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话刚开始的时候,秋川的直觉感觉到了中寺先生在说谎。”
“嗯……但是麻生说没有喔?”
“不是那几句话。中寺先生说谎的,是他手臂上的伤口。”麻生三墓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他手臂上的伤口根本就不是不小心造成的。在提起这个伤口的形成原因时,他没有想起某个人的表现。我想,也许那是他自己造成的,但又不是‘不小心’——他是故意留下的那个伤口,又或者说,他有必须要划自己一刀的理由。”
“那个伤口,确实有一些奇怪。因为要偷袭所以不可能带着包,将利器藏在袖子里也算是不错的方法,这倒是完全说得过去。只是,从袖子中抽出刀来,”诸伏景光做了一个用右手从左手袖口中抽刀的动作,“手臂一定会弯曲起来,一般情况下应该不会划伤到臂弯处,除非没有带刀鞘。可是谁又会把没套刀鞘的刀塞在自己的袖子里呢?”
“再加上中寺先生面对秋川先生时的复杂表现,我的猜想是……”
麻生三墓只是停顿了一下组织语言,诸伏景光就立即接上了他的话,“中寺,是为了让自己被抓住才特意那么做的,是这样吧?”
“是。”
“他用水果刀划伤自己,可能是想要在刀上留下血液,这样便能对鲁米诺试剂产生反应。他在刺杀失败后依旧莽撞地进行第二次埋伏,因为他根本就不想成功杀掉秋川老师,他反而希望自己会被抓住。”
“是。但是……”
诸伏景光又一次接上他的话,就像完全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但是,如果安理是自杀的话,中寺根本就没有隐瞒的理由,或者说我们没有找到他隐瞒的理由。就算是想要帮目前被定了罪的凶嫌京野井久脱罪,也不该是用这么破釜沉舟的方式。”
“中寺先生想隐瞒的,要么便是在调查安理的死亡真相时绝对会接触到的某个关键点,要么便是‘安理是自杀身亡’这件事本身。”
“麻生当时没有戳穿这一点、也没有进行仔细的询问,是因为中寺先生已经处在了自暴自弃的状态中了吧?他既然会用这种方式来将自己设计成凶嫌,如果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显露无疑,他或许会做更加无法挽回的事。”
“刀上的血迹,只要稍微鉴定一下就会发现DNA不符。所以他可能根本没有想要留给警方鉴定的时间。”
诸伏景光总结道:“所以中寺和安理之间一定有某种很深的联络,因为他们之间的那一层关系,安理和油本他们才会退掉秋川老师的课。他们之间大概也不是水火不容的状态,退课可能不是因为不想见到中寺,而是想要避免其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大概。”
“和中寺接触之后,我觉得中寺也不会是组织的成员。麻生觉得呢?”
麻生三墓很肯定地说:“他不是。”
“安室在分析咖啡店的监控录像。油本在咖啡店里打工时关注的那些人当中说不定就有组织的人。虽然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而怀疑上了他们,但是安理和组织的人产生过接触,油本或许也有着自己的线索。安室说他大概能够明白你所说的那些表情和动作,他会把油本在咖啡店里观察的人列出名单。”
麻生三墓感叹:“安室先生,很厉害呢。”
“因为是录像,他可以在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后暂停并反复观看,所以难度降低了很多。”
麻生三墓摇了摇头,“微表情在脸上显露的时间不会超过一秒,厉害的是安室先生的反应能力。”
就像是椎木先生的案件中,那张让麻生三墓做出“有预谋的犯罪”结论的照片——他们虽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行为学、也没有依据模板来分辨微表情的能力,但是他们有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以及迅速到连神经都无法及时跟上的反应能力。
截取视频中的微表情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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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秋川胜则租住的公寓回麻生三墓家的路途中间正好经过了警视厅大楼,诸伏景光瞥了一眼因为正处于下班时间而不断有人进出的大楼,似是无意地提到:“那些事,麻生也不想告诉松田和萩原吗?”
麻生三墓也顺着看过去。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是两个能第一时间下班就不会拖延一分钟的人,现在他们大概早就已经回去了。
“我在出门之前和松田先生萩原先生说过了,今天会晚点回去。”
“麻生应该知道,我不是在说秋川老师的事。我是说,和琴酒见到面、被琴酒要求杀掉石森议员的那些事。”
“要告诉他们吗?”麻生三墓茫然地问出了这个问题,然后又自己回答了自己,“告诉他们,他们是会生气的吧。我不想让他们不高兴。”
“啊,这样么……”诸伏景光一反常态地没有劝说他。
警视厅在驾驶座那边的窗户外,麻生三墓看向大楼时,也顺带着注意到了诸伏景光的表情。然后他突然警觉起来,“绿川先生已经告诉他们了吗?”
