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动静的五人,同一时间竖起耳朵,直起身子,如同五只发现敌情的草原土拨鼠。jiuzuowen
下一秒,五人握住了剑柄,望向了报刊室的大门。
但是报刊室里外又陷入了沉静,没有一点动静。
苏渭给陆明哲使了个眼色,然后握着剑缓步走向大门处,陆明哲也会意,隐身着护在他的侧面。
“哒——”,他打开了门,快步闪到一边。
门外是一张略显苍老、疲惫的脸。
老汉长舒一口气,似乎放下了点心,而后又疑惑问道:“里里门系谁(你你们是谁)?”
似乎是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的缘故,老人的话已经说不利索了。
“我们是学生。”苏渭回话道。
“学生啊,学生。”老人似乎在琢磨他话里的意思,“我也好久没有见过你们这样白净的学生了。”
“你住在这里吗?”诸葛悠问道。
“对啊,住在这里,住了很久了。”老人点头,“住这里还算是好的,还能看看书,不至于老年痴呆。”
“你没有出去过嘛?”苏渭又问道,“那你平时都吃什么?”
“我弄了点土,在楼顶种了点稻子和蔬菜。”老人回答道,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你们会不会饿了?我去给你煮点菜饭。”
老人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回头看看没有动静的五人,和善地笑道:“走吧,跟我来。”
煮菜饭?
emmm,有点问题。
苏渭本能地感受到有些问题,但是这个老人的反应又让他稍稍放下心来。
如果说他有坏心思,在这个前提下他选择煮菜饭,很有可能会在菜饭里下东西,而这其实也就说明了,这个老人实力并不强,没有足够的把握收拾自己着一行人。
“他好像……”半仙的声音里有些疑惑,他也拿不准这个老人,“有点奇怪,很强?不对,又好弱……”
“什么意思?”苏渭也被半仙儿弄得迷惑了。
“不清楚,他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又弱又强……”半仙摇摇头,没再作什么解释,
而此刻的五人彼此对视着,一时间拿不准主意,老人身上的气息很弱,并不能对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造成威胁,甚至于难以触发他们的警识。
他们眼见着苏渭跟上去,也就放下心来,一起跟了过去,上了楼,走进了老人的个人生活区。
这里有点破旧,但是看得出来,老人尽力把这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尽量还原出灾难前的家的模样。
“你们在这儿等等,我去做一点饭。”老人把他们带到起居室里,转身走向厨房。
“我也来,我来帮你打打下手。”苏渭见状,跟了上去。
老人只是笑着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其他人也很是放心,一个个都觉得苏渭去守着一个实力不强的老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而他们想也想趁着这工夫,仔细找找这里的线索。
走了近五十步,才到了厨房。进了厨房,老人娴熟地在自己搭的简易灶台上生火,又从边上拿出一颗卷心菜,两三碗米,再走到角落里,用刀子割了点腊肉。
“你这里还有肉啊。”苏渭看见了,问道。
“是啊,我在别的地方养了几头猪,要不是你们来,我还不舍得吃肉呢。”老人笑着把食材丢了进去,然后看看苏渭,又说道,“你先回去吧,这里油烟大,我一个人就够了。”
苏渭摇摇头,“不用,我在这陪你聊聊天吧,你想离开这里吗?”
“离开?去哪儿?”老人愣住了,“外面不也是这世道吗?”
“外面,外面已经结束了动乱。”苏渭有些不忍心告诉他真相,看起来老人以为全世界都变成孤城这副样子。
老人拿着锅勺的手僵住不动了,过了很久才继续搅搅锅里的东西,“出去吗?算了,出不去了。”
“我也快死了,就死在这里吧。”老人的饭烧好了,用洗好的碗装起来,又看了看一直盯着他的苏渭,摇摇头叹了口气,出声道,“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惨呢?”
“我是真的不想打打杀杀的,因为每用一次,都会感觉它们快要吃了我……”
“为什么啊,你是怎么发现的?”
怎么发现的?如果你一个人在家,半夜三更发现家里进了好几个人,你的手上是不是会有一把趁手的武器?
但是第一眼见到老人的时候,他的手上空无一物,这也就能说明了,他的武器不需要带在身上。
所以——
“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苏渭喊道,手中捏出法印,“大胆妖孽,我要你原形毕露!大威天龙,般若诸佛,世尊地藏,般若巴麻空!”
话音未落,苏渭迅速向一边躲闪去,他本来只是心生疑惑,有些怀疑。
这老东西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下药未果就开始来硬的了。
老人在笑,口水不断从咧开的嘴角里流出来,他低着头,喃喃自语:“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
身后尾刃破体,苏渭握着羽剑,看着不远处那个变得疯狂的老人。
“你是遗族?”老人愣住了,不过他又在空气里嗅嗅,“不对,你是人,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老人变得愈加狰狞,背后钻出了黑色的尾刃,很大一团,而尾刃不断地爬上他的身体,覆盖住他,只露出一张脸。
尾刃已然成为他的甲胄,但是这副布满鳞角的甲胄正不断地在他身上蠕动着,啃噬着,鲜血从体表渗出,
然后,他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拳头已经来到苏渭的腹部。
“战斗辅……”苏渭一惊,想要开挂来得到缓冲的时间。
“砰——”
疼痛传来的那一瞬,他知道,自己玩脱了。
托大了,他没能及时从安逸的生活中走出来。
来到这种未知的地方,还是本能地觉得自己可以应付得了一切。
老人只在瞬间击倒了他,而他也比想象中的要弱很多。
浑身疼痛,只这一击苏渭便快要失去意识,模糊的视野里,老人慢慢地四肢并用爬过来,看着他,口水从嘴里渗出来,“放心,我现在不杀你。你的那俩女同学,看起来,很可口,嘿嘿嘿嘿。”
“站住!”苏渭急怒攻心,想要拉住老人的脚,但是抓空了。
“嘭——”
老人一脚踢开苏渭的手,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别闹了。”
苏渭翻滚出去老远,身体砸进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他吐出一大口血,逐渐四合的视野里,老人消失在拐角处。
电梯来到天台。
“半仙!”苏渭冲出电梯,急得大喊,“帮我!帮我打倒他!我答应你三件事。”
“没辙了,这次是我的锅。这家伙太特殊了,严格来说,他的本体是刃才对,所以我没能及时测出他的实力来。”半仙摆手,摇头道,“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我上身你也打不过。”
“啊……”苏渭有些失神,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无力,“可是……我想救他们……”
“救不了了。”半仙摇摇头,脸色也很沉重,“我只能尽力治疗你的伤势,让你回复到半血状态。记住,一醒来就赶紧跑,不然就一个都跑不了了。”
“他们四个联手,应该能给你制造出一些逃跑的时间。”
“跑?”苏渭眨眨眼,突然觉得这个词很陌生,“我要……跑?”
