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飘荡,水泽蔓延,高空之下,群鸟飞翔。
藤丸立香仰望变幻万千的天空许久,神志才慢慢回笼,眼前的景象极度陌生,但氛围宁和,感觉不到危险。
万丈光芒从身后传来,耀眼异常。
他刚想抬手的抵挡,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光芒越来越近,可怕的热量也旋即席卷而来,炙烤每一寸身体表面和每一尺地面。
芦苇转眼化为焦炭,沼泽露出开裂的河床,陡然之间,已经从水草丰美的大地变成人间地狱。
感觉不到皮肤的存在,好像肌肉赤|裸|裸的暴露在外面。眼睛也好,手指也罢,只是挂在名为躯干的物体上的装饰品而已,更不用说呼吸了。
到了这个地步,还能站在这里,而不是像那些草木一样随意倒塌,大概是由于身体里连自己也不太清楚缘由的坚持。
“嚯,竟然能够撑到妾身曜临到这个地步,”那高高在上的女声尾音挑起,“这可真是,正如那眼睛很好的虫子所说,你很有骨气。”
啊啊。他想。眼前的景象是很可怕,体会不到五感是有点让人惊慌,可是其中没有蕴含一丁点痛苦,有的大抵是俯瞰人间的存在对人类的戏谑,更直白地说,类似恶作剧之类的情感。
女人轻笑起来,高傲而又冷绝,足以超越人类认知的倾国倾城。
那种种感觉重新回归,视野内仍旧是那片美丽的土地。
只是这次,身边多出了一个存在,神气辉煌。
“哼,本来准备小憩一会儿,却听到有蚂蚁在吵吵闹闹想要将妾身吞吃下肚。”她抬起手置于唇下,嘴角上提,露出下方的虎牙,语气中多了几分厌恶,“让人不快,你这做主人的姑且算了,其他的、可没理由饶恕。”
摆在眼前的,是站在人类顶端……不,这只能是神,神的顶端。藤丸立香又不禁想到。
如果是神的话,那就可以理解面前的景象了。高天原为天,黄泉为阴,横亘在二者之间的土地被称为苇原中国,正是这里。
那身边的是——
“你这不是已经清楚了吗。那就说点其他的故事权作消遣好了,哪里,只是不想因为你这不成器的主人,害得妾身落下被人吞噬的丑闻而已。”
这不是挺好说话的么?
……
时间就这样被停止了,然而身体还在继续消耗,不免诞生出“会这样站到死为止”的想法。
不能称其荒谬,因为更加荒诞的存在已经在他们眼前了。
也许是因为五条悟一直站在少女这边的恩惠,也许是他区别常人的眼睛,比起他人,五条悟显然多了份自由行动的余地。
他以身俱来的六眼能够看穿术式的构成,自然也能看穿校舍里的幻术。若不是一开始被削去了大部分注意力,应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能够认出来。
少女隐藏起的身姿周围,还有一面过于浑然天成的镜子。如果它是术式编织的,那么他应该能看穿是何种术式,可惜的是就连这双眼睛也没能捕捉到任何编纂的痕迹;反过来说,如果它不是术式,就不会像行星围绕恒星那样运转。
倘若那个时候无法确认,那么在小玉施展那个结界时,他立刻明白了。
她的确不是人类,但也不是妖怪之流,而是更加高层次的、更加遥远的某种现象。
“我能说一两句吗?”五条悟举起手,像是回答老师提问那样。
所有人脑子里不约而同浮现出同样的两个字:好勇!
少女、不,女神微微眯起眸,并没有像对待夏油杰那样狠绝,而是多了点慈悲:“说吧,但妾身的宽容仅限于此,如果汝说出什么无聊的话,妾身会直接把汝投入地狱,想好了么?”
五条悟的身体运作不是很顺畅,他困难地从兜里掏出墨镜,架在鼻梁上,然后直视她:“这样就好了,不然会因为太亮了,搞得什么都看不清。”
所有人:好勇!!
他递回去一个眼神: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嘛!
所有人:……
所有人:滚啊!!
汹涌澎湃的冰冷杀意铺天盖地,她却简单颔首,不置可否:“继续。”
无视掉咒术师们求救的眼神,他放得更开了:“您到这里,是因为有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吧?不过杰他啊,身为咒术师的术式就是那样,术式这种东西就像是父母,身为使用者和孩子的我们没选择权。至于吞掉和使驭,那是基于职责说的喔。”
一瞬间,杀意到了顶点!
仅仅在那一刻,咒术师们以为自己已经来来回回死过了无数次。
反观两人,五条悟的大胆发言让她多点兴趣,那股一直压在众人身上的磅礴之力缓和了些,轻微的松气声此起彼伏。
“不错,很有胆量,准许汝多说些。”她挑起眉,一副打算看戏的高傲模样。
各位咒术师顿时向他投去“求你好好说话”的眼神,可五条悟想也不多想,兴高采烈地挥舞手臂,原地蹦跶,活像是上到喜欢的课程的小学生:“那下一句——您是哪位神明呢,要是念错名字的话,您会很生气吧!”
没有外力强制,人们自己主动断绝了呼吸。
不为别的,就为这六眼的鲜活,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在找死么?!
笑声零落,少女的表情显然比之前松弛许多:“呵呵,汝这家伙其实是个莽夫么?嗯,油嘴滑舌,倒算是个当神官的料子。”
所有人:靠,这也行!?
