。
始皇帝抬起虚指,只见那些尾巴的动作慢了半拍,压制着诸人肉|体的状况得到些许缓解。
书应焚A。
对敌对者的魔术回路施加重压。身为支配全世界长达两千多年的统治者所得出的结论,夺走民智生长的萌芽,贬低民众的自我意识,乃是天下泰平的基石。
“项羽大人!!”
撕裂般的悲鸣忽然响起,人们用好不容易夺回自由的眼球掉转视线,不知何时,站在后方保护他们的项羽身上多出许多可怖的窟窿,看上去满目疮痍。
虞美人一阵慌乱,她是地球内部产生的地面终端,是不老不死的精灵,但尽管项羽是基于运算被制出的产物,可他并非同样不老不死。
“听听,多可爱的悲鸣声,”高扬斯卡娅微微一笑,充满了恶劣的嘲讽意味,“看来你也是分身乏术呀,皇帝陛下,高尚是弱者的灵丹妙药,只有抛弃那些人的性命竭力与现在的我一战,你才有几分胜算呀,可别执迷不悟哦?”
未曾发现的、第五只尾巴缓缓在身后升起,猛然一抽,转眼转化成防御形态的始皇帝被击退数十米远,颊边落下一丝鲜红,又被趋于完美的真人之体修复。
其余尾巴招荡在人民上方,明晃晃地威胁。
土地的面貌被一望无尽的麦浪覆盖,千古一帝屹立其中,后方完全机械化的圣躯悬浮在谁都能看到,谁都能膜拜的般的地方。
始皇帝微微阖眸,澎湃的力量散布到周围,引人翘首以盼:“在天地狭缝间,人类本应如此,于此实行新的律法!”
那几只原本要给项羽最后一击的尾巴乍然被吸引过来,强制性地穿透始皇帝的身躯!
倒吸冷气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但事情没有如他们料想的那样,目之所及,没有血也没有损伤,仿佛它们贯穿的是不存在的幻影。
中央集权制度之极致的具现化,始皇帝身为唯一的真人,被万民侍奉又守护万民的法政之容,他可以诅咒般的拘束力强制整个世界,将诸多攻击归为己身,然后抹消。
“刚刚那个大机械是什么?”不知谁松了口气,问道。
战力被瓦解八成的项羽暂时退下前线,他闻言恭谦地回答:“那是陛下的圣躯。”
咒术师:“……”
咒术师:“无意冒犯,我就问一句,荆轲当时用的刀是斩舰刀吗?”
明显能感觉到始皇帝的动作精度下降了,他背靠可以进行精密计算的圣躯,可以进行对全世界范畴的统筹和规划。但那是在异闻带秦帝国才能做到的事情,如今的他只是一介裁定的从者罢了。
啊啊、畅快,无比的畅快!
曾几何时,她被眼前的君主关在昏暗不见天日的牢房里,身体每一寸都被切下,薄如蝉翼的血肉在耳边尖叫着:好痛,求你了,停下,好痛。
无法摆脱的痛苦,无人倾听的乞求,时时刻刻只要稍微想起一点,就忍不住想要嘶吼咆哮,把面前的东西齐齐撕碎,咀嚼吞咽!
能够报复当时的痛楚,击退他千百次也不够,还要破坏掉他最珍视的东西杀掉那些民众,让他双膝触地,把帝王的尊严完全践踏蹂|躏在脚下!
想到这里,高扬斯卡娅露出隐隐快意:“——虽然我还没有拿到其他尾巴,但是呢,起码也要动用冠位才能对付人家吧?”
身为玉藻前分裂的尾巴之一,身为天照大神的侧面,脚下的这片土地赋予了她极大的加成,就算对手是中央集权强两千年,最后将自己的灵基提升到接近冠位水平的始皇帝,也不遑多让。
“没那个必要,你还没有羽化呢。”
出乎意料的声音响起,是少年特有的清澈音色,不夹杂任何情感色彩,纯粹地去描述那个状态。
五条悟抓住了其中的重点:“羽化?”
saver不知何时苏醒过来,他半倚在所罗门的肩上,接着回答了这个问题:“从幼体成长为能够根绝人类的成体,这个过程被称之为羽化。”
五条悟陷入思绪中。
原来如此,如果他没推测错的话,高扬斯卡娅就算不是羽化教的背后主谋,也一定是相关者。羽化正是指beast的羽化,这一明显的提示却因为知识的不互通而被忽略了。
她囚禁了失踪人员的灵魂,利用人心之间的间隙制造出混沌的魔京,再反过来杀害都市本身。反之,即使术式失效,她仍然留下了个麻烦摊子,不得不让人感慨一声好算计。
“原……”五条悟再次看向少年的时候,却不禁皱眉,“saver?”