“对。”半仙点头,回答得很确定,这个状态下,老人的实力已经触及到更高的层次,远非现在的苏渭能够抗衡。
“我怎么跑啊……”苏渭的眼眸垂下,“丢下他们跑……”
“你不能死。”半仙的声音冷静,带着不容置疑,“你的命比他们更重要。”
“我……”苏渭不知道该说什么,理智而言,现在他必须走。
但是,是他提议的探索孤城,现在又要丢下队友跑,这种事情……
因此,他也出离地愤怒了,厌恶自己刚刚竟然真的有那么一瞬动摇。
苏渭抬起头,回答得很坚定,“我要回去。”
“可是……”半仙还想说点什么。
“我做不到丢下他们走。”苏渭的语气斩钉截铁。
“你懂个屁啊!”半仙也是有些火气,“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这演什么言情虐心剧?你不是一直很理智吗?”
“你才懂个屁!”苏渭怒火上涌,“我今天走了,以后怎么办?现在逃了,以后的我还能直面遗族吗?”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行吗?”半仙气极反笑,“你知道你的能力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苏渭一下子愣住了,会错了意,“以后能活得很舒服?”
“我特么——”半仙被他的脑回路弄懵了,但是很快又恢复过来,正色道,“我在很久以前,探测过王后的能力,只得到两个字。”
“‘王座’。”他说道。
“她也能召唤沙发?”苏渭眨巴着眼。
“我不知道她的能力究竟是什么,但是你绝对不能出事。”半仙的话很肯定,“刃是血气修炼的钥匙,灵魂是魂灵修炼的钥匙。而这些钥匙都是为了打开能力的宝箱。能力代表着一个人的天赋值,这么一来,未来可能只有你能抗衡她,所以你绝对不能死。”
“现在,跑。”
苏渭醒了过来,他感觉到身体状况好了很多,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两条路:左边,战场,死;右边,末路,生。
苏渭咬咬牙,冲向左边。
左边的路很安静了,他原本以为五人的混战会有很大的动静,但是没有。
不会吧,难道都……
死了?
推开门,苏渭眨眨眼。
四人转过来看着门口的他,眨眨眼。
一时间,寂静无言。
“嘶——”苏渭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突然心里放下了很多,也轻松了很多。
“怎么了,你?”林雪卿皱起眉头,怎么他去帮忙做个饭也能把自己搞得鼻青脸肿,浑身脏兮兮的。
“没怎么。”苏渭也不清楚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那老头有问题。”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似乎这是你一个人的战争,这个时候你的内心已经兵荒马乱风声鹤唳了,可是你只是沉默了些许,一个人大喜大悲,一个人心力交瘁。
“啊?哦。”几人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也没多问,赶紧跟着苏渭走。
“你哭了?”林雪卿眼尖,刚刚似乎看到了什么,拉拉落在后面四处张望着的紧张兮兮的苏渭,小小声问道。
“没有。”苏渭警惕地观察四周,摇头道。
“真的?”林雪卿有些不信,她明明看见了,但是做个饭而已,顶多摔了一跤吧,有啥好哭的?
几人的脚步忽然停住了,原因很简单,一个东西在图书馆大堂中央,拦住了去路。
一个头,悬在空中。
地上是尸体碎块,整整齐齐。
空中是粘稠的血液,正在下落。
苏渭有点懵,刚刚这老头不是还狂得很么,怎么刚出门就一动不动了。
“他死了?”诸葛萱张着小嘴,显然还没搞明白这么短时间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转折。
“死了。”诸葛悠确定地接话。
“大狼?”苏渭喃喃出声,而后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大狼杀人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他只会简单地将敌人打成碎泥而已,况且姐姐也禁止大狼在自己被撵出家门后再跟着自己。
青丘的人?也不像……
“快走吧,这里很危险。”来不及思考这是谁干的,苏渭赶紧招呼其余四人离开。
总之,他暗自下定了决心,要苟一点,再苟一点,这样的愚蠢错误,他都不敢相信是自己能够犯下的。
几人飞快地穿过图书馆大门,来到街道上,看着四周明艳的金色阳光,紧张的心绪也得到了缓和。
在几人的背后,随着血液的流动滑落,空中慢慢出现了一条条血线,这些血液交代出了片空间里隐秘的真相。
一根根透明丝线交错着割开尸体所在的空间,也割开了那片空间里曾经完整的一切。