不愧是天选之子。
她挽起嘴角,炽金色的眸中有的只是绝对的傲慢而已:“现在存在于这里的,只不过是遥远的过去投下的一个幻影,若是妾身的真身,汝等在看到的第一眼就会灰飞烟灭了吧。”
芦苇摆荡,散播太阳的恩惠,神明之声示下。
“毕竟妾身为天日,执掌高天原,统帅八百万神明,尔等脚下的土地正是妾身俯瞰之处。”
天照、大日女尊、天照日女之命,各种尊称仅指向一个事实——她站在这片土地的顶端,是诸类神明之首。
不用多说,这片土地上的血脉自行俯身,朝着云端之上的玉座帖耳,灵魂深处的敬畏翻涌而出,在地面相互联系起来。
不光是咒术师们,就连五条悟也难掩苦笑,揣测成真的滋味第一次如此苦涩。
换言之,那是只要在人类的范畴……这也不够准确,最精准的说法是,即便是在神明的范畴中,眼前的至尊也是最难对付的存在之一。
“原来那个是八咫镜。”他小声嘟囔道,表情却轻松了许多,趁这个间隙将手腕上的汗水一一抹去。
面对神明,他自认再强,也只是从一只蚂蚁上升到有翅膀的蝴蝶,可以在神明的眼中留下些许痕迹,可终归是昆虫不是么?
所以要素就是。
胆大!
额头抵在地面,雨水打湿的泥土停在散发泥腥味的那一刻,夏油杰脑子一团乱麻,没想到自己是从天照大御神手下死里逃生,以及身为同学兼好友的五条悟的——
头顶传来一声冷哼,他顿时又是一场冷汗淋漓。
“汝真是无聊,妾身之所以不杀汝,只是因为这个‘我’不想杀汝,开心吧,虫子。”天照用手指了自己的少女躯体。
夏油杰抬起头愣在原地,眼前蓦然出现那个兽耳少女的样子,嗫嚅道:“是小玉么……”
芦苇的穗子飘过眼前,他自然而然地联想起来,她竟然拥有货真价实的降神之术。
“神凭之躯?妾身说过了,汝很无聊——却是自然,因为汝没有那小子的眼睛,所以无法看透。”
层层藻衣迤逦而行,金饰远不及太阳半分光彩,沦为锦上添花之物。
咒术师们被允许抬起头,实际上是被强制着抬起头,他们仰望她,就像是神话时代自己的祖辈仰视日神那样。
天照大御神昂着下巴,睥睨众生,冷傲之色尽显无疑:“妾身即是她,她即是妾身。”
甫一听到神之尊讳,咒术师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神降术式,这种几乎可以判断为不存在的术式。
结果。
结果他们从根本上就搞错了!!
根本不是凭依,也不是神降术式,而是……真神御临。
停滞的天空与大地变得更加肃穆,一切都匍匐在她的脚下,人类只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瞥。
只见少女略微思考了下,偏了偏头,细声说:“这样还不够。”
才获得宝贵自由的人类纷纷再次垂下头,难掩脸上震惊的神色,苦涩在每一个人口中蔓延开。
无力。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不管如何挣扎,也不过是神明掌心中是蚂蚁一般的存在,更无从撼动天照大御神的决定。
“方才这句话,妾身只是对尔等说了,尔等其他的同类还没听见呢。无妨,那妾身便再说一次,如若还有谁要冒犯妾身,变成灰烬还是直接吃掉,想必这个‘我’也不会再有异议。”
语毕,她再次抬起手,代表洁净的芦苇指向天空,无需言语,顷刻之间,纵然倾尽人力也无法在地面铸造的伟象出现了。
流星雨般的光亮划过薄云,接连闪耀在体育场上,咒术师们可以看清,那些光团内包裹的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类,是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哟,歌姬。”五条悟朝熟人打招呼。
身着白衣绯袴,面容清秀的女咒术师连一根手指都没办法移动,虽然很嫌弃他,但又只能用眼神询问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原本是沙地的体育场随着人员的增加而重新幻化,他们此时此刻正站在折射着日光的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四周是地球上不曾见过的异景。
他们的中心,是一位凭空而立的少女,身着宛若云霞的复数单衣,容貌美至至极,光线齐聚在她身后,构成类似尾巴一样的日涡,炽金的双眸逐一扫过那些人类,却没有人的轮廓能映照在其中。
五条悟环顾四周,发现或许没有一个普通人在场,在这里的都是咒术师,像是仔细甄别过的。
“只是利用尔等之间的联系随手召唤了下,”她对这个话题显然兴致缺缺,“罢了,那就用你听得明白的话来说,妾身使用了自己的神权,将天下所有咒术师传唤到这里。”
在某一个清晨,某一个时间点,全日本,全亚洲,全世界范围内的所有咒术师都被集中到了一处。
神权之下,众生如一,不可违抗。
天照要给你们训话啦。
给不了解FGO的玉藻前的小天使解释一下,月球玉藻前有天照的设定,另外我查过民俗传说,普通传说中玉藻前只是和华阳夫人、褒姒、妲己有关联。另外,其实这里出现的天照是小玉的过去和根源,就算小玉重新修成九尾,也不是这个天照,两人不能实际上的等同,但是天照挺关注自己的尾巴的,月球传统大家都懂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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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神权御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