微妙,若不是一直跟在旁边,以及六眼绝对的观察力,他指不定会觉得saver被谁替代了。其他人尚未知觉,可五条悟总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自己面对的不是原先那个安静干净的少年,而是另外一种,庞大但柔和的存在。
所罗门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身体顿时一僵,编织到一半的防护术式前功尽弃,本来就因为爱操心的毛病导致高速神言等级奇低,这下可好,直接作废。
少年倒不觉得尴尬,他跳下去,衣裳下摆和四肢上的首饰翩跹而舞,仪态优美得不现实。
含混不清地字节刚暴露在空气中,散发着莹绿光辉的术式就在众人头上成型,静止几秒后碎裂,落下的光尘很好地缓解了高扬斯卡娅带来的疲惫感,被她尾巴所伤的项羽也得到了修复。
咏唱完毕的saver极其自然地站到众人前方,五指虚握,两柄朱木仓出现在手中,它上面暗纹虬结,肆无忌惮地散发着嗜血和不详的气息。
“saver?”狐狸的眼睛眯成狭长的形状,语气也格外微妙。
毫不迟疑,五根尾巴同时向他袭去!
自古以来,加害与被害,捕杀者与猎物的身份就不是固定的,只要立场掉转,正义也会露出獠牙。
从尾巴尖到脊柱,再到脑内,那一刹那感受到的威胁是货真价实的东西,足以让她有些失态、有些狼狈的贸然进攻,试图把那萌芽扼杀在摇篮里!
“穿透,突刺。”saver低低的吟诵,朱红色的长木仓在saver手中合二为一,仿佛一束雷光具于掌心拉长。“——Gae Bolg Alternative!”
那一木仓达到极致的话,就算是神也能就地格杀。
他专注破除正前方的尾巴攻势,对自己的上方下方,甚至后方的袭击都不怎么在意。
“少给人添麻烦了!”龙卷风适时垫了下,高扬斯卡娅左边的尾巴侧着袭击出去,砸在远处,虞美人拎着长木仓对saver指指点点。
一句话不到的功夫,上方和下方分别被所罗门和始皇帝镇压下来。
如果说先前是高扬斯卡娅处于优势,始皇帝等人处于劣势,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先前的翻转——saver的每一击都会给高扬斯卡娅造成额外的攻击,过于轻巧的招数更是让她难以扭转庞大的身躯去应对。
迫不得已,她恢复成人类的身体,试图用单独显现来躲避saver的进攻,结果被始皇帝的技能压制在原地无法动弹。
一眨眼。
又是一次劲风袭来,拥有华丽尾羽的箭矢擦过她的脸庞,血珠争先恐后地冒出来,saver已经将长木仓切换成圣弓甘狄拔。
人类没有见过风的真容,却会在万事万物中寻觅风的踪迹,弓箭正是如此而生的。
搭箭挽弓,一连串动作分明简洁到了极致,却给人一股异常的赏心悦目之感。
高扬斯卡娅不得不急速后退,打算躲开那只箭,然而就在这时,她感到脚腕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余光瞟到一抹金色,是天之锁。
再次看向saver时,他手中已经空无一物,很显然职阶也好,力量也罢,他已经做了调换。
杀机逼近。
不给敌人留下丝毫喘|息的空间,流畅自如的使用人类历史上的所有结晶,醇熟如同锻炼过万千次,品尝过千万次失败才锻造出的一块绝世之盾与不世之剑,这就是saver的本质。
锐意直逼喉管,高扬斯卡娅不得不采取极端措施,打算牺牲一部分来保全自己。
少年雪白的衣衫如候鸟般,笔直投入狐狸的防守范围,紧接着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五条悟忽然听到一声:“接住!”