“没有噢。”
诸伏景光没有说谎。可是为什么他的表情像是在说“反正他们已经知道了,麻生说不说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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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麻生三墓看到靠着他家门口站着的松田阵平时,他突然就醒悟了过来。
即使他不主动告诉那两位警官,可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堪称一流的推理水平,石森议员曾经和他们有过联络,他们又在能第一时间获取案件信息的警视厅工作。
麻生三墓不可能瞒过他们。
石森议员的案件在搜查一课的手里走过一轮之后被法务省接管,伊达航向他们提起这件事后,他们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便自己进行了调查。
麻生三墓真的很好追踪。
松田阵平正在房间外抽烟。透过烟雾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麻生三墓,他挥手将面前的烟雾打散,一副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模样。但是他张开嘴之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哼了一声,当作没有看见麻生三墓地转身开门回到了房间里。
然后“咚”一声关上了门,表现得好像根本不想见到麻生三墓一般——如果这里不是麻生三墓家的话。
麻生三墓边用钥匙开着门边愣愣地想,松田先生看起来很不对劲的样子。
很明显。他看了一眼正坐在沙发上划手机的松田阵平。
原本这个时候,松田阵平应该询问他“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或者解释一下萩原研二为什么不在这里、或者提议晚饭吃什么,总之不是现在这样,臭着脸,有意地避开视线接触,带着一股“我给你时间你最好能想出个让我满意的解释”的意味。
麻生三墓站在沙发前,低着头看向松田阵平的头顶。
“松田先生……在生气吗?”
松田阵平刷新着网页,手指一刻不停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头也不抬地说:“没有。”
明明就是生气了嘛。不管是表情、语气还是肢体动作都明明白白地将松田阵平目前的心情转达给了麻生三墓。
他想了想,既然松田阵平说没有,按照一般逻辑来说,这应该是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自己生气了的表现吧?他向后退了一步,决定贴心地给松田阵平留出独处的空间。
就在他经过松田阵平的身边走往餐厅的方向时,却被松田阵平一把抓住了手臂。“你就这么走了?”坐在沙发上的人一脸不满地抬着头看他。
“啊……”麻生三墓茫然地和他对视。
“我说没有生气,你就信了?”
麻生三墓认真地回答他:“没有相信,只是既然松田先生说没有生气,那我就可以当做不知道。”
“……什么啊。”松田阵平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种走向,“你就不知道安慰我一下吗?”他的语气理直气壮。
麻生三墓低头看着松田阵平沉默了会儿。“原来是要安慰的意思吗?”
“嘁,算了。”松田阵平不耐烦地收回手,扭过头又用一种要把手机摩擦出火星来的气势按着手机按键。
啪嗒啪嗒的声音似乎代替了松田阵平,正在喋喋不休地对麻生三墓进行着控诉。
真是奇怪啊。
麻生三墓看着松田阵平毛茸茸的头顶想,有的时候想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反应,有的时候又别扭地非要说相反的话,也不知道松田阵平是好理解还是不好理解。
松田阵平的注意力看似放在了手机上,但是麻生三墓看得出来他正在偷偷关注着自己。
想了想,他慢慢地把手放在了松田阵平的头顶。
软软的蓬松的卷毛非常好摸,手一放上去就被头发包围住了。
“别以为这样子我就会原谅你了。”松田阵平像是在对着手机说话。
“松田先生。”麻生三墓抱着安慰的心态问道,“因为石森先生的事情而在生气吗?那些事已经被安室先生和绿川先生解决掉了。”
——他以为松田阵平是因为“麻生三墓被组织的人找上门”而生气,但松田阵平耿耿于怀的显然不是这一点。
松田阵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干脆和绿川他们两个一起去组织里好了。”
麻生三墓更茫然了。
但是很快,松田阵平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深吸了口气,那种恨不得咬他一口的眼神又平静了下来。
“没事,”他变脸速度快得麻生三墓都反应不过来,“我不和笨蛋计较。”
阵平:生气了,哄我。
麻生:萩原先生说过,成年人的留白美学……
阵平:?
麻生:是不是应该给松田先生一点空间?(越想越对)(肯定点头)
阵平:……
麻生:(走)在提升社交能力的路途中迈出了可喜的一大步呢。晚饭吃绿川先生送的三明治褒奖自己吧。
阵平:(拉住)(怒)我说哄我!!
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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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