他下意识前扑保住那东西,入手后才发现是高扬斯卡娅片刻不离身的扇子,合在一起的扇面上透露出的讯息让他神色一凛,这件东西应该就是所谓的“眼”。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女人疲于招架箭矢,见状愤愤然,恨得咬牙切齿。
saver却微微一笑,手在侧面平划,一只通体白色,边缘镶金的螺旋状弓矢从虚空中构出实体,遥遥指向头顶的苍穹:“不止呢。”
高扬斯卡娅下意识顺着他的手往上看,然而黢黑的上空什么也没有。
“骗你的。”saver吐了吐舌头。
大地在咆哮,每一个人都能听到地底传出断裂一般的怒吼声,持续的振动让寄居其上的人类慌张不已。
地面的交通和作业完全停止,面对星球的异动,他们能做的唯有祈祷而已。
“这是……”家入硝子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景象,不大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出来,还是说看到了死前走马灯。
“毫无疑问是东京,毫无疑问是现实。”有人答道。
莫名转移到小巷中的咒术师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紧紧盯住芦屋道满。
“这个嘛,说来话长,诸君不高兴自己安全了吗?”他呵呵笑着,后撤一步,结果被五条悟堵住。
白毛也呵呵一笑:“当然高兴呀,就算说来话长,也愿闻其详。”
芦屋道满见状扬起眉,充满恶质的笑容再度回归。
简单来说,由于高扬斯卡娅是天照的侧面,只要在日本的土地上,她即便不动用beast的力量,也会得到最顶级的声望加成。
为了解决这点,只要把她打落到异世界就可以了。
正好始皇帝手里培育了几个异闻带,原本是当无法战胜对手时,给saver等人作为后撤的基地,如今去拿来做斗兽场,想必也算物尽其用。
“我还有问题——”五条悟举起手,上课也没见他这么积极过。
“呼呼,小僧能说的已经说完了~”
“那为什么你跟我们在一起?”五条悟哪管他啊,直接把问题抛出去。
空气安静了会儿。
芦屋道满捂住唇:“呵呵呵呵……”
五条悟:“一副因为事实对自己不利,所以决定沉默的笑容呢。”
空中出现几个大字:“因为他想变成beast,却因为不爱人类而失败了,恐怕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学习怎么成为beast的机会吧,或许可以说是实习观摩,很显然被拒绝了。”
“安!倍!晴!明!”
芦屋道满的叫声响彻东京。
一望无际的土地上,肆意生长的草丛绵延不绝,目之所及皆为它们的草木之躯。
爱玩之兽和他们隔着极远的距离,在忌惮什么。
所罗门望着少年的背影虽有猜测,但不太敢说出来,因此自古以来只有接受了死亡的人才会成为人类脚下的基石。
只见少年用手指勾住眼罩边缘,拉下些许,清澈的蓝色登时曳露出来。
所罗门身形一顿,那绝不是现在的藤丸立香会露出的眼神,还是说……
“没想到医生也会在这里,”saver说,他保持着一种轻松柔软的笑意,语气里那股好像得到了甘露一般雀跃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我的事情说来话长,可以将我视作是过去的影子,守护记忆的钥匙。”
用圣杯许愿新生这件事本没什么操作难度,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实现愿望的方式。
高扬斯卡娅摇动尾巴,别有深意道:“原来是这样,真是一份珍贵的情报。”
圣杯虽然被称为万能的许愿机,但其工作方式极其机械古板。
眼前的saver的真相已经了然,她勾起一丝自在必得的笑容——用魔力塑造出肉|体,然后用庞大的魔力复刻他的所有羁绊,再压缩进那具身体里。
但这样就像是揣着一个定|时|炸|弹。
太阳系况且会因为过量的信息饱和而爆炸,人又怎么可能免俗,那些宛如压缩文件一样的记忆信息一旦在尚未抵达那个年纪的身体里解封,就会迎来末路吧。
她能想到,所罗门自然也能察觉,长袍的袖子被少年拉了拉,他撇过头,正巧应上saver的笑脸。
他微笑着,跨越了无数死亡之后的重逢场面对两人来说都太平静了:“请相信我,这身体里有很多很多想对你说的话,但现在不是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所罗门凝望着他还未成熟的脸庞,忽然想到,曾经在迦勒底时,他不想教导藤丸立香魔术,因为那样他就必须跨入神秘侧。
不行,他想让藤丸立香在结束那苦难的过程后,重新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不是隐入无人知晓的角落,不是死于人生还未踏出几步的年纪,哪怕籍籍无名,哪怕活得很渺小,很微不足道也无所谓,只要他长大,老去,变成老爷爷,只会晒太阳,那就足够了。
闪回的记忆被高扬斯卡娅的嗤笑打断:“少妄自尊大了,即便是你,也敌不过我!”
“嗯,”saver还真的停下思索片刻,“你还没有发现吗?”
混元一阵。
英灵司马懿的宝具。当幻想之太阳和月亮从地平面升起时,便可击溃对方的长处,暴露对方的弱点。
“哪来的月……”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虚假的天幕掀起,日月正同时凌空。
所罗门手指上的十戒光华流转,幻术早在saver说话之前就布下了,他们之间的行动完全基于相互的信任和支持。
在这宝具效果中,若是曾经打败过的对手,或者已经获得对方情况的条件下,甚至能为敌人制造出弱点。
“也许我这边的强度有所欠缺,我拥有击退最多数量的beast的功绩,人理也肯定这点,作为武装概念装备在这身体上,”他眼神始终清澈,无畏地注视眼前的狐狸,“也就是说,我只要存在着就是你的克星啊,beast。”
说完,反手就是一个石兵八阵。
连接异闻带又将高扬斯卡娅打落进来,始皇帝的消耗巨大,他现在只能站在观战席忧心忡忡:“哎呀,那啥,让他放宝具好像不太妙吧?朕看到的记录里,他最后可是用完整的宝具和第七兽同归于尽了啊,看来都是前者教导的问题。”
所罗门顿了下,慌乱道:“……你说、什么?!怎么忽然就赖我了啊!就算是那样,我也绝对不会教他怎么自爆哦??”
始皇帝一哂:“什么嘛,原来你会这样说话,朕还以为你是以王权机器的侧面显现的。啊、难不成,你是近乡情怯,不对,是近香情怯?”
所罗门被他直白地吐槽弄得手足无措:“我们明明没见过面吧!?为什么你会对我恶意这么大啊!”
“大概是身为从者,对导致了最初的事态的你有天然的针对想法吧。”
“……”
所罗门扭头对着高扬斯卡娅就是一套十之指环。
眼前的狐狸是持有“收集”之理的beast,这意味着只要增加在场人数,增加种类,就会让她从中汲取到力量,saver一方只能维持现有的人数不变,甚至要在更加苛刻的情况下挑战一头beast。
战斗一触即发。
天崩地陷,超乎人类认知的场景正在上演。
天空各色流光奔腾而下,雷声飒沓,被beast的尾巴挡下,顺势劈裂眼前的平原,形成一条深不可及的鸿沟。
虞美人和项羽早就因保护咒术师而消耗得差不多了,褪却的光芒同样出现在始皇帝身上,残留下所罗门和saver两人。
一道深深的伤口横在小臂处,saver振了下手腕,淋漓鲜血被抛洒到地上,黑色立刻盖过滚烫的红色,他有点无奈,但不是针对眼前的爱玩之兽,而是己方的操作失误。
“只差那么一点点,可惜可惜~”高扬斯卡娅也好不到哪里去,各种宝具效果让她应接不暇,但这些都算是saver一个个体,她根本无法从中获取力量。
女人最后以人形站在他面前,仿佛是在以这种方式嘲笑人类的无力。
saver轻轻地叹了口气,魔力再度流转,鲜红的令咒悬浮在背后,远看如同鲜艳的翅膀。
“宣告,以一之令咒下令,灵基保存;以二之令咒下令,灵基回溯;以三之令咒下令,灵基复原。”
那边还未彻底退却的三位英灵再度满血复活。
高扬斯卡娅:“……”
“面对这种情况,我们迦勒底的做法是,”他原地活动了下手脚,然后十指相交,指节咯吱咯吱作响,“重头再来一次。”
……
“搞得真是狼狈,你这样算是死过一次了哦,高扬斯卡娅。”
地上的术式逐渐淡去,站在旁边的人开口道,语气听上去有一丝看好戏的味道。
盛装旗袍的女人从地上坐起身,顺便活动了下四肢,看得出她对此很满意。
那人挑起眉:“和始皇帝争斗到最后,这可不太像你的风格,商人不该追求利益最大化和风险最低化么?”
“说的也是,本来让那个孩子孵化就可以撤退了,但是奈何人家一看到始皇帝的脸就情不自禁,想要狠狠地千百倍奉还,结果还是演变成这样啦~”她撅起嘴,先是埋怨了几句,而后眼神变得怨毒起来,后面的话不知道是基于自尊心,还是别的什么,并没有继续说下去,“……总之这次是我失算了,哎呀哎呀,幸好事先买了保险,NFF接下来还会继续为你服务哦,绝对的VIP~”
“是吗,恐怕费用不少吧,”那人不置可否,反而是把仅仅披着一搭白布的小孩叫来,郁白的手在小孩头顶抚摸了几下,“按照预定的计划,是该把他喂养大的时候了。”
小孩被他推到高扬斯卡娅面前,仰着的小脸神情木然,但有能窥见一丝好奇,各种混乱的神态诡异地集中到一块,令人本能地感到不对劲。
这对极恶之女来说,却是趁手的武器。
“知道了,”高扬斯卡娅蜷起手指,做了个狙击的手势,“试刀那样,试试这把能够扭曲灵魂的木仓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吧。”
见她接下这笔业务,那人翘起嘴角,他走到高扬斯卡娅身边,弯下腰伸出手,轻轻拢住女人的鬓边:“啊啊、没错,扭曲然后把那些灵魂组合到一起。听到了吗?即将出生的怨灵的啼哭,想要把这个世界吞噬殆尽声响……”
高扬斯卡娅:……
高扬斯卡娅:“你也是故意来惹老娘生气的吗,老娘的耳朵在头顶。”
……
毕竟是涉及到世界规模的战斗,即便有芦屋道满的结界,东京仍然收到了不小的冲击,咒术师们还没能松一口气,休息一下,又紧接着投入新的袚除里。
除却高扬斯卡娅的咒术带来的负面影响,始皇帝似乎也因为某种理由徘徊在东京上空没有离开,悬浮在星际轨道上的长城总会被人观测到。
人群聚集在此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但会客室里面大人物们各个面色沉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世界马上又要毁灭一次。
“不如我们直接向始皇帝交涉,如何?”夜蛾正道谨慎地提出意见,眼下这是最直接的办法。
“交涉的人选呢?”乐岩寺嘉伸双手合拢,捏着一只古代茶杯,品茗需要的静心早就荡然无存,“别忘了,那是两千年前的皇帝。”
的确,先不说始皇帝会不会听他们的谏言,怎么联系上漂浮在空中的始皇帝还是个问题。
众人又是一阵窒息的沉默,谁也不敢开口,从轨道上落下一小片载重就能引发小流星撞击地球的威力,要是始皇帝觉得他们冒犯到了自己,直接卸下一截长城,届时会变成怎样的场面,不用多说。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也在这里,五条悟。”乐岩寺嘉伸抬起眼皮,不赞同地看向夜蛾正道,似乎在责备他把这个小破孩擅自放进来。
“哎呀,别那么说嘛,这里毕竟是东京高专的会客室,作为主人的待客礼仪可不能落下。”五条悟拎着热水壶,挨个挨个给他们斟满茶水,人群里时不时传来被烫到吃痛的声音,其漫不经心的程度可见一斑。
老者不咸不淡地哼了声,知道自己没法赶走他,于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倘若能联系上那位saver,既然他们以saver为尊,那我们直接和saver交流即可。”
说着,乐岩寺嘉伸看向五条悟,眼里布满精神矍铄的光:“第一次见到天照大神就被另眼相待,几次出现使者你都在旁边,你实际上有什么与那边联系的手段,是吗?”
慈尊狐窗印的事情五条悟和夏油杰没有说出去,因为小玉也好,saver也罢,都没有给出过告知他人的许可。
倘若他们真想和咒术界联系,早就该告诉这些人要怎么才能架起与他们沟通的桥梁了。
五条悟暗骂一句老狐狸,面上却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觉得呢?”
乐岩寺嘉伸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感觉不似作伪后,顿时感到索然无味,正要把他驱逐出去,只听五条悟道:“与其烦恼怎么联系始皇帝,不如直接实话实说,喂喂,民众们是吗,看到天空了吗,那是秦始皇的长城喔。”
众人:是你个头啊!
乐岩寺嘉伸声音中多了些被愚弄的怒气:“不可,这种现实一旦被披露出去,你知道会引起多大的恐慌吗!”
五条悟蹙起眉:“那就说是外星人建的。”
乐岩寺嘉伸断然道:“更不可,未知之物惹来的事端你还没看够么,眼下需要的是更加温和稳妥的处理方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五条悟烦了,手一摊:“就说是韩国人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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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Sa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